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魘
聲音！
停屍房雖然偏僻，可也處在官府衙門裏。
先前寧效奠二人除蟲時，雙掌拍出，聲音不亞於定音大鼓！
而小小一處衙門裏，如此巨響，若要說沒人聽到，實在是超乎常理。
但自二人進入停屍房後，已經一個時辰有餘，卻還是沒有哪怕一人前來觀察。
如果真如戴創所說，是他布下的幻境，可幻境，隻能迷惑中招之人，又怎麽能夠隔絕內外聲音呢？
而如果戴創撒謊，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李坤禹三人以為自己做了那些舉動，但實際上沒有。
這並不是普通的幻境，而是作用於人心上的假象。
這種情況的原因有不少：知見障、心魔作亂、外道演法等等都有可能。
但那些往往都是強者修行路上，才會遇見的難關。
而符合目前狀態的，會對凡人出手的，卻隻有一種！
李坤禹在戴創疾風暴雨般的攻勢中，狂喊出聲：
“寧捕頭，德山還沒有死！”
“這是一隻心魘，迷惑了我們的五感，你切莫相信眼前見到的一切。”
所謂心魘，並非尋常妖怪，而屬於外道天魔的一種。
李坤禹前世今生並未直麵過心魘，但鎮魔司捉妖秘策裏卻有這種天魔的記錄。
身為鎮魔司副統領，李坤禹自然也對心魘有所了解。
心魘有著迷惑人心的神通，往往以實現願望之名，誘人入魔，而入魔者前後，性情也會變得截然相反。
貪婪者變善良，正義者變邪惡。
雖然心願最後都會實現，可結果，卻會被心魘扭曲。
而在人一次又一次的沉淪中，心魘也得以吸取力量，得到成長。
前後性情大變，迷惑人心，戴創身上妖氣，聲音，戴創神出鬼沒的出招方式……諸條線索互相佐證，讓李坤禹幾乎斷定：
戴創，就是被心魘誘惑入魔之人！
空中傳來了‘戴創’陰惻惻的聲音：
“李道長居然如此見多識廣，實在超乎我的所料。”
“既然如此，李道長想必也知道如何從心魘幻境裏脫身吧？”
“請自便，我到要好好看看，李道長有沒有這幅膽量。”
心魘幻境，作用人五感之上，而在幻境結束前，卻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若要說起，其實與催眠入夢有些許相似，人在夢中認為自己手受傷了，醒來後就會發現自己手上真的青了一塊，而若是在夢中認為自己死了，那也就是真的死了。
而想要掙脫幻境的方法，也與人從夢中醒來的方法相似。
要麽受到外力刺激，要麽就是……自盡！
夢裏自我了斷，顯然不會對本身造成傷害。而人死之後，夢境沒了主人，自然也隨之結束。
‘戴創’不知是疑兵之計還是真有所依仗，見李坤禹道破心魘身份，也不慌張，反而做了個請君入甕的手勢。
李坤禹持劍不動，卻不是怕了，而是在思考自己還有什麽疏漏。
自己身處心魘幻境內，萬一連眼前這些線索，都是‘戴創’故意告訴自己的呢？
劍修雖然講求一往無前，卻也不是一根筋的莽夫。
正當李坤禹思考下一步該如何做，是設計詐一下‘戴創’，試探真偽，抑或是出劍討教心魘神通的時候，寧效奠卻放下生死不明的呂德山。
轉過身來，雙眼通紅，怒發衝冠：
“好你個心魘，還我戴創、德山命來！”
又麵向李坤禹，言語中已帶死誌：
“道長，切莫讓寧某失望啊！”
隨後雙掌疊加，狠狠向自己天靈蓋拍去。
一掌下去，大好頭顱應聲而碎。
……
“道長，德山，快醒醒。”
李坤禹從昏迷中醒來，身邊是還神誌不清的呂德山。
李坤禹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看來那化作戴創的妖魔，確實就是心魘了。
此時性命無憂，寧效奠卻又恢複了大模大樣的捕頭氣派，從邊上順手就撈了個水桶，一下給呂德山就來了個透心涼。
“好你個呂德山，你爺爺和道長為了你九死一生，你倒是睡得舒服。”
“還不醒來，打算睡到何時？”
呂德山猛的驚醒，迷茫的看了看周圍，卻突然臉色一白，一大口鮮血吐出。
寧效奠今日來來回回幾次像是坐了過山車似的，拿著水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隻能向李坤禹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道長，這是又一重幻象，還是……”
李坤禹走上前去，給呂德山把了把脈，說道：
“我們脫身之時，德山卻已經受到重創暈倒，因此受傷雖不致死，可也有幾成傷勢已經化作現實。”
“這一口鮮血乃是內傷淤血，吐出來了，就好了。”
寧效奠臉色由青轉紅，連連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可一轉眼，又看到邊上臉色淺白，卻還捂著嘴偷笑的呂德山，寧效奠覺得自己丟了麵子，心裏又頗不是滋味。
不好對有傷在身的呂德山出手，寧效奠隻得狠狠的一腳把走廊裏的水桶踢飛了數丈遠：
“叫你小子偷笑爺爺！”
一出鬧劇之後，也算是有驚無險，三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先讓受傷了的呂德山回去休整，順便通知其他捕快小心心魘。
而李坤禹、寧效奠兩人，則繼續查看戴創屍首。
出了幻境，真正的停屍房雖然寒冷卻不陰森，反倒有一股清爽之意。
李坤禹在最裏間見到了已經死去的戴創。
“沒錯，寧捕頭你看這傷勢，就是心魘為何要阻止我們進入停屍房了。”
寧效奠順著李坤禹手指看去，戴創已經冰涼的屍首表麵上卻完好無損。
寧效奠若有所思，緩緩的將手掌覆蓋在戴創心口處。
以筋骨境後天武者的入微感知，立刻就察覺了異樣。
“戴創他的心口……怎麽是空蕩蕩的？”
“難道那心魘把戴創的心髒給奪走了？”
李坤禹點點頭，正色道：
“沉迷於心魘神通之人，最後也會被心魘反噬。”
“而入魔之人的心髒，就是心魘的最好補品。”
“心魘恐怕是不願讓我們見到這具屍體，才半途截殺阻攔我們，可惜適得其反，讓貧道提前認出了他的身份。”
寧效奠聽到這話，驚怒交加：
“確實，若道長不在，我們捕快哪怕發現心髒不見，也不會想到心魘這等妖物身上去。”
“可道長，你的意思是戴創他，被心魘誘惑入魔了？”
“這……這怎麽可能？”
李坤禹搖了搖頭，不再多言，這種事情，讓寧效奠自己想通就好，再說多反而適得其反。
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