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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跟他走

  獨孤堯第二日來看我時,我正孑然一人慵懶的畫著紅梅白雪,他隨手幻化出一件披風,搭在了我的肩上,廣袖一抬,宮女便匆忙前來倒茶,不想還沒等宮女碰到杯子,他便冷聲道:“退下,讓他過來。”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強裝不在意的提筆畫著梅花,他的身影頓在珠簾外,就那般癡情的看著我。我隻當這一切從來沒發生過,獨孤堯刻意湊近我些,小聲道:“看來,你是舍不得讓他服下斷腸散……”


  我頓住筆,他果然是來看我有沒有給他下毒的。


  手中拿出拿包毒藥,我朝著珠簾外的身影砸了去,“此乃斷腸散,你服下。”


  他怔了怔,低眸掃了眼地上的毒藥,後來,竟是想也沒想便吞下了。


  “如此,你可算是放心了。”


  獨孤堯笑道:“是我多疑了,看來王妃對他果然斷情絕欲了。”


  “本尊畫畫不喜被人打擾,你若是無事,便先離開吧。”


  他攬袖給我收拾著桌子上的顏料,“這麽快就想趕本座走了,本座,尚且還有一件事情要同你商議。”


  我道:“魔尊盡管說便好。”


  “本座擇選出了三個吉日,一個是下月十五,一個是八月二十一,還有一個九月初三,你想要哪一個?”


  我毋庸置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他邪笑道:“本座也是這樣認為,越快越好,等我們成了親,我再將這天下送給你。”


  “天下對我沒有什麽誘惑力,我隻在意的是你的心,你若對我一心一意從不離棄,我自然對你夫妻同心,許你一生一世。”


  他環住我的腰,而我也清楚的感覺到,珠簾外的那道目光淒然灼熱。“本座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同我說這番話呢,是何時想清楚的?”


  我半推半就的有意往後避了避:“心死過一次的人,隻想找片溫暖之地彌補。若是你願意給我這片溫暖,我自然願意,與你長長久久。”


  珠簾外的人雙手攥成了拳頭,我起身躲開了他,隻怕我與他再這樣曖昧下去,簾外的人會受不了,到時候又要徒增是非。


  “我也累了,你快去準備成親事宜吧。本尊在三界也是赫赫有名的神仙,迎娶本尊,排場要大,且嫁衣也要獨一無二的,本尊這一生隻有一次,自然想要最好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獨孤堯,必然也會給你世上最好的。”


  “那我就在這裏等著你,等你迎娶我,啊對了,給師父的信我已經寫好了。我此番忤逆了九重天,與你成親之後便再也不是九重天的人了,你替我,將這封書信,送去九重天。”


  我從袖中掏出了書信,親手遞給了獨孤堯,獨孤堯回身去看那信封上的兩行字,揚唇收起,“你放心,你師父,也算是本座的師父,本座定會將這書信,完好無損的交給文韻神尊。”


  我拂袖坐下身,“那樣最好。”


  他輕笑出聲,握著書信,離開時還有意的看了眼子梨。


  我提筆繼續繪著梅花,他掀簾而入,緊攥住的雙手手臂顫抖,我平靜下心,風輕雲淡道:“他知道我喜歡喝雲霧茶,還曉得我缺了一顆心,他會給我一個轟轟烈烈的成婚之禮,他也會護我周全。從始至終,他的心願便是擁有我,現在,他為了得償所願願意給我全天下最好的。”


  他顫抖出聲:“可這些,都隻是單純的為了能夠得到你。”


  “那又如何,總比有些人,將我棄之若敝,狠狠丟棄要好的多。”


  “跟我走。”


  “跟你走?”我冷笑譏諷道:“再讓你挖一次心麽?不會的,我已經沒有第二顆心了,你想要的,我沒有了。”


  他滿目瘡痍的同我祈求道:“華兒,我怎麽忍心……”


  我撂下毛筆,站起身,不疾不徐的卷了卷袖子,對上他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當初你下了凡,入了輪回,我想也未想便跟著你也輪回了去,我自以為,該為你做的,我都為你做了。可你呢,從來沒有相信我說過的話,你一次又一次的忘記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將我逼到絕境。你與木姚,你們有了夫妻之實,你甚至還為了她,害了我們的孩子,子梨,你捫心自問,你可有一次,是真心愛我的?”


  “華兒,我對不起你。”他猛地收我入懷,我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有眼淚情不自禁的從眼角墜了下去,他的呼吸顫抖,心跳也極快,胸口的跌宕起伏聲聲入耳,“我知錯了,真的,已經知錯了。”


  “知錯,有什麽用,對不起,又有什麽用?”我含淚笑著看他,抓住了他的手,敷向我的胸口,“可有感受到?這顆心,已經沒有溫度了,它不會跳,更不會心動,它隻會牽動著傷疤疼。你可有感受到,這道傷疤有多長?”


  他紅著眼睛顫顫的撫摸著我的心口,我苦笑,甚是無奈的打掉了他的手,“其實,在我以為,這些痛,遠遠比不上你曾加注在我心中的疼,你與木姚那一幕,我日日午夜夢回都覺得刺痛雙眼。我拚命想要忘記,可那些夢魘逼著我去回憶,逼著我一遍又一遍的看你們夫妻長久,我覺得,我就是個玩物,是你玩夠了便丟下的玩物!”


  “華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她沒有……”


  我厲聲嗬斥道:“你還爭辯,我都已經親眼看到了,還能有假麽!”


  “蓮華,我此生摯愛,唯有你一人。”


  我揚袖便朝著他的臉頰打了下去,啪的一聲,甚是響亮,“日後,不要再同我說這種話,你不配!”


  他呆滯的看著我,眼眶中,有淚泛著光。


  我亦是五指顫抖的握成拳,不行,這樣的我根本支撐不下去,我還不能在他麵前露出了破綻……我拂袖背過身,凝聲道:“你滾,你給本尊滾!”


  他後來,終歸還是離開了,是那般的失神落魄。


  我心痛的坐下身子,手捂緊了心口的傷疤,那傷疤,似乎又開始疼了起來,我感覺到了胸前一陣濡濕,連忙從袖中掏出師父給的瓷瓶,拿出一粒丹藥灌進了口中,丹藥入腹,那傷口的傷才被壓製了些許。


  這樣不是辦法,索性,下個月十五,很快便會到了,等成親之日,獨孤堯,我自會來收拾你,隻不過現在,我先讓你逍遙一段時日。


  是了,日前我在寒冰地牢中見到的那三個人是誰?還有萬妖石,萬妖石被藏在了什麽地方……


  魔宮中終日把守森嚴,我如今又在獨孤堯的眼皮子底下,每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中,進地牢,還需從長計議。


  不過,這幾日我卻也發現了一個蹊蹺的事情,獨孤堯每日傍晚時分從來不會出現,且寢宮一直都是緊閉的。


  獨孤堯閉門不見人怕也是和萬妖石有關。


  他這幾日來看我看的頻繁,這宮中的眼線都被我以各種借口給撤退了,隻剩下了唯一一個小宮女在我身畔奉茶伺候,我療養好了心頭的傷,便以出門走走的借口去探路,而探路的結果便是,這個魔宮中除了地牢之外,便是獨孤堯的寢宮最為機密,平時甚少有人敢出入,而九吟山的路線,我也都記在了腦海中,這樣等到開戰之日,天兵也不至於進山迷了路。


  “主上每日這個時候都要閉門修煉,不許任何人打攪,尊上,你若是想要來尋主上,還得換個時辰才行。”


  “換個時辰?”我瞥了眼獨孤堯的殿門,淡淡道:“也好,那我就改日再過來。”


  我轉身離開,手中的璿璣扇靈光陣陣,看來璿璣扇也感應到了強大的靈力,這魔宮中除卻了萬妖石,恐怕沒有更強大的靈淵了吧。


  回到寢殿後我便提筆在紙上繪出了九吟山的地形圖,畫至末尾,忽然有人緩步而來,我趕忙拿起一本書遮在了地形圖上,不過,好在進來的人是子梨,不是旁人。


  他將一壺茶放在了我的麵前,替我滿上桌上的杯盞,放下東西,悶聲咳了兩聲,嗓音也出奇的嘶啞,“近日天涼,你夜中多蓋些被子,勿要著涼了。”


  “嗯。”我沉沉的應了聲,繼續翻書假裝觀看,他深深看了我兩眼,少頃後轉身離開。


  隻不過他離開時,我卻打量到他衣袖間的血跡,血……他的身上,怎麽會有血?


  在九吟山這個地方萬事都需小心,地形圖也隻有等到獨孤堯疏於防備的時候才可以傳出去,洛隱神君現在想來也已經帶著人去天一山會合了,獨孤堯也算是信守承諾,撤掉了在天一山的大軍,隻不過魔宮近來的守衛也添了許多倍。


  我抬袖拿起杯盞,抿了口茶後低眸卻瞥見了茶壺下的一朵梨花,梨花,是他送過來的……


  我拾起那朵梨花,恍惚間又回想起在人間的種種,火樹銀花,白雪飛揚,紅梅盞盞,像是落在衣邊的血。


  翻開掌心幻化出那枚玉簪,這簪子,是他送給我的定情信物,我又怎能忍心將它丟棄了呢。


  指腹摩挲著玉簪上的花瓣,我閉上眼睛,就這樣癡傻的坐了許久許久。


  夜風款款入廳堂,我支著額在桌案前小憩,藍色燭火搖曳,陰風侵入骨髓,我不由攏了攏肩上的衣衫,一頁書被風吹起,忽然有道銀光從遠處飛了過來,停留在了我麵前。我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定睛一看才瞧清楚來者是把劍。


  “斬荒……”我扯了扯唇角,伸手握住了劍柄,勾唇問道:“你怎麽來了?”


  神劍在我手中泛著銀色光華,劍身顫抖似要同我說些什麽,我斂眉。“你想同我說什麽?”


  神劍驀然從我掌中飛出,直奔殿外飛去,我曉得他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起身便隨著它一道追了上去。


  直到來了他的住處,我才曉得究竟為何斬荒要犯險來尋我,彼時他躺在了血泊中,口中不停的湧出鮮血,十指鉗進掌心逼著自己不疼出聲來,我頓時慌了神,不顧一切的跑了過去,撲倒在他的身畔,抓住他的手掰開五指握緊手心,“怎麽會這樣,怎會這樣……”


  我將他攬進了懷中,任由他的血沒入黑衣,我顫抖的將手搭在他的經脈上,胡亂的摸索一陣後才想起來幾日前我給他喂的斷腸散。


  是他,我還以為斷腸散的藥性暫且不會發作,可誰想到,短短幾日竟然發作的如此厲害。


  可眼下,我卻沒有辦法給他解毒,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


  “子梨,子梨。”我低聲喚著他,不知所措的給他抹著嘴角的血,怎麽辦,究竟怎麽辦才好。我快急出了眼淚,看著他如此痛苦的樣子,我甚至覺得連呼吸都是艱難。不能解毒,能止痛也好……


  想到此處,我忽然回過神來,俯身便吻住了他的唇,血腥味回蕩在我的舌尖口中,我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元氣輸給他,強行幫他壓住身體上的痛感。他的眼皮顫了顫,良久後朦朧間似睜開了眼睛,我繼續聚精會神的給他輸著元氣,直到自己徹底承受不住了才鬆開他。


  我的元氣本就不夠,此時又給了他,心口上的傷勢便更是壓抑不住了,我俯身猛地嘔了口鮮血,摁住了胸口的傷疤,看著他不再往外吐血的模樣,將他重新放回地上,艱難的站起身,抹掉嘴角的血。


  “替我好好照顧他。”


  我不能離開寢殿太久,若不然會讓旁人生疑心,在此地不能久留,他的毒已經無礙了,有斬荒劍在他身畔陪著他,暫時也可保他平安。而我,還需要快些查清這裏的真相才好。


  好在我出去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回來的時候這才一路順暢,血染濕了我的袍子,我閉上眼睛,痛苦的承受著,拿出藥瓶往口中又灌了兩顆藥丸,再撐半個月,隻要半個月一過,我們之間的事情,便算是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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