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滿懷(十三)
「累了,曬太陽去。」
跟著青竹來到房頂,祺梅才後知後覺的理解到她說的曬太陽所謂何意,當真是只有太陽,視野極佳,連樹蔭都夠不到他們這處。
王詹已經與王夫人一同來到飯廳,坐在一邊吩咐著小廚房趕快將中午的飯菜準備齊全,又喚小廝去叫王懷與楚培。
「母親,我們當真不喚永安嗎?」
王夫人聞言,臉上凝起的笑意頓時消減了許多,連帶著說話語氣也跟著強硬了些。
「管她作何,不過是一個丫鬟,餓上一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王詹垂眸,似是在思索著什麼,良久才輕啟紅唇,語氣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親昵。
「我雖不喜永安,可她畢竟是父親的女兒,母親你……」
「我如何?她這幾年待在府上,我哪點兒虧待了她,對她還不夠寬厚嗎?」王夫人似乎是知道王詹後面要說什麼,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你大姐以往便總因為她與我爭吵,如今連你也這般,當初她怎麼就沒有跟她娘一同離開了去,也省的在這兒礙眼。」
王詹連忙牽起王夫人的手,眼神瞥過四周,見無人注意這才放下心來。
「這話母親日後萬不可再言,永安如今已離了王家,當年那事雖說過去許久,可難保不會有人再次提及。」
王夫人震驚地看向王詹,她總覺得王詹這話是在提點自己,可是她記得王結兒時之事,王詹並不知情的。
「你這話是何意?」王夫人扭頭,避開王詹的視線,說話聲音都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不止是我,大姐也都知曉,我們瞞著是因為您是我們的母親,所以她才會覺得對永安心有愧疚。」王詹將自己母親的雙手拉入懷中,流轉的眼眸緊盯著她的瞳孔,「母親,雖說桑家已然沒落,可這事萬一某日被誰捅了出來,與您也是不利的啊!」
王夫人的呼吸不由加重了許多,她自認為當年她引誘山匪劫持王結之事做的悄無聲息,可怎麼還能讓她兩個女兒發現了。
「那又如何,這麼多年了,無憑無據的誰能斷定是我?」她雖然心中也是有些疑慮,可嘴上也不想敗下陣來,總歸王結於她眼中就是不順。
本來桑扇以妾氏進門卻享正妻之禮已經讓她心頭憋著一股火氣,沒想到後來王懷竟然因為不知道哪兒來的僧人的一句話,便對王結百般寵愛,直接忽視了她膝下這三個嫡子嫡女,她又怎能不氣。
「母親你……」
「嘭!」
祺梅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即將垂下去的青竹的衣領,他算是知道青竹所說的曬太陽所謂何意,瞧著滑落到地上的瓦片一陣心驚,還好對面飯廳中那些人看不見他們。
他只是沒想到,青竹才剛到這屋頂上沒一會兒,便直接沉沉地睡了過去,若只是睡著也就算了,祺梅這才一個眼神沒看住,她便抱著人家的瓦片要往下面滾去,若非他及時拽住青竹的衣領,她又得摔得不輕。
飯廳中母女二人皆是盯著地上碎瓦片看了好半晌,這才又將目光又轉向對方。
「你父親他們許是該來了,我去接一下,你先去吩咐人將那掉落在地上的瓦片收拾乾淨。」
王詹知曉她母親這是不欲與其討論此事,便只能點頭應下,起身去喚小廝。祺梅將青竹拉著重新躺在房頂上,隨即便瞧見王懷與楚培的身影,他微眯著眼睛,有些鬱悶的看了一眼躺在那邊的青竹,又瞧著下方魚貫而入的端菜小廝,嘆了一口氣。
王結回來時恰好看見端菜的小廝,她想著楚培二人許是還要些時間,便直接拐彎朝府上東南方走去。那裡有她的小院子,自從桑扇去世,王結便一個人窩在東南角落的院子里,不讓人伺候,久而久之這處也是鮮有人來,倒顯得有些荒涼。
她的院子不大,但有自己的小廚房,院中有她兒時種下的兩株梅花樹,正是花開時節,卻不見幾朵梅花掛在樹上,樹旁是一個爬滿紫藤蘿的鞦韆,此時卻只露出乾枯的枝葉,頗有一種人去院空的蕭瑟感。
王結坐在鞦韆上,閉眼輕輕搖晃著,像是以往晚間她獨自於此乘涼一般悠閑自在,躲過了浮華喧鬧,卻是躲不過孤獨寂寥。
陽光順著梅樹灑下幾點斑駁,夾雜著一股梅花的清香飄入王結鼻間,令人不由鬆懈了幾分,伴著搖晃的鞦韆,隱有几絲沉沉的睡意。
再醒來時,王結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有人在為自己推鞦韆,她第一反應便是銀面男子,抑制不住揚起了唇角,后又被自己壓了下去,這才似是無事一般將頭轉了過去。
「大人?」待瞧清楚來人時,王結猛地驚起,低下眼眸,做一副下人姿態,「您怎會來此處?」
楚培原本被陽光溫柔了的臉頰在王結起身低頭那刻便暗沉了下來,他不喜王結這般,這不該是她的樣子,可偏偏這種卑躬屈膝的樣子還是在王結身上出現了。
「此處無人,你不必對我這般客氣。」
楚培繞過鞦韆來到王結身前,他伸手想將繞在王結嘴角的髮絲撥下,卻因為王結後退的腳步一時間空手懸在空中。
「大人您是主子,尊卑有別。」
王結煞有其事地回答讓楚培一怔,他將手垂下,嘴角揚起一抹苦笑,語氣卻是極盡溫柔。
「那便出了這院子再談那尊卑有別吧!」
王結抬頭看了楚培一眼,滿是疑惑,似是有些不明白他話中含義。
「阿充說這兩年他在王府都是住在你院中,我便趁著他們還未吃完,溜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在此處。」楚培這話是在與王結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邊,說著他便直接坐在旁邊鞦韆上,很寬,若是王結現在再坐過來也是可以坐的下,他很想邀請王結同坐,可他知曉,於禮不合,便是拋掉這些禮儀,她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若說王結對他的心思全然不知,楚培是不信的,正是因為她知曉,所以才會對他這般疏離,王結對他終究是沒有分毫男女之情的。楚培沒有錯過王結方才轉身時眼中流露的光芒,她將他當成了其他人,那人顯然是個男子,也不知是誰如此幸運能被她惦念在心上。
「你可以與我說說那兩年阿充都是如何生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