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遍地梨花成殤
衣帶揚起地上落葉,小王爺執劍直逼花玉,花玉亦是握緊了劍柄,身手靈敏的前去應對她哥哥的招數,這一對兄妹可謂是對活寶,看小王爺的招式也比重錦差不到什麽地方去,小丫頭花玉倒是身手見她哥哥要弱了許多,不過一個女孩子家,終歸不需要上戰場殺敵,學點花拳繡腿也夠了。
兄妹二人招招相對,卷起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落葉,浮兒悄悄湊了過來,“這小王爺身手不凡,不過有這樣一個哥哥,處處讓著妹妹可真好。”
我站在一旁觀戰,“怎麽,羨慕了?羨慕以後可以找一個會憐香惜玉的相公嫁了啊。”
“公主……”浮兒紅透了一張臉,我趕忙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將我的身份給暴露了,“我說的可是實話,你是父皇器重的醫女,若真的看上他了,趕明兒也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哎,我可不是什麽命好的人,我還是求陛下讓我一輩子伺候你來的比較實在。”
刀劍舞動,掀起層層寒風。
今日是戶部侍郎張顯母親的四十大壽,那位惹人厭的張大人一手捐了三千兩黃金給寺廟,後又去求了方丈親寫了一張平安符,張顯這個人平日沒有什麽優點,為人奸猾又好色,但他對他的母親卻是極為孝順,從小到大被母親捧在手心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怎樣了。
他母親是張大人的原配,一生也就隻有這一個兒子,所以分外嬌生慣養了些,自從當了官之後就更不把人放在眼裏了,家中妻妾成群,可還做著強搶民女的勾當。可惜他是慕容貴妃的外甥,朝中無人敢對其說一個不字,一些朝中老臣更是寧願裝成瞎子。
我閑暇時便過來陪重錦在他父母親的靈位前上香,一炷香上完,卻聽門外有誰在故意諷刺道:“大爺我老娘過壽辰,你們這裏卻弄得像死人一般晦氣,這什麽白幡白綢帳的全給本大爺撤掉,聽見了沒!”
方丈沉穩的念了句阿彌陀佛,“此乃是給先寧王寧王妃所設的法會,寶華殿離長青殿距離甚遠,即便是老夫人前來參拜,也不會被衝撞。”
男人言語更是輕浮:“呦,我原以為是哪家官宦,原來是寧王府,怎麽廢物世子要來給叛亂的爹設法場?有必要麽?這先寧王,可是意圖造反,陛下巴不得他們一家下地獄才好,你竟然敢給他們起法事,念往生?”
這等言語羞辱,是個男人又怎麽會承受的住,我偏頭去看重錦的臉色,他麵色鐵青,額角有青筋跳動,我抬眸,撈住了他的手,安撫的握住,他眉心微微一動,我凝聲道:“方丈。”
“施主。”老方丈恭敬應道,我冷冷道:“寧王妃乃是陛下的妹妹,當朝長公主,長公主與駙馬的靈前誰敢大逆不道便是殺頭之罪,理應株連九族。”
“阿彌陀佛。”
“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這樣說本大人!”男人怒氣衝衝大步邁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看清我容顏後,臉上露出了抹奸猾的笑,“呦,還是個美人。”
“施主且慢,不可動怒。”老方丈見狀趕忙上前來阻攔,他拂袖便推開了方丈,方丈年邁,怎是他的對手。握在我手腕上的那隻大手力度甚緊,重錦寒著臉一招便掰開他的手指,疼的他哎呦亂叫,“我早就警告你安分些,你不要找死。”
“你今日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就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重錦,你就是個沒權沒勢的廢柴,就算你是世子如何,不還是不得快意?我告訴你,大爺我今天……”
一道靈力打在他的身上,我收回手,負在身後,男人本在憤憤大罵,可下一瞬便是眸子渾濁,呆若木雞,“小人該死,世子饒命,小人該死,世子饒命……”
男人瑟瑟發抖的重複著這八個字,老方丈看破紅塵的垂首合十雙手念了句阿彌陀佛,“罪孽,罪孽。”
重錦見他此狀,緩緩放開了他的手,拂袖怒聲道:“滾!”
男人嚇得跪倒在地,雙目無神的朝他磕了個頭:“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
我握住自己隱隱做痛的手臂,看著他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長青殿,“這種人以後就不要讓他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
“是,老衲疏忽,還請兩位施主莫要見怪。”
“方丈方才受驚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看重錦的臉色一直不大好,我哽了哽,道:“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他拂袖轉回身,臉色裏瞧不出悲喜,隻覺眼神淒涼,素白修長的手指從香案上取出兩炷香,香在燭火上偎了偎,兩縷青煙縈縈升起,插進香爐,“無礙,我已經習慣了。剛才可有嚇到你?”
他這是,在關心我麽?
我攥住了袖子,“沒有。”
一場鬧劇過後,我乖乖回了明玉院,花玉小丫頭還在舞劍斬風,劍鋒猛地朝我一指,我頓住步伐,猝然回神,她收了劍嬉皮笑臉的貼了過來,“姐姐。”
我推開她的桃木劍刃,訕訕道:“都練一日了,該去歇一歇了。”
花玉小丫頭抱著我的胳膊:“我不累,我一點都不累,哥哥教我的兩招劍術我還沒練會呢。”
遙想當日在山洞,重錦也說過要教我來著,許是我這副凡人的驅殼不太好伺候,他怕傷到了我的身子,故而出了山洞便再也沒提及這件事了。可我又不能這樣頹廢下去,當凡人總要學個護身之法才好。
“小玉,你教我練劍好不好?”
花玉兩眼放光,“姐姐你要學劍術?好啊,我還從沒有教過徒弟呢。”
對於我要同她學劍法這件事,小玉是很樂意傾囊相授的,但人間的劍法終究不抵上古的劍法,隻可憐我這個凡人身子嬌貴,如今連提劍都是個問題,桃木劍舉久了尚且都覺得胳膊痛,正如浮兒所說,錦衣玉食長久了,就咽不下去粗茶淡飯,中間總要有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可是極為辛苦的。
小花玉後來幾日每日都會過來親自給我傳授心德,她所會的雞毛蒜皮功夫我隻需瞧上一眼便可參透,但在她麵前我又不能表現出大徹大悟的樣子,隻有隨著她的步驟,練上一會兒便汗流滿麵了。
龍岩寺中的日子過的極為自在,後來也沒有什麽阿貓阿狗再來挑釁,倒是浮兒和我提及了刺客與慕容府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也不願意再去操哪門子的心思,索性就拋開一切的與他們在一起,花玉來了後,我的日子也過的有趣多了,縱然還是三日一小碗五日一大碗的湯藥灌著,但精神卻是好多了。
又過了兩日,花玉破天荒的沒有來督著我學劍了,我自己一人提劍去了後山練習,浮兒見練劍無趣就自個兒采野果子去了,我提劍,頗為費勁的學著初級的武功,累日的練習好歹讓我把握住了如何不傷到自己,凡人身體笨重,不抵神仙體輕如燕,在凡間打架,也是一門技術。
我揮動手腕,木劍在手中有些不大聽使喚,步伐也走的比較僵硬。此番過了兩刻鍾,忽有一男人運輕功落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腕,一手攬住我的腰身,珠玉之聲蕩漾耳畔:“跟著我的步伐走,我教你。”
他大抵是看不下去了,想前幾日我央著他教我劍術的時候他還鐵青著臉不幹來著。
我凝重鼻音嗯了聲,手上隨著他的力度而走,步伐招式都在他的控製之下,遍地青葉在裙下盤旋,他緊摟住我的腰,手掌心力度適中的握著我的手腕,一邊教我,一邊叮囑我:“出招要疾,身子要穩,胳膊不許僵硬。”
他這樣摟著我,懷裏的溫度盤旋在我的衣衫外,淡淡梨香襲來,如春風拂麵,如眼前梨花萬頃。起先的聚精會神如今已經散個一二了,我偷偷側過容顏去看他,他眸光冰冷,壓在我的耳畔低低道:“不許分神!”
元神陡然歸位,他竟曉得了我分神,我心虛且害羞的縮了縮腦袋,想要努力聚神,但腦袋有些不聽使喚,總喜歡往旁的地方想……
浮兒一回來碰見他在教我練劍,趕忙拿起手上一株草藥遮在臉上,假裝看不見的轉身,扭頭就跑。
我練的有些累了,心口也跟著喘不過來氣,他感受到了我的呼吸急促,一招收手,順勢攬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子,冰著臉道:“累了便說,不要硬撐著。”
我雙手摁在胸口上,緩了好一陣子,長舒一口氣:“沒、沒事,我還能來。”
他的手從我肩上滑下,拂袖負在身後,“今天到此為止,你先回去休息。”
“重錦。”他轉身,我及時抓住了他的袖子,試探道:“那,我們明日還可以練劍麽?”
他怔了怔,道:“隨你。”
我大喜:“那明日你可還會教我。”
“不會。”他決絕如冰山。
我登時便拉長了哭喪臉,“重錦~你答應過我的,而且我身子已經大好了,你不能說話不算數,重錦……你若不教我,我明日就去纏大哥。”
“……待定。”
我鬆了口氣,目光篤定:“那我們說好了,明日我在這裏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可真的要去找大哥了。”
他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我看不出他究竟是樂意還是不樂意,不過事實證明,拿大哥出來壓一壓,還算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