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奉子成婚
禪房中升起了炭火,他替我脫掉鞋襪,握著我冰涼的腳在炭火盆子上暖了暖,我拎著自己的衣裙,看著他這般溫柔的模樣,輕輕道:“重錦,不如,我們今晚就在龍岩寺住下吧。”
他半蹲著身子,拂袖道:“又在打什麽主意?”
我扯住他的袖子不放,“我想尋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這裏是寺廟,很清靜。”
“真的隻是因為這寺廟清靜麽?”他似乎瞧出了我的小心思,我支支吾吾道:“唔,還有山中景色不錯,重要的是,有你在身邊……”
“還冷不冷了?”他唇邊笑色盎然,我搖了搖腦袋,收回腳放在了床上,戚戚然的同他道:“不過,我夜中畏寒,這麽冷的天,一個人睡,必然要挨凍。”
他拾起毛巾擦了擦修長的手指,意味深長道:“那你想如何。”
我咬唇道:“並非我想如何……”聲音放低些,我細若蚊蠅道:“要看,你想如何……”
我們雖然有過夫妻之實,可平日裏他總怕傷害到我,對於同床而眠的事情更是避之甚遠。其實,我著實是不介意這些的,左右,我此生都是認定了他。
他行至我的床榻邊,抬袖敲了下我的腦袋,斟酌了陣,啟唇道:“華兒,我隻是害怕傷到你,你我婚事未成,若現在便同床而眠,那日後,你可是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撲進他的懷中,抱著他,認真道:“我不會後悔,我此生已經認定了你,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會再離開了你。”
“我知道,本王的華兒,是待本王最好的人,隻是本王害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辜負了華兒。”
“我很大度的,隻要你回頭,我永遠都會在你身後,不離不棄。”
就如多年之前,你待我那般,不離不棄。
寺廟中的晚膳是素齋,我近來挑食挑的厲害,他特意命人端了些我愛吃的吃食給我,晚些時辰他便在禪房中掌燈看著一卷經書,我記得,他以前是最不喜歡看這些東西的神仙,如今竟能安下心來靜靜品讀,果然轉世一回,將他的性情都給逆轉了。
我原本是趴在他手邊陪著他一起看的,但奈何睡意攏上了靈台,我便趴在他的手邊睡著了過去,他見我睡著,伸過玉指溫柔的撩起我額前碎發,替我扶正了發間的玉簪。
昏暗的燭光搖曳著我二人的身影,他抱著我將我放在了床上,替我遮好了被褥之後,轉身欲要走,我朦朦朧朧間意識清醒了兩分,撈住了他的袖子,淺淺道:“重錦,你要去哪兒?”
他頓住了身子,目光溫和的轉身道:“我去熄燈。”
我安心的鬆開了他的袖子,少頃後屋內一片昏暗,淡淡的梨花香縈繞在身畔,他合衣在我身畔睡下,抬袖正欲整理被子,我卻趁機枕在了他的懷中,睡意深深,可意識裏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得到些什麽,往他懷中蹭了蹭,他體中的溫暖隔著衣物傳進了我的身軀,我的手環住了他的腰,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重錦,重錦……”
他拍著我肩膀,道:“我在。”
我眯著眼睛,笑出聲道:“真好,這種感覺,真好。”
身軀往他懷中窩了窩,他伸手握住我的胳膊,悶哼了聲道:“別亂動,你,若是再亂動,本王可不確定會不會對你做些什麽。”
“嗯?”對了,他怕癢,在天界的時候我便曉得他最怕別人蹭他,想到此處,我不由生起了幾門壞心思,手緩緩的挪至他的腰間,再故意撓他,他的悶哼聲便更沉了,一把擒住了我的手,欺身便壓了過來,銀月的光輝透過窗紗灑了進來,稍稍兩縷落在了他的容顏上,他如墨的眉頭微微擰著,一雙清楚的眸子泛著光,壓低聲沉道:“小丫頭,你是故意的。”
我看著他這張咫尺之遙的容顏,扯了扯唇角:“原來你怕癢怕到了這個地步。”
“你想試試本王會不會就地懲罰你?”
我趕忙搖頭,陰森森一笑:“我就是想輕輕摸一下而已。”另一隻手也悄然摸向他的腰間,奈何他有了防備,不等我下手便提前遏製住了我要捉弄他的火苗,手腕成功被他握在了掌心,他邪魅勾唇,沉啞道:“別亂來,不然,本王可不介意,與你奉子成婚。”
“奉子成婚?”我有些迷糊,我隻是想撓他癢癢罷了,和奉子成婚有什麽關係。“我、我沒……”
後半段話被他的吻給生生噎了回去,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知覺得唇上的那個吻,攜著似要將我刻進骨子裏的力度。扶在肩頭的手輕易便將我的衣衫解開,我頓時明白了奉子成婚的意思,指腹觸及我最後一層裏衣的時候,他倏然頓住,睜開情意綿綿的眸,垂首心虛道:“本、本王失手,可曾嚇到你?”
我曉得他在乎我,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一步,已然是深愛。我搖了搖頭,他起身欲要離我遠一些,可我卻及時抓住了他的胳膊,手上用力,他傾身又壓了回來,我主動勾住了他的脖子。將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上,廝磨道:“我願意……”
願意與你長長久久,願意與你生生世世,願意與你,再續前世的緣分……
月光如銀交織在窗外,一陣涼風掃起重重簾幔,今生種種,前世種種,皆是回蕩在腦中,猶如昨日,猶在眼前。
翌日的天,晴空萬裏。
他替我披上了兔毛披風,我搓了搓泛著涼意的手,本是想在寺廟中看風景來著,可誰知曉寺廟中香客來的早,眼下已是香火鼎盛了,行到一座避雨亭時,遙見香客們排起了長隊,避雨亭內盤腿坐著一名和尚,雙手合十,似與香客們在交涉些什麽。
“這些人,都去幹什麽呢?”我也想上前去湊熱鬧,一名老婦從我身邊走過,熱心腸道:“這位是長廣師父,是個修得大乘佛法的神人,可以觀後事,探得天機,求他消災避邪是最管用的,現下還早,姑娘若是也想去試試,也好趕個前,請師父給姑娘看看姻緣。”
預知後事,探得天機,我以前也修煉過這等法術,奈何探知天數的後果太沉重,這類法術除卻了昔年天妖一戰與前幾百年裏天尊為探知掌管九重天九曜宮的帝曄大神可還尚存靈息用過兩次之外,再未用過。況且,逆天改命的代價之大並非是我可以預料的,我可肆意探知他人後事,唯獨,不敢探知自己的。
“看姻緣,不如,我們也去看一看吧。”凡人修煉此術,唯能探出個大概,可大概,也是有用的。
重錦看著我,淡淡道:“你我的姻緣,還用別人看麽?”
我拉住他的手欣然道:“那就算算,你何時會娶我,這次總成了吧。”
我強逼著他隨我一起去排隊,他無奈,隻好淺淺一笑,任我拉著他過去。
山下來問天命的香客眾多,隻少頃的功夫香客們便排了甚長的隊伍,不過那位長廣大師做事利落,每個人隻給兩句禪語,若是不懂,便可去向山下小彌勒解惑。
幾句話說罷,終是趕到了我,我將自己的手攤開遞了上去,他看了兩眼,一手尊佛,一手拈著佛珠,道了句阿彌陀佛,“閑來栽花花不成,半日因果半生難,玉佛門前姻緣散,真情難敵一玲瓏。”
聽罷他此話,我卻是渾然一抖擻,“玉佛門前姻緣散,真情難敵一玲瓏。”
長廣大師捏著佛珠感慨道:“本是佛蓮生,不該戀紅塵,此情,終是一場劫難。”
劫難,難道,我們來世便要緣盡了麽?
我怔在了原地,重錦握住我的肩頭,臉色沉重的厲害,“何謂半日因果半身難,真情難敵一玲瓏?”
“天機不可泄露,兩位,日後便可知曉。”長廣大師睜開幽邃的眸,看了重錦一眼,道:“一朝為君王,一世念相思,佛前三懺悔,萬事皆是休休休。”頓了頓,複又道:“兩位殿下,此生的姻緣,比之來世要圓滿的多。此後之事,種因得果,追悔莫及。”
“你是說,重錦日後會做君王?”父皇膝下無子,若是我二人成婚,父皇解開心結將皇位傳給重錦的希望還是有的,隻是,這樣好的山河,我卻陪不了他。
“姑娘,解鈴還須係鈴人,得果還需種花人。”
“此又是何意?”重錦凝聲問道,我卻是阻止了重錦,“我們不問了,不問了。”
他說的這些與司命那命格子上的事情一般無二,但我卻沒看清司命何時給重錦安排了個君王命。他方才提到了後世之事,後世如何,連司命都難以探知,也許,也許那不是真的。
我匆匆下了山脈,許是步子邁的太著急,心口倏然有些喘不過來氣,重錦扶住我的手臂,關懷的看著我,我緩過了氣來,他卻驀然收臂,將我抱進了懷中,“是來擔心那和尚口中的事情?華兒,你可相信我?”
我道:“自然,相信你。”
“那便好。”他將我的身軀往懷中揉了兩分,我圈住他的腰,強顏歡笑道:“我隻是在擔心,你做了君王之後,可會同我父皇昔日那樣,三宮六院,我怕,我會步母後的後塵。”
他靠在我的耳畔承諾道:“不會的,我不做君王,隻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婦,便好。”
我睜開婆娑雙眼,欣然道:“我不信漫天神佛,重錦,我隻相信你。”
半生難又如何,姻緣散又如何,隻要曾經擁有,便已經足夠了。
司命星君給過我一盞命格蓮花,這盞蓮花,卻是和普通的蓮花不大一樣,花瓣狹長,攏共有上百片,這每一片,都曾被我的回憶灌溉過,我抬手喚出了花盞,蓮花輪廓閃爍著點點光澤,到底,怎樣才能留住這場緣分呢。
我幻化出一把匕首,朝著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鮮血溢出肌膚,順著傷口蜿蜒滴落在蓮花之上。用血澆灌這命格蓮花,雖然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但也是極為傷神元的方法。長廣大師說的,我不敢不信,事到如今,我隻希望這場姻緣不要散的太快……
血滴進了蓮心,一陣紅光乍現,我握緊手心,傷口自行愈合,蓮花被靈力卷起,飄在我眼前。
“蓮華上神為了他,可真是夠煞費苦心的。”耳邊傳來某人的打趣聲,我拂袖收回蓮花,警惕的站起身,“獨孤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