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滿懷(十五)
丫鬟因為方才跑的有些急促,連帶著說話都有些大喘氣,而對面兩人聽到丫鬟所說,皆為之一振。
這丫鬟口中所說的柳姨娘是隔壁柳縣令在楚培剛任職敬饒縣縣令時送來的,雖說楚培並不喜,可為了不得罪柳縣令也只能高興的收下。這半年來,楚培每月都會去柳氏那邊兩三次,柳氏也很是乖巧,平日里鮮少去打擾楚培。
「這事蹊蹺,柳姨娘怎會這麼突然……」
王結起身站到楚培身邊,仰頭看向楚培,他眼中寒光乍現,絲毫沒有枕邊人離世的傷心,卻滿是煩躁,她突然停住了接下來的話。想來也是,本就沒什麼感情,又能有多少傷心,不過這柳氏在縣令府出事,卻是夠楚培忙活的。
「回府。」楚培甩袖,看了一眼王結大步朝院外走去,丫鬟緊跟著小跑而去。
王結望著頂上稀稀落落的梅花,隨後也跟著離了這院子,日後恐怕也沒有再回來的機會了。
一行人來的快,離去的更是著急,王懷本打算再與楚培交談一番,但礙著人家府上這事,實在沒法將人留下,也只得與王夫人一同將他們送走。
而那曬太陽的兩人,此時仍是待在王家屋頂,祺梅冷眼看著匆忙行走的眾人,並未做多大反應,一片梅花不知從何處飄到青竹腳邊,她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動了動腳踝,又將梅花給抖落掉屋頂。
夜色緩緩而來,因為有仙術護身,兩人也感受不到寒冷,倒是讓青竹在這兒舒服的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她伸著懶腰望向有些暗色的院子,眼眸中滿是剛睡醒的迷離。
「這是到了夜間?」
「我還在想著要不要將你丟在這兒,沒想到你就醒來了。」
祺梅坐在青竹旁邊,話語中全是不滿,手中摺扇一張一合,一看便是玩了一下午的這個。青竹眨了眨眼睛,笑著做到祺梅身側,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一如從前那般。
「沒關係,如今我有仙術,就算再被你給丟下了,也絕對不會像以往那般這麼慘的。」
祺梅白了青竹一眼,隨即仰頭望向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沒有半點星光,倒是與這寒夜極為相配。
「恐怕日後我是沒有丟下你的機會了,有常青陪著,還有我什麼事?」
「噗嗤。」青竹從祺梅這話中聽出了濃濃的酸意,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抱著祺梅手臂的雙手緊了緊,「你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像個被拋棄的老頭子啊!」
祺梅扭頭,掙扎著想將手臂拿出來,卻還是被青竹抱得牢牢的。
「放心,就算我有常青,祺梅你在青竹心中的地位也是無人能比的。」說著青竹又朝祺梅靠的更近了些,嘴角帶笑,「哪怕是我父母親,也不可與你相比。」
祺梅身子一震,他知道自己在青竹心中的位置定然是很重要的,不過還是沒有想到她會把自己放的比她父母的位置還要高。
見祺梅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青竹冷哼了一聲,也跟著將頭扭到另一邊,「雖說你大多時候都很不靠譜,在我不能修習仙法的時候還經常丟下我一個人徒步去尋你,在梅居時還總是奴役我替你採集露水……」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說的這般,對於照顧你這件事,我可是很認真負責的。」祺梅拿扇子不停拍打著青竹額頭,明明是誇他的話,怎麼聽著就是這麼不舒服。
青竹左手握住祺梅又一次落下來的摺扇,右手揉了揉有些紅腫的額頭,笑道,「那可不夠,你的事我可要記一輩子的,到時候若我有了孩子,還要講給他們聽。」
「就你,還孩子?」祺梅聞言冷呵一聲,「到時候可有常青累的。」
「關常青何事,我又沒說要與常青有孩子。」青竹有些彆扭,連帶著說話聲音都大了些,「像你一樣,撿別人的孩子來養活不行嗎?」
祺梅見青竹一幅急於反駁的樣子也是連連嘆息,「也不知是誰當初想著與人雙修未果,這時候又開始裝模作樣起來了。」
先前這房頂上瓦片掉了一塊,許是被柳氏那事給搞忘了,至今也沒見王府的人來修繕,青竹朝手下摸去,是一個缺口。再看看祺梅一臉嘲笑的樣子,青竹輕勾唇角,想著總歸是缺了,多缺幾塊瓦片也無妨。
而後在這漸暗的夜色中,王府一處屋頂上時不時會傳來幾聲瓦片碎裂的聲音,直到引得眾人皆立於院中觀看,這碎片聲才停了下來。
王懷瞧著這一地狼藉,有些心疼,同時也跟著疑惑起來,這既無狂風也無暴雨的,偶然掉落一塊也就罷了,這是將近損了半個房頂啊,而恰巧在今日楚培府上也跟著出事,這事怪異,王懷想著明日要趕快找法師來王府瞧瞧,莫要沾染上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青竹倚在長廊一側,漠然瞧著院中眾人議論紛紛,尤其是他們在談到無緣無故碎了滿地瓦片時緊張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你看看你看看,便是你這般衝動,擾的人家一大家子都沒個安穩覺睡。」
祺梅晃著身子用摺扇指著眾人,撇著的嘴中滿是對青竹的埋怨,他倒是沒有被這瓦片砸中過,青竹會扔,他也會躲不是。
「大驚小怪,就這點兒小事竟然還能牽扯到鬼神。」
「我親愛的竹仙大人,咱可不能以你的視角來看待他們,若換做是你,楚培那妾氏才剛離世,家中屋頂又在夜間莫名被掀了瓦片,你會不多想?」
青竹眨著眼睛思考片刻,覺得祺梅說的確也在理,他們當時隱身,任誰看這都會覺得怪異。
「你說楚培的妾氏離世了?」
「對啊,他府上的人來這兒稟報的。」祺梅雙手環胸,朝青竹挑眉道,「聽說是楚充發現的,柳氏跌到了自己院中的井裡,撈上來時已然沒了呼吸,有人說是柳氏自己不慎跌落,可更多的人懷疑她是被殺。」
青竹轉頭,對上祺梅含笑的眼眸,嗤笑一聲,「怎麼聽你這口氣似是知曉柳氏的死因。」
「嗯?你不也該猜到了嗎?」
兩人相視一笑,對於柳氏之事都是瞭然於心,也不做多言,倒是祺梅盯著青竹看了老大晌,嘴角笑意淡了不少,眉角也跟著蹙了起來。
「常青醒了。」
話音落下,青竹臉色頓時僵住,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瞧著祺梅的眼眸中帶著一股質問。
「莫要這樣看著我,是常竹剛傳信過來的,我也沒想到常青會醒的這麼快。」祺梅被青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摸了摸脖子,低頭盯著在地上滑動的腳尖,連帶著說話聲都跟著沒底氣了起來,「再說,他醒了,你不是該為他高興嗎?」
青竹並未回話,雙手環胸,抿唇看著祺梅,良久才輕啟紅唇,「他的神識我入定了,既然人醒了,我們也回吧!」
祺梅被青竹堅定的話語搞得一愣,回神過來時青竹早已離了此處,他懊惱地用摺扇拍打了一下自己,連忙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