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疫屍殘部
自被那些人毀了混元教一支,環子魚便陷入許久的奔逃之中,這一年多來的遭遇讓她重新體驗了大半生的艱苦,多少的辛酸盡藏在風雨之中,哄騙、欺辱、笑裏藏刀,各種惡人被她遭逢,多少苦難由她經曆,而她便像是因此而冷麵不語的殺手,再也不會顧及真假對錯。
三方交戰煞是火熱,但那十多名六段人位的兵士卻是無法爭鬥到這種程度,六段層次無法起到以身拒敵的震懾感,而且他們要麵對的是上百名甲士,其中也有不少六段武者,頃刻間便將他們的身影淹沒,但這種結局卻沒有辦法阻止,畢竟楚泓三人都已經陷入其中不能自救。
羅湖憑靠占式與習得參靈感應的寇修永戰的不相上下,楚泓持矛隻以平常矛法對拚,一時之間也沒有遜色於逯初,反而是牟玉成被環子魚壓製得極為厲害,即便牟玉成刀法悍勇,但環子魚卻能借助著身法靈活一次次恰好躲避開來,而那魅惑之法對於牟玉成極為有效,短暫的失神對於衍武之境界的比鬥而言是極為致命的,這是環子魚第一次將自己完全的實力展現出來,但憑這一戰,足以讓她站在薑鳴等人身前。
這是狂風繼續大作,大火瞬間便蔓延到了這裏,牟玉成趁機閃開環子魚的攻擊範圍,一道火牆頓時將兩方人馬隔離開來,楚泓三人再次站立在同一戰線上,但他們卻卻注意到這大火已經燒上了雲隼山,同時向著更遠的地方蔓延了。
楚泓低聲道“羅湖,你趕緊前往山上,將蒙閬喚下來與我們一同交戰,我們兩人先在這裏頂著,若是他現在不突圍,很有可能會被活活被燒死在山上,沒有他幫忙,我們在這裏繼續戰鬥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
羅湖將目光掃視過兩人,道“長子環小姐,那你們就小心了,我會盡快下來的。”說著他便攀著一旁的岩石往山上衝去,另一邊的寇修永注意到羅湖的舉動,身形急動向著羅湖衝殺去,但楚泓卻再一次搭弓射箭,這種速度的箭雖然不可能直接將寇修永擊傷,但卻是能讓他產生忌憚之心,並且放棄自己的計劃。
寇修永去路被阻,他沒有想著再殺羅湖,而是橫在那柄長刀向著楚泓走去,另一邊的逯初與牟玉成也是頓時知意,向著楚泓與環子魚兩人圍攻 而去,雖然放走了羅湖,但無疑三對二勝負將變得沒有懸念,他們要做的便是在羅湖回來之前,將這兩名臥華山的山匪擊成重傷,甚至將之擊殺。
楚泓臉上再也沒有喜色,此時的他卻是也笑不出來,但他麵對環子魚的神情中仍然是藏著一抹柔軟,他低聲道“看來是真的麻煩了,想要安然而退有點不太可能啊,這三人都不是什麽好惹的。”
環子魚猶豫片刻道“我可以獨戰兩人,但是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逯初擊敗,不然我也會敗。現在隻有我們兩人,想要拖延最長的時間,便隻能這樣。”
楚泓道“不,我都在這裏,沒有理由讓你承擔這麽多,而且我們與沒有到那種程度,你保護我,我來射箭,相信我的七空箭,我曾經射殺過地位強者,他們應該是不信的,今日倒是可以證明了。”
環子魚道“你那鐵箭能連續射多少支?羽箭能連射多少支?”
楚泓道“鐵胎弓加持,鐵箭十七,羽箭無數,足以殺他們。”
卻見那寇修永突然舉刀,向著楚泓劈來,環子魚雙劍交叉相對擋在身前,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光芒,寇修永便精神一恍,但這刹那的時間卻比逯初要短。正當他持續用力之時,環子魚的右手劍便已經揮出,他隻得飛身退開,但就在這一刹那,楚泓的鐵箭如期而至,隻是寇修永反應實在太快,鐵箭在飛至他周身半米之時,便被他揮動長刀擋住,這一箭比之前射向逯初的那一箭更為霸道迅猛,饒是寇修永的實力也是後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子。
堪堪擊退了寇修永,逯初與牟玉成卻又來到左右出手,楚泓箭射不及,一支羽箭擦著露出的肩膀飛出,但沒有射出傷勢,逯初反而一刀差些將楚泓的劈中,多虧環子魚及時出手,左右雙手同時對抗牟玉成與逯初,才使得楚泓得以再次射出兩箭,逼退兩人。
環子魚冷聲道“我早說分開戰鬥了。”
楚泓尷尬一笑 ,道“有點難,繼續吧!”
山下如火如荼,但羅湖衝上山的道路卻極為平坦,因為隻有著一條唯一的道路,所以他隻是一直往前衝,劈毀了數個擋路的欄杆,當他來到山頂上的時候,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入眼是一方熊熊火堆,其中燃燒的除了枯枝爛葉,竟然是成百上千的死人屍體,而那大火堆邊上,約莫百名甲衣破碎的甲士,正直楞楞地望著他,手中的刀槍儼然在握,就差一個指令,他們就會湧上去將羅湖堪稱數段。
“那是四統領!”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瞬間所有的甲兵都放
下了武器,每個人臉上蕩漾著歡喜,肆意地笑著“終於來援兵了,終於有援兵了!”
正當羅湖不知作何回答之時,自那人群之中,一道高大魁梧的人影露出麵來,他頭發散亂,他滿麵塵灰,他鎧甲半裂,若不是他手中那柄極有標致的冷鋸昆吾,羅湖絕對認不得眼前之人。
兩人緩緩走近,終於在那充滿著焦肉氣味的火堆旁,緊緊相擁,卻隻是片刻,蒙閬便鬆開了,眼中的疲憊與痛苦已經掩飾不住,但他卻仍是勉強地笑著,說道“你們終於來了,終於來了。可是為什麽要來啊?”
這句話的聲調持續升高,最後化作一聲嘶吼傳遞出來,蒙閬的喊聲方落,那一眾活著的兵士盡是低下了頭,有的甚至直接哭出了聲來,本來是一支驍勇善戰的軍隊,但如今卻像是一個個乞討的人。
羅湖道“蒙閬,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蒙閬眼中淚花旋轉,呆呆地望著羅湖,感覺到身體都在顫抖,便轉過身去。當羅湖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卻被蒙閬輕輕推開。羅湖還想要繼續發問,那些甲兵中卻有人忍不住了,用幾乎嘶啞的嗓子道“四統領,我們五千多人都死光了,都死光了!”
羅湖道“有他在,為什麽會發生這麽慘烈的戰鬥?”
又一名甲兵道“他們將我們殺不完,便將我們困在這雲隼山中,那時候我們還有幾千人,但現在卻還有幾百人了。他們是被秦兵逼死的,他們都是被逼死的。”
羅湖臉上一層重重的陰翳,他急問道“告訴我,此山極善防守,你們為什麽會被殺了這名多人?是在突圍的時候損失的嗎?”
一眾甲兵沉默,過了許久,一名年齡差不多剛過二十歲的甲兵走上前來,緊咬著牙齒道“是疫病,這座山上有疫病傳播,我們來到這裏的第二天,便有人起了症狀,在這些天裏,每天都有人感染,每天都有人死去,現在隻剩下這一百多人了。”
羅湖頓時心沉海底,喝道“那你們為什麽不拚殺出去,或者投降,為了暫時保住這條命,怎樣都可以啊,為什麽要留在這裏,繼續傳播者疫病?”
眾人無語,蒙閬緩緩轉過身來,道“之前便有一隊人馬跑下山投降,但是被秦兵盡數誅殺,自那以後便沒有人敢投降了。我也帶領著他們衝了十多次,但每一次都被寇修永擋了回來,我們即便是全盛時期,也沒有辦法衝出去這專屬的牢籠,隻能等著你來救,隻能等著你也走近他們的陷阱。”
羅湖道“不,即便是現在你們隻剩下一百人,但我與長子派遣了兵馬前來解救,我們有辦法逃出渠去,快些整合人馬,隨我們離開啊,長子與環小姐在山上可能已經撐不住了。”
“環小姐?就是那位長子的紅顏知己?真想要去看一看,隻不過這局勢似乎是不太允許。”蒙閬嘴角輕輕上挑,像是揚起了笑容,但下一秒卻望向那一眾甲兵,道“第五營的將士們,按照正午時分的分隊,站成兩隊,若是有魚目混珠者,我會將之就地格殺。”
那一百多人迅速分為兩隊,前一隊的人似乎都麵目趕緊一些,後一隊的人臉上大多數都有著水泡,而精神也顯得萎靡一些。羅湖望著這一幕,口中嘀咕道“這便是那些已經染病的人嗎?莫非那火堆之中的人,不盡是戰死的人,而是害了這疫病的人?”
那後一隊的人眼中慘淡無甚,其中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不甘心地望著那前麵的隊伍,死死咬著牙齒,突然將手中的長槍舉起,向著前方衝去,他喊道“為什麽不讓我活著?我也想要逃生?就算你是統領,我也要活著!”
這名兵士的喊聲立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沒有攻擊任何人,他隻是在揮舞著長槍驅散了人群,但他臉上遍布的水泡格外猙獰,就在他大喊大叫的時候,一柄遙遙飛來的長刀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瞬間口吐鮮血倒地。
那刀是蒙閬擲出的,蒙閬的眼中惘然,冷酷無情。而一眾甲兵望著這一幕,沒有嘲諷,沒有同情,隻是可憐而已。
羅湖道“為什麽要殺死他?”
蒙閬雙眼通紅地瞪著羅湖道“我不殺他,他遲早會死。他已經病了六天了,渾身上下都是水泡,平常時候他連拿起自己的武器都沒有力氣,就算讓他下山突圍,也隻會增加那些秦兵的人頭功勳而已。而且,好多人都想要活著,但是我隻能選擇把這個機會讓給更有可能活著的人,既然你來了,隻要能突圍出去,他們就很有可能會活下去。”
羅湖為蒙閬的狠辣而頓首,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情況下,唯有這種手段才能保證更多人存活,可是有多少人會甘心情願地去死?
蒙閬笑著擦了擦臉上的塵灰,朝著那些甲兵喊道“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將前一隊的人護在中間,我會與後一隊的人站在首
尾,你們的死是有價值的,當然,說不定我會死在你們前麵。”眾甲兵聽到這話,像是皆保持了沉默,能活著的人是為將死的人沉默,將死的人是為自己沉默。
羅湖抓住蒙閬的肩膀,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這麽遠前來救你和你的手下,你難道就要與這一眾甲兵去送死?”
蒙閬揮手打掉羅湖的手,將自己的上衣鎧甲一把撕開,露出那遍是水泡的上身,喝斥道“為什麽我要去送死?為什麽我們要去送死?因為我們都已經感染了疫病,這種疫症沒有人能夠治好,我們突圍出去幹什麽?接著去禍害家人?朋友?戰友?若是這種結局,我寧願死在這山上。”
沒有想到的是,蒙閬也感染了這種疫病。慕涯曾經說過,這種疫病極容易從人的傷口處進入,而蒙閬的腹部便有一道極長的傷口,雖然用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仍有著血水滲透出來,這便是他染病的原因。而其他甲兵,說話吃飯,甚至是皮膚接觸,都有可能感染這種疫病,這才是真正的五千人兵馬滅亡的緣由。
蒙閬整理了下情緒,強擠出一臉笑容,道“羅湖,我沒有死過,現在覺得還挺害怕的,所以說話都沒有分寸,別往心裏去。走吧,不要讓長子在山下受傷了。”
羅湖惘然若失。
有箭可射,有無數箭可以射。此刻的楚泓便是一個真正的神射手,他一邊手持長矛,一邊則是握著鐵胎弓射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環子魚在前抵擋,隻要稍有不慎,他便出箭阻擋,如此這般,他已經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箭,攜帶的十多支鐵箭隻剩下了三支,而環子魚也已經差不多到了武力承受的極限了。
楚泓繼續對陣逯初,同時再使用七空箭進行壓製對手同時支援環子魚,但是他卻不能直接將逯初擊敗,導致環子魚持續被牟玉成與寇修永壓製,並在幾分鍾前,別寇修永一刀砍傷。局勢已經開始崩壞,若是羅湖還不能及時出現的話,他們可就真的危險了。
“子魚,回來!”
楚泓連發三箭,再一次將三人逼退,七空箭的確有著能超越武道境界限製的能力,但是他卻是不能同時麵對三名武學大師。
楚泓伸手攔住環子魚,眼神瞥過她那胸前的一道刀傷,刀“怎麽樣,還能堅持多久?”
環子魚皓齒輕動,道“隻要你在,我就不會被他們殺掉。”
楚泓眼神微眯,道“羅湖還沒有下來,看來我隻能用那一招了。”
環子魚道“那我繼續去纏住他們,想要射中他們就容易許多了。”
楚泓道“不用,這次一定能射中,並且一定會死一人。”
楚泓的箭術造成的殺傷力因為箭的材質而高低變化,羽箭隻能算作普通,隻能夠堪堪達到八段的層次,在鐵胎弓的加成下最高能使出堪比八段巔峰的八鉛之力。而鐵箭便是一種升級形勢的殺招,如果是硬接的話,即便是九段束靈之境的武學宗師也會被震得受傷,而對於八段人位武學大師則是極為強勢的攻擊,一般是情況下很難正麵接下來這麽一箭,更比說是楚泓當初箭射餘肇錫的三箭齊發與五箭齊發了。
他的最強一箭,是真正的七空箭,出箭若迅疾,即便是地位強者也將麵臨著極大的威脅。而今日,他便是要射出這樣一支箭,來解決他困苦的局麵。可是他上一次射出七空箭,便經脈盡損勁力全無,若是今日將那一箭射出,他即便不死,也會頓時失去戰鬥了,再無法幫上環子魚的忙。可是,他不得不射。為了讓環子魚能有機會逃生,他必須一箭射殺兩人,可這樣的能力他不曾擁有。
“逯初,我想問你們三人,我這一箭你們三人可否能聯手接住?”
楚泓眼露凶狠,嘴角卻是掀起一抹嘲諷,似乎要憑靠這種簡單的激將使達到他的目的。
逯初未言,牟玉成冷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憑靠這種方式拖延時間,等到羅湖與山頂的蒙閬一起突圍是不是?可是你卻沒想過,我們這裏的兵馬到底有多少,即便他們下得山來,是否能衝得出我們的層層包圍?”
楚泓道“你倒是想的很多,我隻是針對我這一箭,我出手便會死一個人,若是兩個人三個人聯手能接,說不定就沒有這種風險了,你們願不願意嚐試一下?”
寇修永低喝道“不要接那支箭,那不是普通的箭,似乎比那鐵箭更為強悍,隻管躲開就是了。”
楚泓聽得寇修永一眼道破自己的奧秘,眯起眼,將七空箭對準了逯初,道“既然知道我這不是一般的人,卻不敢聯手來接,你倒是高估自己的參靈感應了,且看我這一箭,你是否能跟得上它的速度!”
那箭在弦上,弓如滿月緩緩拉起,而楚泓渾身的勁力也在一點點的抽幹,他將再一次展現七空箭的真正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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