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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離開困境

  一夜風吹雨打,我睡的含糊。隱約覺得有人將外袍搭在我的身上,我閉著眼睛,準確無誤的撈住了他的手,輕聲呢喃:“別走……”


  他沒強行掙脫開我,冰涼的手指總算落在了我的臉頰上,隻不過瞬息便回了神,匆匆拿下。


  日升日落,醒來時天總算是有了陽光,我咳嗽的愈發厲害了,一個人坐在池子邊自己繪出來的圖樣都推進了水中,樹葉順著漣漪飄走,我搓了搓自己發寒的肩膀,沉聲咳了兩聲。他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衣擺落地,他伸手將一隻果子遞給了我,我見他手裏的東西,欣喜道:“在哪兒摘的果子?好漂亮。”


  “後麵不遠處有棵野果樹,我在書中看過,這果子喚鳳尾果,沒有毒,正好可以止咳,你先吃些,壓一壓。”


  我看著他,淺淺一笑,“好。”


  咬了口果子,甜味彌漫在口中,我咽下果子,感慨道:“從沒想過懸崖下竟是如此美的地方,假若,有可能的話,我想在這裏搭一間茅草屋,然後我們就可以在屋子外看潮起潮落,雲來雲往,晚上還可以看月亮,我喜歡九州的明月。”


  “你不覺得這日子過的苦麽?”


  “不苦,若和想念的人在一起,就不苦。”


  “可,我卻不是你想念的那個人。”一言說完,他許是害羞了,轉身要走。我手快的扯住他袖子,沉沉咳了兩聲,聲音沙啞道:“你無事,就陪我坐下來看雲吧。”


  他回身,“看雲?”


  “你看那片雲,像不像是兔子,還有那片雲,像不像一朵花?”


  然任性的後果,就是病的更加嚴重了。


  晚上時我又發起了高燒,他忙著給我尋辦法弄熱水,涼涼的手帕搭在我的額上,他坐在我身畔,眼裏攜著擔憂,我病的糊裏糊塗,卻還能分清楚他是誰,他坐過來,撫著我的腦袋,薄唇微動,似是在與我說些什麽。


  我眯著眼睛看他,渾身沒有了力氣,好不容易聽到他的一句碎碎念,還是責怪我不該任性去玩水,這種責怪非但沒有讓我不高興,反而還覺得心頭暖暖的,我突然坐起了身,毫無征兆的撲進了他懷中,緊緊抱住他的腰,眼角掛著稀鬆的淚,虛弱道:“你就別怪我了,我好歹是個病人……”


  “重錦,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我是小蓮花啊,你太壞了,上輩子都沒記著我,當初是誰說的,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來著,別以為你變成了重錦我就不認識你了,我會保護你啊,我會一輩子都保護你。”


  “重錦,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一雙手臂慢了半拍才抱住了我的身子,我心滿意足的在他懷中蹭了蹭,他怕癢,悶哼了聲。我笑,頭暈目眩間抓住他的肩膀,“還是這麽怕癢……重錦,你的名字,真好聽。”


  “小、小蓮?”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手臂環在我的肩上,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你糊塗了,乖一些,好好睡覺,明日便不這樣難受了。”


  “重錦,你抱緊我些,我好冷。”唇角幹裂,又癢又痛,像是有蟻蟲在我的心尖廝磨,我閉上眼睛,艱難的窩在懷中,吐息中都裹著涼意,“好難受,我好難受……”


  “小蓮。”


  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全不記得了,不知他這樣攬著我究竟到什麽時候,意識全失之後,是肩膀上的一陣刺痛將我喚醒的,我艱難的睜開雙眼,視線僅有條縫,有男人的聲音欣喜道:“醒了。”


  浮兒那個心狠的丫頭又照著我肩上紮了針,我沒有力氣說話,挪動視線看見了站在床頭的他,這才安心了下來,又一根銀針紮入了我的肩頭,我痛的渾身冒冷汗,開口想要喚一聲“疼”但一出聲,便是細若蚊蠅的呻吟聲。


  浮兒曉得我疼,小聲安撫道:“小姐你再忍一忍,奴婢現在給你逼出身體中的寒氣,可能會很疼,你一定要忍住。”


  “嗯……”我咬著牙點頭,銀針複進了血肉,我疼的閉緊眼睛,汗珠子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後來大抵是身子麻木了,漸漸的便感覺不到疼了,眼前黑霧越來越濃,我又一次的昏了過去。


  從小到大,這般痛的感覺每年都要來上兩三次,我自幼體弱多病,隔三差五便要生一次大病,父皇一直視我為最重要的人,每次生病都要用大把的名貴藥材來幫我治病,什麽昆侖靈芝,天山雪蓮,萬年人參,這些都已經被我當成了家常便飯,隻可惜我命裏便是藥石用盡全無濟,生來便是苦心人。


  二十一年的陽壽,還剩下了三年。


  據浮兒後來說,影衛尋到我之後她唯恐驚動了皇宮便隻好用計讓小王爺的人馬尋到了我們,找到我時我已經昏倒在了世子重錦的懷中——


  “這個世子啊,往日瞧著倒沒有什麽不同,日前尋到公主的時候,世子將外袍搭在公主的身上,抱著公主出山洞的樣子真讓人記憶猶新,其實世子和公主站在一處,真有種才子佳人的感覺,世子堪稱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隱約中還攜著兩分仙風道骨,像是從畫裏走出來人。”


  難得浮兒如此誇獎一個人,我趴在桌案上歡喜道:“你說真的麽,他和本公主站在一起,真的配麽?”


  浮兒抽了抽唇角,老成道:“公主,矜持,奴婢……隻是隨口一說,您還是不要喜歡上重錦世子為好,您知道,您老爹可不是好說話的主,到時候他定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為了公主的終身大事,公主還是不要喜歡他為好。”


  我端著茶盞,回憶著與他在一起時的種種,心裏沒緣由的高興,“可我,偏偏就瞧上了他。”


  浮兒拉長了臉,掰開指頭算一算,“公主,你莫不是在開玩笑,你們認識才攏共不到十日……”


  “那又如何,本公主對他一見鍾情。”


  浮兒猛吸了一口冷氣,趕忙將手中的藥碗推給我,“公主還是快些吃藥吧,奴婢瞧公主是病的不輕。”


  小王爺花淩宇這幾日也常來看我,時不時帶了些好吃的給我,有時是楷同重錦一起來,有時則是自己前來。譬如這次,他便是隻身而來,特意給我帶了兩包糖果,“今日我下山,我那愛折騰的妹妹吵著要吃糖,我一想你近來在吃藥,所以也給了帶了兩包,病人口中無味,你就當做是解解苦。”


  天氣轉眼便要入夏了,浮兒給我做了一把團扇,扇子上繪了寥寥兩朵梨花,我搖著扇子道:“多謝大哥。”


  “我那妹妹性情毛躁,才進了龍岩寺,我不敢讓她過來煩你,就先讓她去休息,等過幾日再來看你。”大哥是個心細如塵的男子,提起茶壺兀自添了杯,“你啊,還是該養好身子才好,看你近來氣色好多了,有空讓你二哥陪你出門逛一逛。”


  我扯了扯唇角,“我自幼體弱多病,已然習慣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日都在吃藥的生活了,多謝大哥關心。”


  “體弱多病就該多養著身子,上次你們掉入了山崖,我派兵尋了三日才將你們給尋到,你燒的糊裏糊塗,虧得你二哥一直在身邊陪著你,昏睡了兩日身上的燒才退下,可是嚇壞了小浮兒。”


  “我沒事,是小妹不好,讓大哥擔心了。”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唇角銜起一絲笑,“明日為兄帶你去山下走走,你身子不好,不可總在山裏呆著,會悶出病來著。”


  “嗯,好。”我輕聲應下,他端起茶盞慢飲了一口,陪我在門前坐著。


  我這幾日也常見重錦,但每次見他,他都像是刻意在躲著我,問的幾句話也無非是身子可有好點之類的關懷言語。許是,那夜我嚇到了他,所以他才會這樣有意疏遠。


  浮兒多時會在後山給我采藥,我也多時是一個人,沒有了皇宮中那些丫鬟們的叨擾,我覺得自由了許多,偶爾去大殿給我那佛祖師祖上柱香,或是一個人去園子裏散心,有時會碰到一兩個香客聽些山下的傳聞也是無比愜意。


  這裏是整個錦繡城最為靈驗的寺廟,每天來往的人絡繹不絕,隻有暮色西沉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


  我一個人握著扇子去後院散心,走到一半時卻發現有個小丫頭躲在銀杏樹裏掛紅綢子,小丫頭眉眼如畫,身著一襲淡紅色長裙,風掀起銀杏葉,吹動她廣袖長裙。我站在樹下好奇道:“爬那麽高,你這是在掛許願帶子麽?”


  小丫頭啊了一聲,低頭看我在樹下,豪爽的坐在樹上拍拍手,“對啊,你沒聽說過這寺廟中有傳聞說,隻要將綢帶扔上許願樹,綢帶扔得越高,老天爺就越快能實現願望。”


  我握著扇子遮在胸前,“那你隻需要扔便夠了,何苦還要爬上去?”


  小丫頭豪氣道:“我呀,要把自己的綢帶掛高些,這樣老天爺隻要一低頭就能瞧見我的願望。”


  紅綢帶在樹梢上打個結,我輕笑出聲,“倒還是個有趣的人。”


  小丫頭坐在樹上一本正經的合十雙手,良久,她才低頭笑吟吟的問我:“你也要許願麽?你把綢帶扔上來,我幫你係上去。”


  我搖頭道:“我沒有願望可許,你快下來吧。”


  小丫頭想了想,道:“好。”


  身手敏捷的從樹枝頭爬了下來,我昂頭看著她,道:“你小心些……”


  誰知話音未落,她腳上一滑,徑直從樹上摔了下來,我緊張的看著她,本能的想要運功去接住她,可那日墜下山崖的時候我的法力已經損耗太厲害,現在這副肉軀裏的靈力微弱,我飛身抱住了她,可也同她一起摔了下去。


  “哎呀。”她吃痛的叫了聲,回過神來急忙來扶被她壓在身下的我,“小蓮姐姐,我是不是壓疼你了?”


  這個小妮子看著身子嬌小,怎麽如此重,我被她壓的心口隱隱作痛,踉蹌站起身,遲鈍了片刻我驚道:“你認識我?”


  小丫頭兩隻眼睛閃爍著光澤,“我是花玉啊,花淩宇的妹妹。”


  “花玉……”我呢喃,想起他日前的話,我頓時想了起來,“你是大哥的妹妹?平王府的小郡主?”


  她笑靨如花,抱拳道:“正是在下。”鬼靈精怪的往我身邊湊了湊,打量道:“哥哥說在民間認了個仙女姐姐做小妹,還真是仙女姐姐,你長得可真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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