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世俗之見
顧鴻榮看著眼前與沈舒靈十足相似的臉龐,心情沉重無比,對方前來跟蹤他是因為什麽他已經不在乎了,他隻想得到那人的下落,觀那人是否安好,如此便夠了。
他收起抵在顧輕歡脖子上的匕首,眼帶眷戀的看著顧輕歡與那人相似的臉,聲音之中透露出那麽一絲的顫抖卻恍然不知,語帶哽咽的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沈舒靈的人?”
顧輕歡在月色之中看到顧鴻榮目含淚光的提及娘親的閨名,頓時便是眼眶一紅,她是找對人了!
兩人從偏僻之處轉到了後山的涼亭之中,一同過來的路上,顧輕歡忍著悲傷告訴了顧鴻榮,沈舒靈死了。
與其女溫柔一同被人害死了。
顧鴻榮聽罷,頓時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老淚縱橫,十分的悲痛欲絕。
他哭,顧輕歡也跟著悲傷落淚,她想起娘親在溫府這十來年過的如此淒苦,心中更是難受異常。
顧鴻榮哭了許久,直到聲嘶力竭,眼睛浮腫如核桃才在顧輕歡的攙扶下坐到涼亭裏,將臉埋在掌心之中無力的嗚咽著,似那發泄心中悲痛的困獸。
顧輕歡看著他,眼眶通紅,為自己、為顧鴻榮,更為她逝去的娘親。
若是愛的這般痛徹心扉,當初又為何要分開?
若當初與娘親在一起的人是他,娘親想也不會受這多年的苦,也不會叫人設計的丟了清譽,丟了性命……
顧輕歡拭了拭眼角的淚,抬頭望天,悲傷著,如今一人已逝,另一人再如何的終身不娶以誌真心也是枉然。
她的娘親已經看不到了。
看不到顧鴻榮的癡心,看不到……她的思念。
可,現下不是悲傷的時候。
她找顧鴻榮,不是讓他得知娘親的死訊忙著傷心,而是要他力證她娘親的清白。
顧輕歡胡亂抹了一把奪目湧出的眼淚,努力平複悲傷的心殤,她平息了一瞬,望著眼前仍然十分悲痛的男人,緩緩開口將她娘親從嫁入溫府到為他受盡委屈,含冤而死一事緩緩道出:“若不是被人誣陷她與前廢太子之間不清不楚,若不是被人害至胎兒早產,這與前廢太子有染的罪名如何會降在她的頭上,導致下場淒涼,不得善終……”
顧鴻榮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到悲戚嗚咽再到現在的默默落淚,這會子聽了顧輕歡說溫府的人敗壞沈舒靈的名聲,強行誣蔑沈舒靈與前廢太子有染,導致沈舒靈淒涼一生,頓時悲憤道:“胡言亂語!胡說八道!簡直是信口雌黃!無中生有!這是莫須有的罪名!”
他急步到涼亭邊上,指著外間回頭與顧輕歡憤憤道:“他們怎麽敢!?怎敢如此!!!”
顧鴻榮咽下喉間欲要噴薄的怒意,強忍著悲憤咬牙切齒道:“那溫府不管怎麽說,也算的上是末端的大戶,雖是排行末尾,總得來說也是跨的過高門大戶這道門檻的人家,怎敢如此的敗壞門風欺辱正妻,辱人清譽?”
顧輕歡望著顧鴻榮苦笑了一聲:“娘……沈舒靈她早便名聲在外,坊間傳言她與前廢太子私定終身……”
那顧鴻榮突然別過眼,不敢與顧輕歡對視,他沉聲道:“就是早些年她與……與那前廢太子有過私定終身的傳言,而後不也是有她與那前廢太子分開的話嗎?”
顧輕歡搖頭,緩聲道:“你不懂……女子的清譽受損不過是在一言半語之間,想要修複卻是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既有私定終身的傳聞在先,就是分開,也是言不清,道不明的,世俗之人,難免有世俗之見,你懂嗎?”
顧鴻榮沉默了一瞬,才啞著聲音道:“是啊……世俗之人,難免有世俗之見,正是因為如此,我……那前廢太子才對她動了真心。”
顧鴻榮似陷入了往事當中,唇畔掛著一抹柔情笑意,他望著虛空,緩緩道:“她是極其靈慧之人,見識淵博,見解通透,許多閨閣小姐……不,莫說閨閣小姐,就是與許多男子相比,她的見識亦要比那些人強上很多。”
“一般文客除去詩辭文藻,並不敢妄議朝政,就是私下議論,朝中之見解也並不如她,除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言論,她還知道‘狗急跳牆之論’……”
“狗急跳牆??”
顧輕歡有些疑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她懂,可這狗急跳牆又是怎麽個說法?
顧輕歡的疑惑反叫顧鴻榮難得露出真心的笑來,他會心一笑,卻搖了搖頭,道:“當初我乍一聽聞這‘狗急跳牆’也是十分好奇極了,開口打斷她的言論,她當時正女扮男裝的與一文客言辯朝政,被我無理打斷卻也不惱,而是侃侃而談了起來。”
“她說,國之重稅,因稅乃國之根本,卻不可一昧苛求,征收稅務,需看天時地利人和,天災不收,人禍不收,寡婦幼子不收,若不顧民心民意,強行征收,將人逼急了,失了民心不說,定會逼的狗急跳牆,進而引起內亂,叫他國別有用心之人趁機而入,煽動民心,到時候,一旦他國引兵來犯,必是外憂內患,自顧不暇。”
“她當時大肆論政的模樣,神采奕奕,驚為天人,不少文客都被她折服。”
顧鴻榮麵帶柔情的繼續道:“她的魅力何止政事之見,在世人眼中,她便是一位神奇的女子,她膽大,有想法,常常語出驚人,說人不敢說之話,做人不敢做之事,又愛搗鼓一些稀罕難見的小玩意,一忙便是忘寢廢食,可往往做好之後,又頗為驚人,皆是世人從未見過的稀罕物品。”
“她姝麗無雙,愛慕她的人許多……”
顧鴻榮說到這裏,神情晦暗了起來,傷感道:“當初思慕她的人何其多,可她卻偏偏挑了最不該愛,最不該嫁的兩人,終是毀其一生……”
顧輕歡聽著她娘親的往事淚盈滿目,聽到顧鴻榮說那最不該愛最不該嫁的兩人,正要說什麽便又聽到他悲憤道:“溫紹華小人!既不能容她心中曾有他人,又何故娶她,平白辱沒她的一生!”
顧鴻榮恨恨道:“她那樣靈慧的人,饒是思慕她之人,也僅是發之於情,止乎於禮,從未逾矩,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嫁給了溫紹華那等小人,他竟不知感恩戴德,反攀咬誣蔑她的清白,實在可惱!可恨!”
話到最後,竟是有些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