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法點評
顧輕歡擱下手中的狼毫筆,才發現書案前站了人的。
她抬眸望去,見是神情極為嚴肅的老夫子正一言不發的盯著她書案上的畫作,才倏地反應了過來,心中暗暗喊糟!
她本是想以二哥哥請來的名師手法來畫娘親描繪出的景色的,卻因為世人畫作用墨皆以素色為主,不能夠完美的表示出娘親想表達的意境,這才下意識的用了娘親教她繪畫時那不三不四的手法……
這……
顧輕歡垂著頭,視死如歸的等著老夫子的訓話。
那老夫子原是站在書案前看著顧輕歡的畫作好一會,見她擱下了筆,像是完成了畫作一般,便伸手將那張被塗滿顏色的印花宣紙抽了起來,蹙著眉打量著,不知思量著什麽。
半晌,老夫子終於從這幅畫作中抬起頭來,他擰眉看著顧輕歡,沉吟片刻,終是語氣沉沉的發了話:“老夫畫作多年,卻從未見過同你這般亂塗亂畫之人,畫作中,該用到的線條中鋒、側鋒、順鋒、逆鋒,一鋒未見,常用的點染、擦、破墨、撥墨的技法亦無,若說用色色彩繽紛,你墨韻皆無……”
“但!這樣的畫作,老夫亦是頭一回看見……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點評為好。”
教習畫作的夫子素來嚴厲,他還是頭一回說出無法點評學子畫作的話來,這叫看不到顧輕歡畫作的眾學子心中好奇。
能讓老夫子說出這樣的話,顧輕歡的畫,要麽極好、要麽極差。
可瞅著老夫子的神情,說是顧輕歡畫的極好吧?
看樣子不像。
若要說這顧輕歡畫的極差吧?
老夫子的那個神情看起來更加不像!
直叫人抓心撓肺的,好奇極了。
有人本想嚷嚷讓老夫子展一展那顧輕歡的畫作叫他們給開開眼,可礙於太學院的規矩森嚴,又不敢造次。
老夫子若是有意讓他們掌掌眼還好說,若老夫子無意,還極有可能的會觸及老夫子的逆鱗,可能一頓行罰堂的戒打都是逃不掉的。
沒人喜歡平白無故的被受罰,於是,饒是他們的心中再好奇也萬不敢在老夫子的課堂上放肆。
能讓老夫子說出那樣的話,顧輕歡也是愣了,怔了好一會才站了起身,恭順道:“學生愚昧,但求夫子指點一二!”
那老夫子沉吟了片刻,思量著道:“這幅畫,老夫是指點不了了,這般,你重新畫一幅以我方才所提及的技巧、鋒法,畫一幅夏荷圖來,我且瞧瞧你畫技如何。”
“是!”
顧輕歡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禮,對著風吟使了一記眼色,風吟便立即將那顏色鮮豔的彩墨收至一旁,重新替自家小主子調起水墨來。
顧輕歡重新鋪上一張印花宣紙,回想著顧王府中的名師所提及的作畫技巧與注意事項,拿起風吟擺上那幹淨的狼毫筆,蘸了蘸調和過的水墨,勾勒出極細的線條出來。
再借著側鋒,順鋒,逆鋒與點染手法畫就,蘸上墨色帶淡帶淺荷花瓣上的一抹嫩紅,花蕊嫩黃,蓮骨墨綠,荷葉翠中帶蒼,蒼中帶嫩,隱約可見池中錦鯉遊玩,蜻蜓飛於荷花之上。
一張印花宣紙上,隻有以荷為主的水墨圖,色彩以素以淺為主,素中帶著透明,仿佛能看的見荷葉上那水珠同露水般的透明。
顧輕歡畫的荷花圖很是簡單,一朵盛開的荷花,一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兩片大小不同的荷葉片,兩支蓮蓬。
盛開的荷花上有蜻蜓聞香飛來,荷花池中有錦鯉戲耍,整幅圖,用色僅四種,再從這四種素色或濃或淺再渡色成就,與方才的夏圖相比,這幅畫算得上是孤獨。
雖是寥寥數物,卻是極為考驗畫功,鋒法技巧一旦用岔,便是失了看頭。
這幅荷花圖是老夫子親眼看著顧輕歡畫完的,在顧輕歡畫作的途中,他時而點頭,時而蹙眉,恨不得開口提點一般。
見顧輕歡再次完成畫作,這才將墨跡未幹的荷花圖拎在手上看著,隨後便放回了顧輕歡的書案上,指著不足之處點評道:“這花瓣的勾勒線條還不夠細,還不夠柔,那錦鯉的眼睛,亦有些失神,可在這裏用色淺薄一些,同給它渡上一層透明的眼瞼一般,會較為逼真一些,除此並無其他錯處,色調用的不錯,薄淺亦有度,不錯!”
顧輕歡聽罷,眸中帶著盈盈笑意,起身與夫子拘了一禮謝道:“學生謹記夫子教誨,多謝夫子指點!”
老夫子看了看她書案上的荷花圖,又想到她方才畫作的夏季圖,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來,不吝嗇的讚道:“你倒是有些天賦,多加練習,假以時日,必成一名大家。”
這話亦讓眾學子嘩然。
顧輕歡不過頭一日上老夫子的畫堂,竟讓老夫子一次又一次的出語驚人,可見是不簡單!
再者,這老夫子素來嚴厲,除去得意門生,又何曾有人得過他的這高評價!?
顧輕歡這般,不引人側目是假的。
其中,又以喬白的目光最為露骨,他盯著顧輕歡的背影,目光同一團火似的勾人,舌頭輕輕劃過那染了唇脂的薄唇,舌尖染上那抹嫣紅更是醉人。
顧輕歡隻覺如針芒在背,叫人坐立不安,宛如被毒蛇盯上一般,毛骨悚然。
風吟察覺到喬白那道詭異的目光,不禁怒目望去,目中帶著警告的冷冽之色,卻被喬白無視,甚至是回以挑釁之色,叫風吟氣惱。
若不是眾目睽睽之下,她定要抽劍好好教訓教訓這無禮的登徒子!
老夫子讓輔助教學的管事將其他人的畫作一一收來觀看,坐在書案前,以朱筆批注,邊批邊念其畫作的學子之名,點出其中不足與畫功好的地方。
待老夫子將那些畫作一一點評完,負責敲鑼的小廝恰好將那歇息的鑼聲敲響。
午時是供學子們回院歇息的時辰。
據日程圖的安排,今日午時後,是禮儀堂及騎射堂。
顧輕歡的目光留在騎射堂三個字上,有些躍躍欲試,她還從未摸過馬與弓箭呢!
當時二哥哥為她請的先生眾多,卻沒有騎射這一項,大抵是覺得她一個女兒家家的,並不需要學這些吧!
顧輕歡很是期待下午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