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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原是個神仙

  不知過了多久,牢門被誰打開,進來的那道影子身著青衣,玉冠高束,生的一副好姿容,可偏偏,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頭頂天雷每隔兩個時辰便會觸動,連劈半個時辰才肯罷休。彼時我抱著自己單薄的身子,血染濕了羅裙,怯怯的蜷縮在牆角。


  他走了進來,許久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倒是我先低吟開了口,“為什麽?”


  他依舊在沉默,良久後才細若蚊蠅的道了句:“對不起。”


  我抱著自己的身子,流幹了眼淚,“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這樣做,隻是為了得到你想要的而已。白玉,隻是我從沒有想過,你會是這樣的人。”


  “歌兒……”


  “別靠近我!”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明知道他的手指觸碰不到我,可還是忍不住想避開,“不要叫我歌兒,叫我長歌,我有名字。”


  “歌兒,白玉哥哥也是迫於無奈,白玉哥哥沒想要你死……”


  我淒然笑了笑:“可你,也沒打算要我活啊,我若活著,青沅便永遠也得不到族長之位,而你,也當不成族長的夫君,嗬,其實你從沒想過要付出真心,隻要你娶的那個人是未來的族長便夠了。”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再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一點兒也不想。”風吹幹了我身上的血跡,我瑟瑟發抖的將頭埋得更低些。他的臉色如何,我再無心思去看,片刻後他僵硬的離開了,臨行前同我道:“明日,二夫人會拉你去鎮族神石那裏,用你的血,證明你的身份,若你不是族長的血脈,她們便會將你帶去行刑台,舉行火刑。”


  火刑……我沉笑,他們是想燒死我麽?

  可,為何我不是爹爹的孩子?我自一生下就是爹的孩子,爹對我亦是關懷備至,娘從來沒說過我不是爹的孩子,我究竟是誰,爹,娘,你們告訴我啊……


  我在天罡罩下關了整整兩日,兩日間受的折磨令我全身骨血流盡,幾度昏厥之後,我是被人強行拖出了天罡罩,後來恍恍惚惚間有一雙纖細的玉手執起我的手,冰涼的匕首劃破我的手腕,血沿著經脈大滴落在了一盞玉碟中,好像,真的如她所說,那塊血紅的石頭沒有反應,也證明了我體中沒有雀族的血脈。


  “她竟然不是我族之人。”


  “孽障啊孽障,這是個孽障,不能再留在我們族中了。”


  “真沒有想到族長夫人竟然是那樣的人,亂了我族的血脈,其罪當誅啊!”


  “大公主真的不是族長的女兒,那她究竟是什麽東西!”


  “對啊夫人,讓我們看看這孽障究竟是什麽東西!”


  紅衣美人兒巧笑嫣然,“好啊,那我們今日就一起來瞧一瞧,她是個什麽東西。”


  一隻寒冷刺骨的手鉗住了我的下巴,美人逼我與她對視,我虛弱的睜不開眼,眼前朦朦朧朧的,隻依稀瞧見自己的周圍圍了不少雀族子民,他們一個個的嘴臉,真是讓人討厭。


  三名長老也不再為我辯解,大長老失望的捋著胡子,二長老是副看好戲的表情,至於三長老,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額角有血流淌了下來,美人兒手中凝起一把玉石做的權杖,往我身上抽下,我眼前頓時一黑,視線越來越低,手臂幻化成了翅膀,開口的聲音,也是鳥叫聲。


  台下人一見我的原形便慌了,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這是白鳥麽?”


  “我從沒瞧過這樣的鳥兒,她是個異類,異類啊。”


  “白鳥降臨,天災不斷啊,禍害不可留,不可留!”


  禍害,他們稱我為禍害,我無奈的笑出了聲,美人兒拎著我的翅膀將我提了起來,“那便按照族規,舉行火刑!”


  火刑,他們還是要燒了我……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變成人形的,也不記得是誰將我綁在了木架上,隻聽見耳畔間很吵,視線下是烈火叢生。耗盡全力的睜開眼睛,台下的青沅與白玉,一個眉飛色舞,一個眸光深邃。而二夫人則以高傲的姿態睥睨著我,我扭動手腕,咬牙想要掙脫,可那重重鐵鎖,根本不容我掙紮半分。


  手腕上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著血,我昂起頭,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滾落下來,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個地方麽,難道這真的是天意?


  “啊……”


  我能確定,這聲音不是我往常的聲音,尖銳刺耳,似厲鬼的嚎啕,隨風穿透兩根木柱。


  二夫人臉色大變,拂袖鎮靜命令道:“來人啊,加火,給我燒了這個孽障,燒死她!”


  火把朝我飛了過來,腳下烈火生的更加猛烈,轉眼便要順著我的衣裙攀爬上來……我握緊了雙手,自己的破舊衣衫不知何時也幻化成一襲白衣,身體中仿若有道力量欲要破體而出,手腕上的那隻鈴鐺倏然自己響動了起來,風聲,鈴聲,還有耳畔血滴落木板的聲音……


  縹緲間,遠方有道墨色身影飛身而來,接著便是鐵鏈斷裂之聲劈裏啪啦,他的身影緩然落在了木台上,腳下烈火瞬息熄滅,我的身子沒了支撐,徑直倒進了他的懷中,他起先是怔了怔,隨後單臂撈住了我的腰,容我在他懷中倒下。


  棗子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不顧一切的爬了上來,“好狠的心啊,將小麻雀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我的意識不清不楚,沒有力氣的倒在他懷中痛苦低吟,他騰出一隻手扶起了我的下巴,指尖擦去我額角的血跡,目光寒若冰霜,“竟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虧得還是隻神鳥。”


  台下的眾人驚慌了,二夫人大步邁向前兩步,指著墨笙厲聲問道:“你是誰!竟敢破壞我們雀族執法,難道是不想活了麽?”


  他抬起兩束淩然的眸光,落在了二夫人的身上,不慌不慢道:“放肆,連本君的人,都敢碰。”


  一字一句,都有著能將人凍死的威力。我伏在他懷中不停的咳嗽,棗子見狀趕忙來給我拍背,“長歌,長歌你再堅持堅持,我們回家,回家啊!”


  二夫人又怎會那麽輕易的放過我,強裝鎮靜道:“來啊,此人和孽障乃是一夥的,今日全都格殺勿論!”


  大批妖兵湧了上來,他單手保住我,不屑一顧的猛一拂袖,強大的靈力便將衝上來的妖兵全部打倒在地。


  二夫人與二長老相視一眼,飛身欲要一同對付墨笙,隻不過,他們哪裏是墨笙的對手,尚未接近墨笙便被靈力重傷在地,危難之時,二夫人竟然想到要用天罡罩對付墨笙,我趴在他懷中迷迷糊糊,開口沉吟道:“阿笙,小心,天罡罩……”


  天罡罩能困得住天下任何妖魔鬼怪,他再厲害,也是個妖啊……


  天罡罩破風而來,棗子嚇得躲在了墨笙的身後,墨笙抬掌,那藍色幽光便自行落在了他的手中,完全沒有了欺負我時的威力。


  “小小妖族,竟會有天罡罩這等神物。”


  “天罡罩是我們的,你還給我!”青沅掙脫開白玉的束縛,提裙就要跑上來。


  關鍵時刻大長老拄著拐杖凝聲阻止道:“青沅公主放肆,還不快退下!”


  一道靈力扯回了青沅,青沅用力掙紮道:“大長老你放開我,我要去和這孽障拚了!”


  “胡鬧!”大長老拄著拐杖走向前來,嗬斥了青沅一聲後便緩緩然的走了過來,揮手退了妖兵,扣袖朝著墨笙恭敬禮拜:“神君駕臨,有失遠迎,老朽拜見神君。”


  “神君……”


  眾人麵麵相覷,隨後也都惶恐的隨大長老一同跪下,“長青山妖族拜見神君。”


  “神君……”我神誌不清的靠在他懷中低低呢喃了句,他胸膛內的心跳聲穩重有力的徘徊在耳邊,良久後才聽他重新開口:“長歌,本君就先帶走了,天罡罩乃是仙家寶物,本君也收了,若是想同本君理論,本君隨時奉陪。”


  “小妖不敢,小妖不敢。”


  身子一輕,我被他抱了起來,沒有過多的言語,他抱著我下了祭台,冷著臉便攜我一起消失在了樹宮。


  我徹底喪失意識前,耳畔間還有棗子的神神叨叨:“全身都是血,花百殺那個潑婦賤女人,簡直就是條心狠手辣的毒蛇,小長歌啊,你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就真得下地獄去給瓊歡仙子賠罪了。長歌啊長歌,你可一定要醒過來……”


  續有一個沒溫度的聲音道:“她隻是昏迷了,還沒死。”


  “……”


  耳根總算是清靜了,我也能安靜的閉上眼了。


  這般昏著昏著,也不曉得是幾個日月,昏迷中倒是能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挽起我的袖子,給我輕手輕腳的上著藥,那藥沾了體膚便是格外的疼,我攜著哭意哽咽了聲,那隻手的動作便放慢了些,再痛便再哽咽,他的動作也愈發慢,留有餘溫的指腹化開了我傷口處的疼痛,處理完手臂上的傷口,他便解開了我的衣襟,開始替我處理肩上的傷口……


  完了,受了一次傷倒是將自己的清白也給搭進去了……


  不過索性也隻是肩上的傷,他可是十足十的正人君子,為了不損我的清白,寧願讓我繼續疼著……


  於是,我醒來的時候臂上的傷都已經好的大差不差了,可背上的傷,卻還很嚴重。


  彼時他將一碗湯藥放在我床前的桌子上,見我蘇醒也不驚訝,風輕雲淡道了句:“醒了就將這碗湯藥給喝了。”


  我傻傻的哦了聲,撐起身子又回想起了一件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掏了掏袖子,翻遍衣裙也沒找到東西。


  他問道:“你在找什麽東西?”


  我僵住了身子,臉紅的摟住自己,是掉了麽,既然掉了那便算了。“沒,沒找什麽。”


  他從袖中緩然掏出了一包東西,“這包茶葉雖好,不過你回來時全身已經被血染透了,茶葉也沾上了你的血。”


  我很是詫異的瞧著他手中的那包東西,抱住膝蓋裝啞巴。


  “好好休息。”


  見他要走,我趕忙撈住了他的袖子,“阿笙……”


  他回首,鳳眸瀲灩如星,“怎麽?”


  我哽了哽嗓音,將頭埋得更低些:“你,可不可以陪陪我,我昏迷了這麽久,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你重傷未愈,可先休息。”


  我一緊張,“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他原來是神君,既是神君又怎麽會長留在這個地方呢。


  他負手淺淺道:“以後?不會的,你休息好,便可隨本君走了。”


  “隨、隨你走?”我驚訝不已,他的袖子從我手中扯回,趁我愣著便離開了竹屋。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隨他走了?他,又怎麽會答應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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