第二章：馬匪
第二日清晨。
李坤禹洗漱完畢，下了樓來，伸了個懶腰。
李坤禹雖睡得不錯，可半夢半醒間卻也記住了不少事。
昨夜客棧內怪聲不少，磨鋸子聲有之，啃骨頭聲有之，妖風陣陣聲有之。
怪事也不少，隔著紙窗看去，數不勝數的人頭有之，密密麻麻的毒蛇異蟲有之，更有甚者，有海量紅色不知名液體，散發著血腥味從門縫流出。
但是李坤禹秉著昨夜老婦人說的“當沒看見就好”的原則，倒也睡了個安穩覺。
“老太太，玉兒早上好啊。”
李坤禹一覺睡到自然醒，正是神清氣爽，見到老婦人抱著玉兒下了樓，衝他們打了個招呼。
老婦人抿嘴笑了一下。
李坤禹心裏也好奇，這老婦人雖然穿著樸素，可氣質卻極佳，談吐之間顯示出的見識也頗為廣泛。
大漠民風剽悍，強盜匪徒甚多，而少數的安全區也是等級森嚴。
這老婦人一家和這大漠，倒顯得格格不入。
“小二，倒一壺茶，再送一碟茴香豆來。”
“得嘞。”
李坤禹不愛喝酒，並不是不愛醉意或者別的什麽，單純是討厭酒入喉時的刺激感。
比起酒來，他更喜歡喝茶。
品一口茶，配著茴香豆，李坤禹翻看起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所用的文字並不是大陸官話，看起來晦澀難明，可李坤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若是有懂行的人看到，定會驚呼出聲，這本小冊子，乃是給正國官府捉妖人士，用密文專門繪製的百科全書。
其上記載了正國修士除魔衛道時遇見的妖魔鬼怪，而越是官階高者，手冊內記載的東西也越全。
李坤禹手中這本，若要評價，隻能用四個字形容：
包羅萬象。
“看來這夥客棧鬼，倒是可以記載為新的鬼物。”
“危害不大，分為善鬼。”
“至於更詳細的，還需觀察，可惜我另有要事，看來隻能等之後再派手下來試探了。”
李坤禹提筆在手冊上隨手記下了幾筆，玉兒見到李坤禹若有所思，寫寫畫畫的樣子，過來問道：
“大哥哥，你在寫些什麽呀？”
李坤禹看了看身邊的玉兒，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摸了一下他的頭頂，得逞之後才笑著說：
“沒啥，哥哥在寫作業呢。”
“玉兒知道作業是何物麽？”
玉兒被反問了一句，又被強行摸了頭頂，討了個沒趣，裂開嘴巴作勢欲咬，就在這時，濃濃的肉香又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李禹看去，銅鍋裏一塊塊燉煮得晶瑩剔透的五花肉，在濃白的肉湯裏翻滾，一點點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上，可謂是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絕味。
壯漢先是把銅鍋放在了大桌上，又對李坤禹招了招手，說道：
“公子稍等，今天也為你特意做了一鍋。”
隨後又鑽進了後廚，不一會兒又端出一個稍小的盆來，放到李坤禹的麵前。
李坤禹看去，同樣也是色香味俱佳的一碗肉湯，隻是鍋內多了些爪子尾巴等物，間或還有兩片鱗片漂浮，顯然李坤禹和客棧眾人吃的，並不是同一鍋煮出。
李坤禹眼中精芒一閃，細細審視麵前這鍋肉湯，隻是在這正午時分，他眼中神異並不明顯，也無人注意到。
“多謝店家了，這兩天吃麵餅配濃茶，吃得我都膩了。”
“這鍋肉湯可解了我肚子裏的饞蟲了。”
李坤禹道了個謝，撿起筷子就打算開動，可這時，客棧之外卻傳來了一聲聲急促的馬蹄聲。
隨著馬蹄聲而來的，還有幾道粗獷的聲音：
“大哥，好香的肉味啊，像是從前麵那家客棧裏傳出來的。”
“好啊，走！咱們兄弟今個兒可以飽飽口福了。”
“首領，這大漠無人區怎會平白出現客棧？此事定有詭異。”
“能有啥詭異啊，要是有人敢抵抗，咱們兄弟一人給他一刀，就是天王老子在這，也要他去見閻王。”
馬蹄聲越來越近，馬匪的談話也越來越猖狂，大廳裏，眾人吃飯喝湯的聲音也越發小了起來，直到徹底寂靜。
李坤禹雖心知肚明這夥馬匪就是外賣騎手送貨上門，可一想到自己此時扮演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又突發戲癮：
“老太太，兩位壯士，這……莫非是馬匪來了麽？！”
“這可如何是好啊，小生我，小生我至今尚未娶親，可不能死在這啊！”
隻可惜李坤禹這番聲情並茂的演技卻是對牛彈琴。
客棧眾人並沒有理他，大廳內也隻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還在乒乒乓乓的響著。
李坤禹定睛看去，店小二等人拿著碗筷的雙手，都在微微的顫抖，端在手裏的肉湯，也遲遲不往嘴裏送去。
“娘啊，看來又有客人來了。”
“咱們今個兒，應該是能上兩道好菜了。”
店小二對著老婦人高興的說道。
而玉兒更是一邊擦著自己的口水一邊說道：
“好呀好呀，終於不用吃白水燉肉了！”
老婦人卻白了他們兩一眼：
“瞎說什麽呢。”
隨後老婦人對李坤禹做了個抱歉的眼神，說道：
“哎呀，沒想到這天下太平的時節，大漠裏也有馬匪肆虐。”
“公子還是快快上樓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我們會盡力和馬匪周旋，護公子安全的。”
李坤禹雙手不住的顫抖，他捏住衣角，可反倒帶著衣服也震動了起來，似乎正陷入極端的恐懼，又似乎被店家萍水相逢的善意給感動到了。
好一會後，李坤禹眼帶熱淚，略微有些哽咽的說道：
“多謝店家了，救命之恩，小子沒齒難忘。”
隨後匆匆走向樓梯，準備上樓，可臨到一半，卻又回頭問道：
“店家，玉兒也和你們一起留在這麽？”
“要是店家信得過小生的話……”
這時老婦人才發現了自己的疏忽：
“啊？……哦，哦。”
“玉兒……我們在外開店的，這種世麵見多了，玉兒在這無妨的。”
玉兒更是狠狠瞪了李坤禹一眼。
那眼神，就像是小孩被父母帶著到了肯德基的門口，卻突然有個路人跳出來說，小孩吃肯德基不健康，還是別吃了吧一般。
李坤禹摸了摸頭，說道：
“既然這樣，那小生也不多說了。”
“店家自己保重。”
上樓躲進房間裏後，李坤禹這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至於那夥馬匪的生死？李坤禹可沒有救一夥人渣的想法。
踢踏踏、踢踏踏、踢踏踏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急促。
終於，一匹高頭大馬破門而入，客棧年久失修的木門仿若紙張一般四分五裂。
木門破開，狂風卷著黃沙狠狠的灌進屋裏，隨後便是緊跟著的四五騎馬匪，橫衝直撞，大堂裏的桌椅橫飛，酒水四濺。
“有什麽好酒好肉，都給大爺上上來！”
“要是有漂亮的小娘皮兒，也別躲著藏著。”
“要是大爺今天玩高興了，興許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
那馬匪頭領馭馬拔刀立在大堂中央，豪橫的給店家下了死刑宣告，但奇怪的是，他不光沒有聽見店家的求饒，連往日裏小弟們的馬屁都沒有聽到。
馬匪頭領低頭一看，自己的小弟們卻都一個個噤若寒蟬，麵如死灰。
再抬頭一看，四隻青麵獠牙，涎水直流的餓鬼，正眼放青光的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