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們分手吧
“一把50，勝率五五開。”
“一把100的不接。”
黎是悅坐在電腦桌旁邊，披頭散發地歪倒在座椅上，她十分享受地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哼著昨天遊戲裏新出的配樂。透過一層厚厚的鏡片，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電腦屏幕上的聊天窗口，伴隨輕巧敲擊鍵盤發出的清脆的聲音，肥嘟嘟的肉唇一邊毫不遲疑地塞進一個大熱狗，一邊還理所應當地啃著一大片幹麵包。她耳朵上老舊的鏡框褪去了黑漆的庇護，蒼白而無力地垂落在高聳的鼻梁下方。
玻璃桌麵上有一層頑固的死灰，幾瓶沒喝完的飲料瓶孤獨的矗立在上麵，隨著桌麵偶爾的震動而胡亂抖動。一間狹小的房間，不到二十平方，卻東倒西歪地擺放了一大堆雜碎的家具。屋內彌漫著怪異的黴味，給人天昏地暗的感受，唯一的窗戶還被黎是悅用一塊清瘦的小簾子給遮實了。房間內唯一有點生機的地方，大概是牆上貼滿了的她最喜歡的一位明星的海報。每每她感到勞累時，就隨處望向其中一張海報，便覺得心神清怡，豁然開朗。
黎是悅，一個謎一樣的女子。高考填報誌願時因忙著在餐廳打工，而忽視了誌願的最佳填報時間，導致她選錯了學校和專業，沒讀幾天的她，便開始了絕望和孤獨的心旅。破罐子破摔，她幹脆在學校旁邊租了一個公寓，利用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專長，開始長達三年的遊戲代練。
“我本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女子，卻生在一個無法施展浪性的家庭。”這是她對自己的評價，也是她靠遊戲賺錢的另一點原因——家庭經濟困難。
她成日將自己關在公寓裏麵，過著足不出戶依靠外賣存活的日子。正是因為這樣不加節製飲食和缺乏鍛煉，她從大一開學的100斤上升到現在的150多斤。她全然沒有意識到這恐怖的現象的發生，直到有一天，她被自己肚子上的肉給折騰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才默默地說了一句：“看來得買新衣服了。”
正當黎是悅跟眼前這個新客戶談得正起勁的時候，她的手機在一旁響起。
手機屏幕上顯示三個聳人聽聞的大字：李曉昏。黎是悅更是感覺周圍黑了一片，隻覺得有種心髒快提到咽喉上的難受。李曉昏，黎是悅唯一還聯係的同班同學。性格可以在大媽和女神隨意自如地無損切換，在熟人麵前嘴巴可以轟炸一整天沒完沒了，再生人麵前卻乖張得令人心生憐憫。在黎是悅的印象當中，李曉昏的來電一定不是什麽好事，不，一定是壞事。她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
“喂。這次又是什麽事？”
“是悅！”手機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怒吼，黎是悅出於本能的遠離聲源，“我都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了！你想死嗎！你都多久沒有複習了？我看你是想再多讀幾年大學吧？”
這不是才剛開學嗎？但黎是悅感受到了電話那頭的憤怒，一時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不知如何開口。
李曉昏見黎是悅不回應，加大音量炮轟：“啊、啊、啊？！”
黎是悅雖然是對於李曉昏催複習這事見怪不怪，但是她也深知這次的期末考試與之前的考試實在大不相同，與能否順利結業息息相關。而且輔導員還在年段群裏特別點出了黎是悅，說她這次要是再不及格，絕不可能讓她畢業。
猛地考慮到這點，黎是悅終於開啟了自帶音量：“臥槽，臥槽，臥槽……我差點忘了！你趕緊把複習資料傳給我！”
“好！”李曉昏說完馬上掛斷電話，打開電腦，整理之前收集的資料。雖然李曉昏平時對黎是悅說話十分不客氣，但絕對是刀子嘴豆腐心。
黎是悅可不想自己白交了四年的學費，還畢不了業這樣狗血的情節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熟練的在個人資料裏敲著字：
“最近不接單！”
晚上，黎是悅臥在冰涼的床席上，遙想仿若昨夜發生的煎熬。
那是她住在大學寢室的第一晚，於她而言，這裏隻有完全生疏的空氣和毫不相幹的人事。白天與來自五湖四海的室友親昵地交談，也難逃夜晚獨自的感傷。她沒想到，第一次出省，一待就要四年。但她向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隻是每每閑暇之時，想到那個夜晚，就會有一陣發自內心的沉痛。那夜距離現在已經有上千個日子了，卻難以磨滅於腦海裏的刻印。
“我們分手吧。”在一樹未知花開又落下的地方，韓杭麵無表情的抿動雪白的雙唇，不帶一點情感色彩地說。
是悅知道即使自己奮不顧身地上前，使了勁地環抱他，也難逃最終的離散，但她依舊說出了那句老套的台詞：“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明明兩人昨日還如膠似漆地相處著，今日就要各自天涯。於她而言，他們的愛情應該是穩得如一輛勻速行駛的小轎車。但是現在，突然給車子強加一個急刹，使她身上撞出一塊深不見底的帶血窟窿，那她至少有理由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這個急刹車吧。
見韓杭沒有言語，黎是悅也不想多加補充，隻是這場意外來得太突然，哪怕有一點兒征兆對現在的她來說，都是好的。她隻是徐徐地挪動步子，轉過身去。而那一刹那，飄動的紛紛落塵，化作帶淚的月光雨。
韓杭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留下她，但是他沒有。
“我喜歡上別人了！”等黎是悅邁著沉重的步子到了十米開外時，韓杭才歇斯底裏地喊出來。
“好！”黎是悅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地回應後，加快了下身的步伐，她不想讓韓杭看見她眼裏擒著淚水，這比“被分手”來得更難受。
“我才不信呢！”
她一路跑一路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終於湧向了夜的懷抱。她在黑暗裏痛泣。三年時光，一句短句，化為灰燼。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最般配的一對，不過也成了不堪重提的陳年舊事，沒有人會再去追究自己刻下的深情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