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平王戰死
平王府突然遭此大難,平王帶兵去沙場,連續征戰了數月,前兩個月都是一路向前,可偏偏如今生了差錯。
花小王爺得知這個消息時眼眶瞬間便紅了,難以接受的顫聲道:“你說什麽!再給本王說一遍!”
前來送信的使者聲淚俱下道:“王爺一月前染上了惡疾,於兩日前,不幸病發,又加之敵國出兵,王爺堅持要上戰場主持大局,結果,以身殉國了。”
小王爺發瘋般的質問道:“父王怎會染上惡疾,父王的身子一向康健,怎會染上惡疾!”
“大哥。”我知道現在說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平靜下來,抓住了他的手腕,生怕他一個激動便做出了什麽事。
“淩宇,你先冷靜。”重錦握住他的肩膀,臉色亦是蒼白的很,追問道:“究竟是什麽病!平王征戰沙場幾十年,一個月前還來了家書,是如何染上了惡疾?”
使者垂淚道:“這種病原本是蔓延在敵軍的隊伍中,可誰知道,我軍的戰士也染上了這病,沙場郎中本就不多,隨行的軍醫說此病來勢洶洶,一時半刻根本尋不到救治的法子。一個月前,伺候在平王帳中的一名將士也染上了此病,無意將病傳給了平王,屬下等竭力勸平王回京治病,平王擔憂戰事硬是不願離開。這一個月中,平王一直都是靠著藥吊著性命,兩日前平王的病突然發作,恰逢平王手下的幾位將軍都出了事,平王堅持親自迎戰,結果,等林將軍前去相救的時候,平王已經受了重傷,王爺沒能熬過那晚,子時就走了。林將軍已經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屬下日以繼夜的往回走,今日才到了京城,將王爺遇難的事情上奏了朝廷。小王爺,您節哀!”
“為何同一日,都出了事!你們為何不攔著父王,為何!”
“是屬下等失職,小王爺,您節哀啊。”
我從沒見過小王爺如此悲切,他紅著眼眶,無力癱坐在凳子上,又哭又笑:“父王,父王……”
花王爺戰死沙場的事情,對於花家兄妹而言,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父皇已經下令命人前去迎接平王靈柩回京城,而小王爺從得知了平王遇難的事情後便渾渾噩噩,上元佳節,旁人都在闔家歡喜,可平王府卻是扯了漫天的縞素。
小玉將自己悶在房中哭了兩日,我去尋她的時候,賀文已經候在了她的房間外,府中的丫鬟說小玉鬧脾氣,誰也不見,就連賀文也不見。
“公主殿下。”
我抿了抿唇,溫和道:“不必多禮,她,還是不願意見人?”
賀文道:“是啊,已經兩日了。”
我道:“她將自己悶在房中兩日,你便在門外,候了她兩日?”
“在下一介平民,不能為她做些什麽,隻有陪著她,她若需要在下,在下便隨時都在,隻要她一開門,便能看見在下。”
他對她,倒是情深義重。
“我替你進去看看她。”
他嗓音低啞:“如此,就多謝公主殿下了。”
我微微頷首,緩緩走到了她的門前,伸手推門,門沒鎖,我索性推門而入,隻是莆一開門,屋子中沉靜的駭人,我撩開了簾幔,在牆角尋到了瑟瑟發抖的花玉,彼時的她已經將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青絲淩亂,白衣上染滿淚痕,顫顫的抱住自己的膝蓋,小聲的哽咽著。
花玉與花淩宇自幼便沒了娘,隻有一個爹將她們辛苦拉扯大,如今爹也沒有了,命運真是,太過捉弄人。
“小玉。”我捧起了她敷滿淚痕的臉蛋,本是一雙清澈動人的眸子如今卻變得血紅渾濁。我憐惜的撩開她臉頰碎發,她倏然撲了過來,緊緊抱住我,放聲痛哭了起來。
我曉得她心裏難受,可如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她,隻是覺得看著她傷心,聽著她哭,我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小玉,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在呢,我會陪著你。”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她哭的更加厲害了,我知曉,此時傷心難受的不止平王府與寧王府,還有屋外的賀文。
“姐姐,爹爹沒了,我該怎麽辦,哥哥該怎麽辦。”她的眼淚滴在了我的肩頭,我低聲道:“別怕,你還有重錦哥哥,還有我。”
“姐姐,我好難受。”
我撫慰道:“難受就哭出來,等哭出來,心裏就好受了。”
“姐姐……”
她還是個小丫頭,本不該承受這些的。
窗外的風,依舊是這樣寒,吹的人毛骨悚然。
她在我懷中哭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沒了力氣之後,才趴在我的肩頭昏睡了過去。我扶她在床上睡下,替她掖好了被褥。
“進去看看她吧。”
門外的賀文嘴角有些發白,直到聽見了這句話後,唇邊才僵硬的扯出一個弧度,“多謝公主。”
花王爺的親信副將林將軍一日後才敢了回來,下了馬後便一路進了王府,跪地請罪道:“屬下該死,沒能保護好王爺,請小王爺責罰!”
“林將軍快快請起。”小王爺沒能從傷懷中走出來,但誰是誰非,他都一清二楚。
我原本打算想要去見見他,寬慰他一番,可誰知還未走進廂房便聽見裏麵的人沉聲道:“是許因,是他在我們兄弟的飯菜中下了瀉藥,是他與敵國有牽連,設計害死了王爺。”
“許因是慕容家的人,父王的死,果真和慕容家有關!”
“屬下苦於沒有證據,不能為王爺伸冤做主,所以就隻好將此事告知小王爺,還請小王爺,一定要給王爺報仇!”
“此仇不報,我花淩宇誓不罷休!”
“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報,此事機密,乃是屬下麾下小將無意中發現的事情,屬下曾與王爺稟報過,可王爺……”
“是什麽事情?”
“屬下懷疑,慕容家與敵國勾結,企圖叛亂。”
“叛亂……”我不覺往後退了步,但驀然卻撞進了某人的懷中,我昂起頭,隻見他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手臂環住了我的腰,淺淺道:“是我,別怕。”
慕容貴妃剛懷上皇子,慕容家就想造反,我一直認為慕容家隻是個十足十的奸臣,沒想到,他竟然連勾結他國企圖叛逆的心都有。
裏麵的人續道:“隻是屬下無能,不能找到證據,前線戰事吃緊,屬下實在無暇分心。那些人做的滴水不漏,若是下手查探,恐會被反咬一口。”
“你說的對,現在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聽完他們的話,我不敢相信的楞在了重錦懷中,“慕容家真的要叛亂了麽?”
重錦攬著我緩緩離開他的房外,花廊下柳樹抽芽,杏花已經有了花苞,風吹的白燈籠如雪,“未有定數,一切都尚未可知。”
“我有些擔心。”
“擔心你的父皇?”他淡淡道:“先不要想這些,等消息確定下來,再做打算。你父皇是一國之君,他也許早就看出了慕容家有二心,你不必太過擔心。”
“我擔心,這是場災事,生靈塗炭。”
“一將功成萬骨枯,蓮華,你該明白。”
我是該明白,明明早便在戰場上看遍了生離死別,卻未想,多年未動刀劍,自己也變得悲天憫人了起來。
花王爺的靈柩從邊關運回京城,足足耽擱了小半月,說來也巧,賀文終歸是考上了頭名,而朝廷查起他的卷宗時,果然還是查到了這個秘密。
王府十裏縞素,花王爺的靈柩運回之日,正是杏花初綻。
花淩宇與花玉跪在了靈位之前,滿身雪白的往著火盆中添著紙錢,縱然這半個月以來兄妹倆的眼淚都已經流幹了,但見了王爺的棺槨,小玉還是幾度暈了過去。
慕容家給賀文改了姓,又冠了個新名字,便叫慕容文淵。他是慕容老狐狸流落在外的孩子,落葉歸根,本是件好事。可慕容家卻是和平王府,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他來看望花玉,花玉見了他眼中並沒有半分欣喜,反而激動的撲了上去,握著慕容文淵的胳膊拚命搖晃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是慕容家的人,為什麽,你們還我爹爹的性命來,還我爹爹的性命!”
“小玉!”他顧不得旁的,將張牙舞爪的小玉強行摁進了懷中,“小玉,對不起,對不起。”
花玉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他便緊緊的抱著她,任由她在懷中用拳頭狠狠的砸著他的胸口。
“陛下下令,追封平王為鎮北親王,命小王爺繼承平王之位,可他,卻選擇去了戰場,或許,等平王入土為安之後,他便會動身前往戰場。”浮兒看著簷外的杏花,緩了緩,俯身跪下,“奴婢想求公主,應允奴婢隨小王爺一同前去戰場,沙場之上,凶多吉少,有浮兒在,至少能護得他片刻平安,至少,能令奴婢心安。”
“你要去戰場?”我怔住,她堅持道:“奴婢求公主,看在奴婢往日與公主的情分上,允奴婢前去,奴婢求公主。”
“浮兒。”我俯身扶起了她,斂了斂眉頭,“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可你終究是個女子,我隻是怕你……”
她將手搭在我的手臂上,目光真誠道:“公主,有他在的地方,奴婢不怕。”
看著他如此堅持,我也不忍心再阻攔,拍了拍她的手,“也好,去吧。不過,你需答應我,保護好大哥,也保護好自己,我等你們凱旋歸來。”
“奴婢叩謝公主的大恩。”
慕容文淵在門外站了整整三日,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天忽然下了大雨。他依舊站在杏花樹下,不曾動上半分。我頭次見花玉將自己喝成這個模樣,爛醉如泥,似夢似醒。一壇子酒盡數灌進了腹中,又哭又笑的昂著頭,大抵是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當真不願意原諒他麽,其實,這件事原本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小玉,我看的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
花玉摸了一盞冰涼的酒,沉笑道:“我也知道這件事與他沒有關係,可是每次想到他是慕容家的人,我就心驚膽戰,為什麽他偏偏是慕容家的人,我忘不掉他是慕容文淵,也忘不掉,他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為何到頭來卻成了這個模樣。”
“小玉……”
“蓮華姐姐,我不敢見他,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不忍的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老天爺慣愛捉弄人,不過這個結局,或許除了花玉之外,我們每個人皆是早便清楚,這個局中,唯有她一人,是糊塗的。
小右子撐傘去給慕容文淵遮雨,後來,他總算是走了,隻不過離開時的背影很是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