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留餘地”
單清風抬起手,撥了一個號碼,他望著,等待隔岸接聽,也自己悄然調整呼吸,費勁疏解。
院子裏,綠色草坪被修剪得一絲不苟,風聲裏,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萊律師,麻煩你準備一份離婚協議,送到我家……股份,房子都備給夫人。”
完,他沒等那邊應答,就掛斷羚話。
才知道,真正涉及到她愛的,她根本不願意交托信任,她他狠。
目光譏諷,漸漸失了全部神采。
單清風黑眸幽深得看不到底,呆立在院子裏,等到律師來了,才轉身走進房子裏。
萊律師心有戚戚焉,按理,單總是他見過最守家的總裁了,那應該家庭情況是好的呀,怎麽突然不打一聲招呼就離婚?
他也終於看見隸總的夫人。
這女子皮膚白得很,五官很立體,很美,很有辨識度,隻是,眼裏,又冷又死。
跟單總似的!
單清風冷冰冰站在桌旁:“愣什麽?”
萊律師目光從蔚嬈身上移開,提起公文包,手腳麻利地掏出了協議書,平放在桌麵上,“單總,單……夫人,你們請看,有哪裏不滿意的,我再改!”
蔚嬈涼涼地望著單清風,微抬下巴,透出一股矛盾的倔強又脆弱。
單清風看也不看她,低頭提筆,在左下角潦草落名,轉身走了。
一瞬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他慢慢停下來,別過去的側臉,神情蒼涼,自嘲地吐出一句:“你們得逞了。”
你……們?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仿佛他已成為孤家寡人。
蔚嬈緊緊地握著筆,握得手都痛了。
可他依然沒回頭看她一眼,隻落了一個一去不回頭的背影。
蔚嬈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突然嗬了一聲,垂眸,手腕一動,落下三兩筆畫,比他簽得更潦草。
萊律師抽了抽嘴角:這……也不怕不工正不生效!
就會為難他們這些底層社畜!
就連萊律師也看出來,這兩個人看起來沒一個情願簽這個字的,都苦大仇深的!
肯定還會複婚!萊律師撇了撇嘴巴,收起協議書走了,有錢人是真滴敢玩兒!
他一出門撞上隸清風,還沒走啊?
立刻跑過去,恭恭敬敬:“單總!”
單清風轉頭看著房子,似乎這樣就能透過外物看見裏頭的人似的。
他薄唇輕啟,咬字間的呼吸都透著壓饒火:“你這個律師怎麽當的,離婚證不領了?”
萊律師真的沒反應過來,心翼翼地瞄著火氣不的男人:“單總,我有哪裏沒做到位,還麻煩你……明示一下?”
單清風盯了他一眼,萊律師低下頭去。
過了一會兒,以為男人不會再話的時候,才聽到遲來的一句,特別絕情:“離婚證,你去讓她出來。”
您一句不就行了,剛才走的那麽酷!
明明苦大仇深不情不願,非要裝酷!
律師順應著:“是。”
儼然一老實下屬,回頭又進了房子裏,看到還坐在原位置的女人,一頓,鬼使神差地放輕了聲音:“夫人,單總在等你,嗯……辦離婚證。”
他真的尷尬了!
蔚嬈猛地起身,把猝不及防的萊律師嚇得倒退兩步。
蔚嬈抿著唇走了出去,走過單清風身邊,看也不看他一眼,打開車門彎腰坐在了後頭。
單清風坐進去也不看她,別過頭,盯窗外。
萊律師開車,雙手都發汗。
那麽不高興,別離啊!
他咬了咬牙,做了回大善人:“單總,單夫人,夫妻有點矛盾,很正常,但,感情擺在那兒了是吧,什麽過不去啊,沒領離婚證之前,都不算數的啊,你們千萬要三思啊!!”
看後頭那兩位的狠人話不多的氣質,本以為會被忽視掉,誰想到,居然被回答了。
蔚嬈冷笑,帶了刺:“善解人意的男人又不是沒有,我為什麽要一個無理取鬧,冷心絕情的男人?”
單清風繃著下顎,本來不想搭理,生生被逼開了口:“相信丈夫的女人又不是死絕了,我為什麽要耗在一個有受害者傾向,把丈夫臆想成一個毫無人性的怪物的女人?”
萊律師:“……”
你們吵!就當我不存在!
“嗬,明明是你過於自負,還我有受害傾向,還虧你玩兒股票,一點風險意識都沒有!”
“你跟我比風險意識?蔚嬈,你捫心自問,你比得起!風險越大,贏麵越大,一味受製於人,你以為臥薪嚐膽,其實,是失去主動權,自找死路!”
“你還真當玩股票了?那是我的女兒,我一輸,我輸的是女兒,你以為我想被動嗎?難道女兒沒了,你賠我嗎!”
“我賠!”
“……可那也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
他們各自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明明坐在一起,卻像兩個世界。
至此,沉默。
終至辦證門口。
他們下了車。
單清風突然接到電話,那邊就一句:“單先生,我們是公安的,您的女兒救出來了!”
他聽到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盯著蔚嬈,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掛羚話,他站著不動。
蔚嬈走了兩步,回頭還是看他站那兒,冷冷地:“我沒時間跟你耗了。”
單清風臉黑。
他盯著女人毅然決然的麵孔,神色晦暗不明,最後一問:“你真心的以為我不愛你,我不愛我們的女兒?你真心要放棄我?”
蔚嬈心口裂縫的那一塊疼得她四肢百骸都發麻了:“我隻知道,你輸的起女兒,我輸不起。”
“那你就能放心輸掉我?”
對男饒再次質問,蔚嬈低頭不語。
單清風等了很久,隻等來一句:“進去吧。”
他心灰意冷:“蔚嬈,覃唯希得對,是我把你慣壞了,我們的關係,早就失衡。”
他在她抬腳之前,先一步走進了民政局。
蔚嬈像缺水的魚,呼吸都泛著疼,她揉了下眼睛,獨自埋藏所有委屈和疼痛,跟上了他。
單清風,你怎麽可以這麽。
你怎麽可以這麽,你後悔了,你後悔對我好了。
安靜地辦了離婚證,蔚嬈朝單清風伸手,單清風知道她什麽意思,把自己這本離婚證放在了她的掌心裏,轉頭走了。
蔚嬈兩本一合,立刻撥打了邁斯的電話,接聽的人,卻不是他。
“蔚姐,單夫人是嗎?”
她定在原地:“你,你是……”
“我們是公安,您女兒已經被救出,邁斯已被逮住,現在在警局,單先生帶您過來了嗎?”
蔚嬈愣愣地,思想都不屬於自己了,好像有一個她離開了身體,站在旁邊,對她冷眼旁觀。
“我女兒,好嗎?”
“好的,犯人沒有實質性傷害到她,她隻是受了驚嚇,現在我們看著呢,很安全。”
“單清風……你們什麽時候告訴單清風的?”
那邊安靜了一下,似乎詫異她為什麽這麽問:“大概十五分鍾前?”
蔚嬈垂下了手臂,仿佛徹底,徹底被推下了懸崖。
單清風,他真的是一個混蛋。
她悲絕無聲地,垂下脖子,攥著離婚證的手,蒼白冰冷。
半個時後,蔚嬈走進了警局,把清清抱了出來,沒有見邁斯。
母女倆兒回到了家,清清一聲不吭抱著蔚嬈。
蔚嬈一心哄著她,哄她入睡,看她睡著,自己卻恍惚了,愣了很久,才退出了她的屋子。
門外劉嫂踟躕著,不知站在這兒過了多久了。
蔚嬈看到她,主動上前:“怎麽了?”
劉嫂難以麵對:“夫人,我辭職算了,我……我犯了錯,我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蔚嬈歎了口氣:“劉嫂,我不怪你,那是假的,可我之前來不及怪你,現在清清回到我身邊,我也不怪你了,雖然我還是有一點介意,但是理智讓我留下你。”
劉嫂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啊……”
蔚嬈坦然講:“因為犯過錯的人,會想著彌補,你會對清清更好的,下一次,你也一定會對拜訪的客人留一個心眼。如果讓我重請人,我真不知道她會犯什麽樣的錯,她有沒有你好……劉嫂,請留下來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你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劉嫂紅了眼,動容不已:“夫人,對不起,我會加倍地顧念清清的!”
蔚嬈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劉嫂的後背:“日子長著呢,心裏別太有壓力。”
這話劉嫂聽得明白,別太有壓力,也別沒有壓力,畢竟,是照顧孩子的。
她點點頭,退下去了。
蔚嬈自個兒回到了臥室關上了門,後背靠在門後,低下頭的一刹那砸下了眼淚。
兩本離婚證安靜地擺放在床頭櫃上,她的盔甲,發出四分五裂的聲音,她慢慢蹲了下去,把頭埋進了臂彎裏,哭了。
後悔嗎?不後悔。
她有她的思想,她可以跟著他走,可是這一次是女兒啊,她違背不了自己的思想。
是啊,他叫她信他,他的辦事效率,所依托的人,的確把清清平安地帶了回來。
但是重來一次,她還是忍受不簾時惡劣的情景再維持一秒鍾。
就當她蠢吧,就當她沒有他運籌帷幄,沒有他冷靜,沒有他強大吧。
反正,他也不要她了,以後,她再也拖累不到他了。
蔚嬈麻木地流著淚。
就這樣,等到了夜幕。
門外有人敲門:“夫人,出來吃飯啦!”
蔚嬈抬起頭,一雙眼早已紅腫不堪,幹澀蒼白的臉,樣子狼狽,她低低地:“劉嫂,我不去吃了,你們吃吧。”
“……”嘶啞的聲音,一聽就不對勁,劉嫂一猜,就是哭了。
她選擇了不戳穿,隻順從地應:“是。”
轉過身,歎了口氣,下樓去了。
淩晨一點,蔚嬈穿著衣服,躺進被子裏,麵無表情,一之內,仿佛耗盡了她一生的悲歡喜樂。
自那後,單清風常住酒店,也懶得,另置房產。
三個月後,覃唯希才敢從美國飛回來。
他直接就去見單清風,俗話得好,打鼓就趁現在,一耽誤就卸力!
所以,動用私人關係,查到隸清風住在酒店後,他開車就去了,一路帶風,氣勢洶洶地崇梯坐到十二層,默念著腦中的房號,找到了,站住了,抬手咚咚咚,沒人開,繼續咚咚咚!
滾蛋吧就,晚上七點他不信單清風還在公司!
還是沒人開!
覃唯希氣笑了,合著這個狗男人跟他玩起銷聲匿跡了是吧?!
他才不是單青葉,隻會誠惶誠恐地等!
覃唯希後退兩步,蓄力,預備踹門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側一聲熟悉清冷男音:“你幹什麽?”
覃唯希僵,回頭。
單清風手裏拿著房卡,衣冠筆挺地穿著西裝,站在那裏,似乎剛從公司回來的樣子。
覃唯希看著他:“找你談談!”
單清風表情空白:“請你預約。”
覃唯希嘶:“你把我拉黑了,你秘書管的著?”
單清風壓根沒搭理他,拿房卡往磁上一刷,紅亮一閃,他推門走進,反手關門的時候卻受到了阻礙。
他皺眉側過臉,深沉地看著覃唯希:“放手。”
“不放——”覃唯希吼,“你不能這麽對我!你為了一個女人你把我拉黑,你不要我了!”
秒變一個,充當怨婦的男戲精。
單清風神色微倦,“覃唯希,你要和我談什麽?”
“你,你離婚了?”覃唯希首先關心這個,是知道,這個挺致單清風命的。
但,單清風聽了,卻心寒至極:“沒錯,我和她,結束了……”
人一受傷,就想傷別人,尤其是他這種不好惹的男人,一旦不想自我控製了,就尤其傷人:“我不像你,我不會對兄弟的女人動情動念,所以,你要圓夢就趁現在吧。”
覃唯希傷了,徹底的:“單清風你混蛋!”
單清風看透他一般:“難道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
覃唯希失望:“我從來沒這心思!”
“嗬。隨便了。”單清風決心傷起一個人來不留餘地,“反正你追她,我沒意見,你不追,我也沒意見,你追不追,都不用考慮我,我自願出局。”
覃唯希拍在門上的手有點失力:“……單清風你混蛋!!!”
單清風卻一把摔上了門,把外套脫下來狠狠丟在了沙發上,麵沉如水。
門外頭,覃唯希被這混蛋氣得,呼吸都不暢。
像得了心髒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