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相
她握著匕首的那隻手骨節泛白,層層胭脂下的那副麵孔生冷冰涼,僵硬開口:“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識相的話,就快些滾,若不然,我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勾起唇角,笑道:“來都已經來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會放我走麽,左右都是一死,不如,讓我揭開你的廬山真麵目。”揚袖術法卷起一壺涼茶,茶水盡然潑到了她的臉上,她容顏上色彩混為一片,青白不勻,露出半張真實麵孔來,她惶然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顏料,指尖觸碰到臉頰,又是一片汙濁。
“你!”女子盛怒,抬手握住匕首刺向我的身體,我側身一躲,輕而易舉就擒住了她的手腕,術法勾起了她的回憶,親手殺了深愛自己的薛仁,又因恨屠殺了張顯,這種種事情,都是她所為,而她以為藏在這個戲館中就能逃出生天了,其實不然,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手中匕首一橫,欲要朝著我的腰邊劃過來,我旋身揚起廣袖,張開雙臂仰身任她的匕首從我眼前劃過,再一轉身,我提扇打落了她手上的匕首,一掌擊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無力踉蹌半步,自知打不過我,隻好身影一掠,消失在了房間中。我欲要追上去,但方才運用法術太猛,額間又生出了那朵紅蓮,我不敢再輕舉妄動,穩了穩體中的真氣,勉強壓住了額間印記。這個印記雖是神仙身份的象征,可在人間,難免又被人說成妖孽。天尊大哥囑咐過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決不可以神力過多幹擾人間秩序,否則,必會遭了天譴。
現在還不是被雷劈的時候,我不能親自動手去捉拿她,那就隻好麻煩小王爺了。
平王府的人馬不過半刻鍾的功夫就包圍了整個戲樓,小王爺親自帶兵前去捉拿桃夭,我讓浮兒幫我寫了幾份請帖,一份送去了張大人的府邸,一份送給了慕容丞相,至於另一份,則是送給我那位父皇。
我囑咐小王爺不必強行捉拿她,隻需將她逼到那間茅草屋便好,茅草屋中有我下的結界,隻要她進去了,就再也不能輕易出來了。
父皇聽我言案子已經破了後,眼裏閃過了一縷驚訝之色。
杯盞放回桌案上,父皇鎮定道:“看戲?還要去宮外看?蓮華,你這次又準備了什麽?”
我道:“一場感人肺腑的好戲,父皇久居在皇宮中,一定也悶了吧。”
知女莫若父,他斜睨了我一眼,沉笑道:“朕聽說,你給張大人與慕容丞相都送了請帖,看戲是真,你想要朕給你作證,也是真。”
我曉得瞞不住他,勾唇道:“那不知父皇你老人家可願意給兒臣做個證?”
父皇扔下一份折子,捋了捋袖子道:“你自幼就喜歡與朕打賭,看來這次,你又如願了。”
“那父皇可別忘記了答應過兒臣的事情。”
父皇頓了頓,方拿起的茶盞又放下,“朕,金口玉言自是不會出爾反爾,但朕要先看看,你準備的這場戲是否精彩。”
他終究還是答應了,我欣然道:“好。”
成敗,也就在今日了。
桃夭那廂被逼到了茅草屋後便昏了過去,待這一眾觀眾到場之後,花小王爺才命人用冷水潑醒了桃夭。彼時屋中晦暗一片,唯有兩盞油燈光華閃爍,茅草屋外趁著光線暗,眾人又不曾掌燈,今日的天無星無月,半點亮光都沒有,唯一的光明之處,皆是聚集在了那扇虛掩的門內。
桃夭在昏睡中被人用冰水潑醒,衣衫淩亂的站起身,看著空蕩蕩的茅草屋目光警惕。
少頃後,一名著侍衛衣裝的男人從簾幔後走出,燭光在門窗上勾勒出了一男一女兩抹輪廓,接憧而來的便是女子的驚呼聲:“是你!”
這一聲驚呼更是嚇得門外端坐的某位丞相手上一哆嗦,茶蓋與茶盞的碰撞聲清脆。父皇緊眉掃了他一眼,他識趣的放下茶,麵色微白的繼續看戲。
我和重錦站在父皇的身後,見丞相大人如此緊張,我大約也猜到了一兩分,可惜這是片結界,饒是屋內的人內功再高也看不見聽不見屋外的動靜。
男子緩緩走近女子,女子惶恐的往後退著,可退著退著便撞到了牆上,男子陡然抓住女子的胳膊,聲音低沉嘶啞:“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女子含淚搖頭:“阿仁,別怪我……你,你沒死?”
男人痛苦沉笑:“你竟這樣想讓我死,青兒,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你沒死,你這怎會沒死?”女子瘋了般在他懷中掙紮,哭著笑道:“假的,你不是阿仁對不對。他已經死了,你是假的!”
“青兒!”男人凝聲低吼,“你睜開眼睛,你好好的看看我,看我是真是假!”
女子顫顫睜開眸眼,良久才敢伸出手前去試上一試,掌心貼在他的容顏上,她道:“阿仁,你的臉好涼……”
男人攥住了她的手,語氣淒涼,笑道:“是啊,你一定覺得我很冷,對不對?可若不是你,我又怎麽會變成了這樣,青兒,黃泉的風好冷,奈何橋的水好涼,他們要用孟婆湯來洗滌我腹中劇毒,來奪去我前世的回憶。我不願意,我一點也不願意,因為我想來再看看你,因為我還記得要帶你遠走高飛的誓言!”
“你騙人!”女人拚盡全力的推開他,滿臉淚痕道:“這一切都是你,是你對不起我,我在張家等了你整整一年,張顯那個畜生日日和我同床而眠,我惡心,我好惡心,我求你帶我走,可是你懦弱,你不敢,你根本就不敢同張家作對,你也不敢帶我走!”
“我是懦弱,讓你受了三百多日的委屈,可這三百多日,我又何嚐有過一日的安穩,我時刻在告訴自己,我要帶你走,不管去哪兒,隻要你願意,隻要你快樂。你可知我本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安頓好了娘親之後就來帶你走,我們一家好好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你為什麽不願意等我,為什麽!”
“夠了!我受夠了每日都在等待的日子了,我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守著一個渺小的希望孤獨終老,薛仁,就當我對不起你。”女子幾近瘋狂,而男子亦是身軀顫抖,淚如雨下。
“我們之間並非是誰欠下了誰,而是我們,從一開始便是錯的。”男人顫顫啟唇,閉上眼睛忍痛道:“你殺了我,殺了張顯,這樣真的就痛快了麽?”
“嗬。”女子後退了兩步,嗤笑道:“是啊,我痛快,我很痛快,天下負心人,都該死。張顯也該死,若不是他強行娶了我,若不是他令我們兩人相隔兩地,我們就不會走到了這一步,薛仁,你可有愛過我,可有念過我,你可以把溫情給任何一個女子,可你為什麽不願意全給我呢,我們青梅竹馬,我們兩情相悅,是你的懦弱你的無能毀了這一切。”
“為何要殺了張顯,為何要將罪名嫁禍給寧王府,你做這些,都是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哈哈。”她哽咽道:“殺了張顯,我才有安寧,嫁禍給你,我才能活下去,我要尋個替死鬼,我要殺遍天下負心人!”
“你……”男子終究再是無話可說,而茅草屋外的張大人已是氣的渾身顫抖,小王爺揮手命人掌燈,一瞬間黑夜恍若白晝,燈火勾勒出屋外眾人的身影,屋內男子刹那間消失了蹤影,仿若從來沒出現過一般,衣衫淩亂的女子登時醒了神,門被侍衛推開,幾人立即湧了進去,壓製住了那名幾近瘋癲的女子。
“你這個毒婦,毒婦!”張大人顫巍巍站起身,一個激動之下暈了過去,慕容丞相的臉色亦是不太好,起身先眾人一步同父皇稟報道:“陛下,此等毒婦心狠手辣,若不嚴懲無以令眾人信服,還請陛下,將這毒婦千刀萬剮了!”
“丞相大人如今說要千刀萬剮,可昔日丞相大人可是一口咬定此乃世子所為,這件事,又該如何解釋。”我正色凝聲道,丞相是個老狐狸,此時定不會讓自己吃了虧,聽罷我此話立即附和道:“老臣糊塗,此番冤枉了世子,著實不該,還請世子見諒。”
我先一步道:“若世人都如丞相大人一般,冤枉了人隻說幾句好聽的話便夠了,那豈不是亂套了?”
“老臣……”
“罷了。”父皇撂下茶盞道:“你二人不必爭執了,事情已經查清,那朕,就特赦重錦無罪。”
“父皇,您答應兒臣的事情呢?”僅僅是赦免還不夠,父皇曉得我的意思,臉色青黑道:“重錦已經做了不少年世子了,從即日起,便繼承你父王的爵位,封為寧王,賜黃金萬兩。”
“寧王。”丞相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重錦大抵在感到驚訝,我拉住重錦的手俯身跪下:“兒臣多謝父皇恩典。”
寧王,可比這個世子的閑職要有用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