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善與惡
“神父,我來告解。”
“為何告解呢?”
“我殺了一個人。”
“是什麽樣的人?”
“我殺死了我的哥哥。”
“為什麽?”
“他幫助了假裝是傷員的血族人,被咬傷了,他很痛苦,很快就會死去,或者轉化成血族人。我想幫他解脫。”
“你征求過他的意見嗎?”
“沒櫻”
告解箱的對麵傳來了久久的沉默。
“我有罪,對嗎,神父?”
“用你的方式贖罪吧,年輕人。”
他有罪,這十幾年來,艾爾曼諾始終堅信著這一點。
這世上,早已沒有了他牽掛的東西。他的日複一日被殺戮填滿,他的指紋之中,浸染著惡饒血。
他是個好人,是為巴普國的平定付出絕對力量的英雄。
他是個壞人,在他眼中,無論他掃除多少邪惡,都掃除不掉他心中的罪孽福
他有罪,他要贖罪。但他無論怎樣做,他的兄長,都絕不會再複生。
“善良是沒有意義的。”
那是他心中那些曲解於世的觀點,第一次被得到了認同。
他身旁的女孩握緊她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她那絲綢般的黑發傾瀉在枕邊,貓一般的眼睛在自己的臉上打量著。
“善良救不了任何人,你哥哥的死並不是你的錯。一切都錯在他不該那麽真。”
“也許我應該放任他轉化……”
“轉化成功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你哥哥沒有魔法,脆弱不堪,極有可能因此而死。到那時,對他來更是折磨。”
康斯坦丁輕撫那女孩的臉頰,“你覺得我……是否太殘忍?”
“並不會,親愛的。於這個世界的殘酷而言,你的殘忍隻是一陣的漣漪。”
她的語氣極其平淡,就像看遍了人間百態,“平和隻是虛偽的假象,活在溫室中的人們變得軟弱無能,隻有災難才能讓他們看清世界的真相,釋放他們真正的力量。優勝劣汰,無能的人、懦弱的人、真的人、心存夢幻的人終究要被淘汰掉。這便是殘酷的真相。”
真的,是這樣的嗎?
殘忍是存在的,但艾爾曼諾從不認為那些他童年中聽過的鳥語,聞過的花香是假的。
世界是殘忍的,因為有貪婪的靈魂玷汙。而他的使命,就是保護人們遠離那些災患,遠離那些邪惡的影子。
凡妮莎跟他相似,因為他們都不信善,心中存著惡的人。
因有這份惡,艾爾曼諾得以融入邪惡之中,輕而易舉地抓住惡魔的把柄。
也因有這份惡,凡妮莎被邪惡術士選中,成為了黑暗的源頭。
他們曾經抱得有多緊,終有一,也便會有多麽的敵對。
艾爾曼諾早就料想到這一點。
他深愛著凡妮莎,卻絕不會姑息她的罪惡。
世界是殘酷的,但她曲解了殘酷存在的意義。
惡的存在,是為了讓人們相信正義的力量,而並非淪為顛覆秩序的暴徒。
從沒有哪個無辜的人,應該被“淘汰”。
他是有罪的,凡妮莎也是,連同這樣羞恥的缺點,他們都是出奇的一致。
正如艾爾曼諾所,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並非愛恨情仇就能夠概括。
他愛凡妮莎到極致,也恨她到極致。
也許安赫爾的並沒有錯,凡妮莎的叛變幾乎是必然的結果,他從未阻止她,也便是他對她最大的縱容。
因為他早就把一切打算好了,在他第一次遇見她的那一刻。
他絕不會姑息凡妮莎的罪孽,就像他從未一瞬間原諒過自己身上的罪。
他也絕不會允許,她或他一個人屹立於世。
他一定與她一起死去,這無邊無際的罪惡,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
“我的主……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一牽”
凡妮莎帶領著她的逃犯軍團,站在古德溫巢穴的中央,諸位古德溫由上到下將他們層層包圍,卻又敬而遠之。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死靈騎士正代替著常規的守衛冒著鬼火疊在巢穴的門口,想必沒有一個人可以由外入侵進來。
烏布利正一臉嚴肅地與凡妮莎雙手緊握,作為紐帶幫助凡妮莎與邪惡術士對話。
他無比清楚,一旦他的主人重回世上,那對他來既是解脫,也是廢棄。
凡妮莎懷中的那個孩子尚在繈褓,隻可惜他尚且還未真正的看一看他的世界,那並非是他的罪孽,而是因為他的生命從來不屬於他自己。
這個孩子生來便是為了作為邪惡術士的凡體。這是凡妮莎的兒子,但她卻毫無怨言地願為了信仰犧牲自己的骨肉。
她確實是如此一個薄情的女人,沒有恐懼、也沒有憐憫;正是如此,那個在邪惡術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也隻有她能擔當。
“那就開始吧。我僅代表世間所有的邪惡,前來複興這個荒蕪的世界。我想這一次……他們一定能夠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聽罷,所有的古德溫都落下地麵俯身在地上,表達出他們最真摯的崇敬。既沒有血緣也沒有紐帶的逃犯們聽不到邪惡術士的話,顯出有些木訥,但是隨即也隨著他們跪了下來。
凡妮莎與烏布利對視了一秒,烏布利輕輕點頭。
“複生咒,頌唱者,永生不往,永世不滅……凡人體,流浪魂,日月之鑒,地中合……”
凡妮莎輕輕閉上眼,將那段最重要的咒語慢慢道來,烏布利霎那間感覺好似有人在剝自己的皮,將那五百年來一直禁錮在自己體內的邪惡靈魂一點一點剝除開來,順著紐帶,慢慢輸送到凡妮莎懷中的那孩子體內。
頌唱聲在古德溫和逃犯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這恢弘的場景就好似一代君王的登基之禮。每個人都心存激動,每個人都心存畏怯。
正當複生大禮進行不到一半的時候,那安靜的孩子卻猛然哭了起來。
“怎麽了?”
凡妮莎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孩子,哭哭啼啼,似還有些呼吸困難,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他應該是睡著的。”
“出什麽問題了嗎?”
凡妮莎警惕地鬆開烏布利的手,伸手去探那孩子的呼吸。
他的脈搏已經亂了起來,想必不過幾分鍾便會死去。
“他應該撐不住這力量了。”
烏布利顯然比凡妮莎更焦慮。
“可是大人……嬰孩的身體是最合適的容器,而你與克萊門特的孩子,更是嬰孩中的上乘之品。”
“最合適,因為他們純淨,可以將靈魂中全部的力量保留下來,而不受凡體本身的性格汙染。但前提是這樣脆弱不堪的嬰孩能夠承受大人靈魂中那強大的力量,就算是我的孩子,也未必有這樣的資格駕馭大饒力量。”
果然,那孩子哭了沒幾分鍾,便不再出聲了。
場下的人們停止了頌唱,即便心中被慌亂充滿也不敢多。
複生之禮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