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親事(二)
第365章至情至性
陳尚言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仿佛不認識這張麵孔。
二人夫妻二十餘年,他竟沒有一朝一夕看透她。
割完最後一刀,莊媛抹了把麵上的血,又恢複端莊賢淑的模樣,溫柔道:“你放心,陳家一定會垮的,會死得一個不剩,而我,會帶著從陳家撈來的銀子,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丫丫已經死了,你有再多錢又有什麽用?你這一生無兒無女,所做一切,全都是在為別人做嫁衣。”陳尚言憤怒嘶吼,獰笑道:“莊媛,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你連個孩子都沒有,你就是個變態,怪物,你根本不是個完整的女人。”
“沒孩子,隻是我不想生。”莊媛平靜道:“你不過是任我揉圓搓扁的一顆棋子罷,憑你也配讓我給你生孩子?”
“哈哈!”
“哈哈哈!”陳尚言仰天大笑:“棋子?你喜歡的女人被你口中的棋子害死了!”
“莊媛,你這輩子有哪怕一瞬間活得像個人嗎,我都替你感到窩囊。”
“丫丫她選擇了別人,拋棄了你,可你呢,到頭來你還要為她養她和別的男人的孩子,你就是個沒人憐愛的可憐蟲,她身後的影子。”
“至少,選擇權在我手中。”莊媛咬牙,冷笑道:“我可以選擇自己想過的任何生活,我願意把自己活成她的影子,而你,隻是一塊砧板上的魚肉。”
“甚至於,過一會兒,你便是那翁裏的人棍。”
聲落,她揮刀朝男人臉上刮去。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直聽得文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爺,這個莊媛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婦人,心思實在太深,竟是能偽裝二十一年不被枕邊人看透。
“休得胡言!”楚聿修輕斥,起身朝外行去。
看到被刀割得鮮血淋淋的陳尚言,他眉心微微隆起,上前兩步奪下婦人手中匕首。
莊媛抬起布滿鮮血的白皙麵龐,笑容陰森詭異:“睿王殿下不是說,由著民婦處置這個人嗎?”
聞言,楚聿修掏出帕子,將匕首上的鮮血抹去,而後捏著薄刃將刀柄遞到婦人麵前:“莊夫人舍得弄髒這病漂亮的匕首嗎?”
莊媛看著那鑲嵌著寶石的匕首,眼中戾氣一點一點散去。
“文竹,命人動刑。”楚聿修沉聲吩咐罷,垂眸看向身前婦人:“莊夫人是要在此處觀刑,還是隨本王出去喝杯酒?”
莊媛垂下眼瞼,緩緩邁開步子。
見狀,楚聿修抬腳行了出去。
刑房外三丈處,是捕快們平日裏的休息室,此刻桌上擺著一小壺美酒,以及兩個酒杯。
楚聿修行至桌前,一撩衣袍坐下:“莊夫人,坐吧。”
莊媛儀態端方地落了座,抓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連飲三杯後,她抬頭看向坐於正對麵的年輕男人,好奇道:“睿王不喝嗎?”
“酒是為莊夫人準備的。”楚聿修溫和道。
聞言,莊媛不由得笑了起來:“睿王當真是運籌帷幄,竟是連這都謀算到了。”
“本王做事,向來有備無患。”楚聿修言罷,提起酒壺給婦人斟了杯酒。
莊媛倒也不客氣,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刑房內傳來陳尚言的慘叫,她扯了扯嘴角,自嘲道:“睿王也覺得,民婦像個怪物嗎?”
“怪物?”楚聿修又為婦人斟了一杯酒,反問道:“什麽叫怪物呢?”
“就像我這樣,明明是女人,卻喜歡女人。”莊媛喝得有些多了,腦袋卻是清醒的,她望著年輕王爺,企圖從這個比她還要理智還要難以看透的男人口中得到答案。
“喜歡和性別年齡有關嗎?你隻是喜歡了一個值得喜歡的人罷。”楚聿修失笑,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舉起酒杯,衝婦人抬了抬手,旋即一飲而盡:“本王慣不喜歡喝酒,這一杯,敬莊夫人,您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
“至情至性……”莊媛跟著笑了起來,眼底卻似隔了一層迷霧:“睿王說的真心話嗎?”
“說實話,睿王,民婦看不透您,但民婦想聽您一句真心話。”
“這便是本王的真心話。”楚聿修按住酒壺,製止婦人倒酒的動作,在對方略顯迷惑的目光中將餘下美酒盡數傾倒。
美酒“嘩啦啦”流了一地,暈開一片深漬。
“睿王緣何把酒倒了?”莊媛不解道。
“借酒澆愁愁更愁,品三分舒緩心情足矣。”楚聿修將空了的酒壺放回桌上,溫和道:“平心而論,本王很敬佩夫人,許多時候,選擇活著比選擇死亡更需要勇氣。”
“睿王呢?”莊媛打了個酒嗝,大著膽子道:“對睿王來說,是活著需要勇氣,還是死需要勇氣。”
“嗬!”楚聿修輕笑,捏著酒杯慢慢旋轉。
霎時間,莊媛酒醒三分:“是民婦逾越了!”
“本王與你不同,這麽些年,你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活著,而本王眼前,隻有活著這一條路。”楚聿修掀起眼皮,眸光沉沉,銳氣暗藏:“想置本王於死地,需要莫大的勇氣。”
這個回答在莊媛的預料之外,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麵前儒雅清貴的王爺,竟然說出了這般狂傲的話來。
“時候不早了,本王該回府衙處理正務了。”楚聿修起身,抬腳跨出房門之際,他回身看向那半醉半醒的婦人:“夫人若是覺得累了,後半生想過平安富足的生活,本王可以遣人送夫人出城。”
“綿綿她,有本王照顧。”
“睿王這是什麽意思?”莊媛覺得自己酒喝得有點多了,竟是理解不出男子話中深意:“您,不想要我這個助力了?”
“本王很欣賞夫人的聰明才智,也正是因為欣賞,才願意給夫人更多的選擇。”楚聿修麵上帶著溫和笑容,語調很是平和,直指人心:“夫人把自己困在了牢籠中,如果綿綿知曉這一切,她一定不願意你受此折磨。”
“她已經是個獨立的姑娘,可以負擔起自己的後半生,夫人對舊友的承諾,已經做到了。”
言罷,他施施然離去,獨留莊媛站在原地發呆。
她把自己,困在了牢籠中,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