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不可思議
——如果可以,她寧可他永遠活在自己的記憶力,她寧可自己抱著愧疚過一生,也好過此刻,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
“不跟我討論討論書房的設計了?”手才握住門把,身後幽幽的男聲慢條斯理地響起,“你不會是被我弄傻了吧?今天過來的任務不是為了讓我和你做一次的,是讓你來給我修改設計圖的。”
“聶立言,你何必這樣折磨我?”惡言冷語,再難聽的話,她似乎都已經麻木了,到了這一刻,她反而是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側了側身子,連聲音都是平靜的,“你覺得你現在的所作所為能讓我痛不欲生麽?你錯了,比起你現在對我做的,遠遠不如之前我抱著對你的愧疚的那些日子的痛苦,現在我隻是覺得,你真是一個混蛋!”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說:“還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別指望再有機會碰我,這個工程我會交給別人去做,我們兩清了,聶先生,祝你生活愉快。”
說的這樣輕輕巧巧,心有多痛,隻有她自己知道。
以前總是看到書上形容說肝腸寸斷,這一刻才明白,其實不是寸斷,而是用極快的刀,每一刀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卻是毫無辦法,任由著它千刀萬剮。
隻是,夠了!
她不會再傻傻地去寄望什麽,這個男人早就已經變了,他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聶立言,他的眼底深處充滿了仇恨,有再多的虧欠,都抵不過他這樣的肆意羞辱。
他說得對,死能解決什麽問題?剛才那樣絕望的時候,她的確是想過一命償一命,但是現在她想通了,他聶立言都沒有死,她為什麽要去死?
從高中時代開始,相識相知相戀那麽多年,不管他如今有多憎恨自己,都是她對不起他再先,她不想真的去恨他,隻是希望到此為止。
欠他再多,她都不想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去償還,隻是因為不想恨他,隻是想要將那些僅存的美好留在自己的心坎上。
她緊了緊手中的文件夾,快步離開了書房。
聶昱謙一雙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看著她消瘦的背影極快地消失在門口,他沒有再開口多說什麽。而是悠閑地將雙手放入褲兜裏,繼而又緩緩地揚起嘴角,高大挺拔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身後一道光暈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呈現的是一半的光明,一半的黑暗。而那笑容裏麵更是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長。
——最後一次麽?淩子蘇你未免太天真!
子蘇下樓的時候,那幾個裝修工人正在熱火朝天地幹活,一見到子蘇,帶頭的包工頭放下手頭的活,笑眯眯地問她,“淩小姐,書房的設計圖大概多少天能出來?”
“過幾天吧,會有其他的設計師和你聯係的。”她不會再碰這個案子,也不再見聶立言,此刻更是不願意多說什麽,勉強笑了笑,隨意地說:“我今天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你們忙吧。”
那包工頭大概還想要說什麽,幸虧子蘇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摸出了手機就往大門口走去。
一直走到了別墅的大鐵門口,她才停下來看了看來電顯示,上麵跳動著的名字讓她的手心冒出了一陣冷汗,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使得她本能地不想接這個電話。
隻是手機那頭的男人顯然是耐性十足,第一個電話她沒有接,不到兩秒鍾馬上又打了過來,子蘇知道陳學禮的個性,就算她不接電話,也做不到不麵對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顫抖著手機按下了通話鍵,才將手機放到耳邊,就聽到那頭陳學禮氣急敗壞的叫聲,“子蘇?!子蘇是不是你?子蘇你在哪裏?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我現在在去警局的路上,你別怕。”
子蘇一怔,連忙出聲,“陳學禮我沒事,你別報警。”
“你沒事?你剛才明明,明明就,子蘇,是不是他欺負你?啊?!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透過電話幾乎是可以聽到陳學禮快要咆哮的聲音,子蘇甚至還聽到了急刹車的尖銳聲響,她可以想象出此刻的陳學禮是一副怎麽樣的表情,她更是覺得自己太過可恥,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
她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若無其事地說:“我真的沒事,他沒有欺負我。”
“我聽到了!”陳學禮瞬間打斷了她的話,咬牙切齒地怒吼,“你還想騙我嗎?他是不是威脅你了?子蘇,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他那樣對你的!”
“我說了真的沒事!陳學禮,你不要再管我了,立言他不可能會欺負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她咬了咬唇,知道自己不能再對他心軟,有些痛總是要給的,有些事情總是要麵對的,她反正已經罪不可赦了,也不在乎多一條罪,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身側捏緊的拳頭彰顯著她此刻心中的痛苦,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卻是不冷不熱,“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會再和你結婚,陳學禮,我沒有愛過你,我對你隻有感激而已⋯⋯你不要再對我好了,找個真正適合你的人,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
“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愛的人隻有一個,那個人不是你。”
她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然後不等那頭的陳學禮說什麽,就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電話。
就這樣吧!
她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努力地克製著自己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拽著手機就往前跑。
就這樣吧!;
陳學禮,對不起,可是你要的我一輩子都給不起,所以就這樣吧!
你恨我吧,討厭我吧,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償還這輩子欠你的一切!
風從自己的耳邊呼呼而過,刮在臉上,就像是刀子一樣,她嬌小的身軀越跑越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沒有,隻是覺得眼前的世界太過模糊,太過扭曲。
模糊到讓她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扭曲到讓她分不清是非黑白。
手機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她恍恍惚惚的並沒有聽到,好一會兒終於從那條路上跑到了公車站的時候,她才聽到了自己掌心的手機一直在響。以為又是陳學禮,卻不想上麵顯示的號碼是大姐淩子情的。
子蘇連忙穩了穩氣息,確定自己可以若無其事地開口說話,這才接起。
“大姐,你找我?”
淩子情“嗯”了一聲,語氣有些低落,“子蘇,你有時間麽?我現在在你公司門口,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我現在不在公司。”這個時間大姐不是應該在公司上班麽?子蘇心頭狐疑,不禁問道:“這麽急著找我是出了什麽事了麽?”
電話那頭一時靜了靜,半響過後,才聽到淩子情的聲音,有些懊惱,“之前幫一個朋友擔保借錢,誰知道他是借了高利貸,現在人也跑了,高利貸就找上我了子蘇這件事情我不敢告訴別人,二妹大嘴巴,我怕爸媽會知道,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子蘇一聽,太陽穴突突一跳,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升騰了上來,“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吧。”
子蘇環顧了一圈自己四周圍的環境,遠遠地就看到一輛公車正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這才說:“大姐,你在我公司對麵的那個咖啡館等我吧,我二十分鍾後就到。”
掛了電話,正好公車開到了站牌處,子蘇摸出了兩個硬幣就上了車。
坐上車,她一手撐著頭,看著車窗外漸漸倒退的景物,腦殼鈍鈍得痛,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亂七八糟完全理不出個頭緒,加上早上有點感冒還沒有來得及吃藥,雙腿間又隱約有酸澀難忍的脹痛感,此刻更是讓她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可是一會兒還要麵對大姐,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子蘇才到了和淩子情約好的咖啡館,一進門就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雙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怔怔出神。
子蘇走過去在她的對麵坐下,“大姐。”
淩子情倉促地回過神來,虛虛地笑了笑,“來了啊,喝點什麽?”
子蘇語氣有些奄奄的,“我有點感冒,不想喝咖啡。”頓了頓,直奔主題,“大姐,到底怎麽了?你好好的怎麽會惹上高利貸?”
淩子情眼神一黯,有些支支吾吾,“子蘇,這件事情你一定要幫我保密,不能讓爸媽知道。”
“到底怎麽回事?”
淩子情算是三姐妹之中最穩當的一個,按道理來說,她不會去招惹高利貸也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淩子情歎了一口氣,這才避重就輕地解釋,“就是一個朋友,讓我擔保他借錢說是做生意的,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了,我也沒有懷疑,把家裏的房產證拿出去擔保了,可是今天我接到了高利貸的電話我才知道,那家夥竟然跑了。我要是不替他還錢,家裏的房子一個星期之後就會被人給⋯⋯收了。”
子蘇一聽,神色巨變,“大姐你說什麽?我們家的房子?”她頓了頓,滿臉不可思議,“房產證怎麽會到你那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