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這個懷抱的溫暖和顫栗,蘇虞歡無法抑製的啜泣出聲,埋頭在顧以宸懷中時,隻聽他的心跳徒然加速,砰砰砰的,卻格外鮮活。
他們都還活著!
意識到這一點,蘇虞歡的精神恢複了很多,掙開顧以宸的懷抱,轉身去看從出租車裏走出的秦姿——
秦姿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眼見顧以宸冷冷地瞪著她,不由有些莫名,她移開視線看向臉色蒼白的蘇虞歡,打量了一會,驚異挑眉道:“你得了不治之症?”
顧以宸的目光更冷了。
秦姿下意識地呸了一聲,旋即略有些尷尬道:“童言無忌啊童言無忌,你知道蘇令揚在哪裏嗎?我一直聯係不到他……”
說到了蘇令揚,蘇虞歡心頭倏爾湧起複雜情緒,她擰頭看向顧以宸——
顧以宸攬著蘇虞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給予安慰,旋即對上秦姿的目光,了然了她的身份後,幾分愉悅的不動聲色道:“蘇令揚受傷了,目前身體的重要部位還有幾片彈片沒能取出,現在正躺在軍總的重症病房。”
話音落下,秦姿麵色一變,跟蘇虞歡擺了擺手,轉身就往軍總的方向而去。
“為什麽要跑?”人走了,該算賬了,顧以宸低頭睨著神色緩和些的蘇虞歡,深邃晦暗的眸子裏滿含怒火,若非他趕來及時,這會她可能就遭遇車禍了,真是欠收拾了。
“寶寶,寶寶在哪?顧以宸,我想看看他……”蘇虞歡無助的攥住了顧以宸的手臂,被他以擁抱的姿勢環在懷裏,才覺得暖和了點。
顧以宸眯了眯眼,環抱著蘇虞歡往停車場走去,邊走邊解釋:“你剛醒來的時候我來不及告訴你,寶寶沒有被醫院集中處理,但是又因為太小了沒法火化,所以我買了公墓給他,我帶你去看。”
蘇虞歡聽了這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鬆了些,她喘了口氣,捂住有點冰冷的小腹,在顧以宸的瞪視下老老實實的披上了他皺巴巴的外套,一如既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著他迅速的發動了車子,往城郊駛去。
大約過了五十分鍾。
顧以宸熟門熟路的牽著蘇虞歡找到了他們寶寶的公墓,望著那塊刻了字的石碑,神色深沉的他放任蘇虞歡,任她心懷愧疚的跪坐在略涼的花崗石地磚上,用顫抖的手去撫摸那光滑的大理石。
“寶寶,是媽媽對不起你……”
他轉過身,視線投向了別處,卻在聽得她溫軟的呢喃時,心下酸澀。
顧以宸將手攥成了拳頭,放在嘴邊兒,發誓隻讓蘇虞歡傷心這一次,以後他再也不會給她傷心的機會了。
蘇虞歡怔怔的望著沒有照片的石碑,想象著寶寶孤單躺在石碑下麵,就忍不住伸出手,用微涼的指腹沿著雕刻的字兒慢慢摩挲,撫了一半,熱淚湧出,一滴滴落在腿邊兒的花崗石上,將淺灰色的花崗石染上了深沉。
過了不知多久,顧以宸終於轉過了身,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蘇虞歡的肩膀,溫聲細語道:“你的身體還沒好,見不得風,我們下次再過來看他好不好?”
蘇虞歡收回手,眨了眨眼看向顧以宸,鳳眼像兔子似的滲著紅色,那副可憐勁兒瞬間讓顧以宸心疼的不行。
“我,我好難過……”嬌嬌軟軟的聲音含著重重的鼻音,不知不覺,溫熱的淚水又從那雙鳳眼裏溢出,顧以宸無奈的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地抹了去,自始至終,他都不曾說,他也很難過,甚至比她更難過。
但他不能說,他是男人,還是她的丈夫,就得為她承擔更多壓力。
蘇虞歡注意到顧以宸深邃眸中一閃而過的情緒,忍不住投到了他的懷裏,心頭蔓延著無邊的酸澀。
這一刻蘇虞歡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軟弱,當年的她作為無依無靠的孤兒,進入319野戰偵察部隊,若要獲得別人的尊重,付出的不隻是努力,那種流血流淚的日子,現在她不願再去回憶,艱辛更不足與外人道,原以為她會一直勇敢堅強下去,卻不想被顏梟逼到了絕境,這次的事兒就像是壓倒蘇虞歡的最後一根稻草!
良久後,顧以宸半是強迫半是溫柔的帶著蘇虞歡走出了墓園。
“這幾天我拜托了媽照顧你,總參那邊的事情有點多,很多人對我的空降感到不滿,我必須用點手段了,否則後患無窮。”
聽到這兒,蘇虞歡有點驚訝,“她,她回來了?”
顧以宸知道蘇虞歡說的誰,頷首肯定道:“金三角那邊的事情被劉哥接手了,她不需要留下震懾那些人了,自然就隨著我們回來了,隻不過她跟陸叔的關係還是不能恢複到過年那樣,你現在好歹是他們的女兒,要多勸勸她。”
說著話,顧以宸已將蘇虞歡送回了容家,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別,是好也是壞。
“媽,我把虞歡給送回來了。”
聽到顧以宸自然無比的喚著容楚,蘇虞歡的表情驀地一變,視線旋即一轉,看向坐在沙發上對著她招手的容楚,“虞歡,過來。”
許是血脈相連的影響,蘇虞歡在看見這個跟她極為相似的女人後,心下就竄出了一股子親切,沒等顧以宸回答,她就邁著步履來到了容楚的身邊。
“以宸,時間不早了,你還要忙吧,我就不送你了,你改天再來接虞歡,我們母女總的說說話不是?”容楚麵帶淺笑望著顧以宸,話中的逐客之意滿滿。
顧以宸撇撇嘴角,又跟容楚囑咐了許多關於蘇虞歡的喜好,這才不舍得離開。
人走了,容楚克製的看向蘇虞歡,倏爾挑眉,伸手打了蘇虞歡一巴掌,恨鐵不成鋼道:“傻丫頭,既然你鳩占鵲巢,就別丟我的臉!”
這一巴掌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像輕輕拂過似的,蘇虞歡微愣,嘴角一抽,還未來得及撒嬌,就見容楚點了點她的額頭,驕傲的眉眼中劃過了一抹淺笑。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蘇虞歡跟隨著容楚住在了容家,因為顧以宸異常忙碌的原因,他們這對小夫妻見麵的次數一手可數,更別說親熱了,就連短暫的見麵,都得在容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除了拉拉小手,親親小嘴這種更親密一點的舉措,那是絕對不能有的。
容老爺子怕顧以宸拐了蘇虞歡似的,麵對顧以宸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若不是容楚壓著,隻怕老爺子都生出將顧以宸扔到隊上重新訓練的衝動了。
當然,這話是容謙告訴蘇虞歡的,可信度達到百分之九十。
這天,顧以宸忙完了總參的事情後,突然想到了仍然被他關著的顏梟,心思一動,一個電話打給了容謙,相約見麵。
容謙看了很多天的戲,瞧著顧以宸被老爺子嫌棄,又見妹紙蘇虞歡的情緒不高,便有心提點顧以宸幾句,接到顧以宸打來的電話後,跟他約在了夜色見麵。
與此同時,容謙還放了長線釣了一條大魚——
因為顏梟的身份十分敏感,除了金三角大毒梟的身份外,他還是慕老大的義子,雖然如今有些名不符其實,但要收拾顏梟,怎麽著也得告知慕老大一聲,算是給他個麵子。
半個小時後,顧以宸來到了夜色,同來的還有非常神秘的季楚深,以及他的未婚妻祈陌。
四個人在一間包廂內見了麵——
容謙的笑容依舊溫柔如Chun風拂過,可顧以宸卻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抹凜然,望向神色冷淡的季楚深,他意味深長的抿了抿唇角,旋即拋出了一個重型Zha彈,“我不準備把顏梟交給你們。”
按理說,慕老大是應該親自清理門戶,處理顏梟的。
季楚深和祈陌的來意就是如此,但他們早已料到了顧以宸不會同意,故而準備了另一番說辭,卻沒想到,一開始,顧以宸就咬死了不同意。
兩人默契相視,祈陌撇撇唇角,將話語權交給了季楚深,後者思慮半晌,輕挑眉梢望向容謙,挑釁畢現,“容少的意思呢?”
容謙跟祈陌之間曾有一段過往,盡管沒發生什麽實質性的關係,但季楚深卻將容謙當成了旗鼓相當的對手。
容謙沒有將季楚深的挑釁看在眼底,倏爾擰頭,望著眉眼傲然的祈陌,沉吟半晌,意味深長道:“慕老大的繼承人那麽多,一個顏梟又算什麽?我想他老人家並沒有將一個不成器的義子看的太重,否則就不會再扶起一個你,祈小姐,你說呢?”
祈陌的身份早就不是當初那樣簡單了,後來容謙有心一查,才知道祈陌成了慕老大的義女,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清白,隻是如今當著季楚深的麵兒,他很有良心的沒說出來罷了,相信季楚深心裏明白,會賣他一個麵子。
“我看這樣好了,顏梟就給顧少,算我送給他和蘇虞歡的新婚禮物,但顏梟又不能死,畢竟金三角那邊需要一個傀儡。”祈陌眯了眯眼,她記得慕老大手底下有個家夥冒充過顏梟,那個家夥倒是個好傀儡。
談妥之後,顧以宸放了心,輕輕頷首道:“就這樣吧。”
顏梟最不該做的一件事,就是得罪了他顧以宸的女人,蘇虞歡在那段時間裏嚐過的苦,他會讓顏梟百倍奉還,生不如死。
思及此,顧以宸的眼底劃過了一抹陰鬱,半晌後再抬頭,季楚深已經拉著祈陌離開了,唯有容謙笑意吟吟的睨著他,那笑容裏摻雜了些許的調侃。
“妹夫,這幾天見不到我妹紙,滋味不好受吧?”
瞥了容謙一眼,顧以宸掏出手機,淡淡道:“我跟你打賭,今兒我能順利拐她回家。”
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起那刻,蘇虞歡正陪著容老爺子用餐,瞥了眼大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不用猜也知道,上麵閃爍的名字是顧以宸。
咽下最後一口,蘇虞歡拿起放在碗側的餐巾,淡定的擦了擦嘴角,旋即對著瞪大了眼的容老爺子和勾唇不懷好意的容楚道:“外公,媽,我去接個電話。”
“小楚,你挨著閨女坐著的,瞧見電話是誰打來的沒?”容老爺子放下碗,心下糾結著要不要去偷聽寶貝外孫女的這通電話,他倒不是想拆散她和顧家那小子,隻是想通過這事,給那小子一點教訓,讓他好好善待容家的寶貝。
容楚淡定的吃菜,“爸,你懂得什麽叫過猶不及,小夫妻兩個偶爾冷戰那叫情趣,時間久了叫無趣,你真想她嫁不出去留在容家呐?我可不養她!”
“……”容老爺子麵色訕訕的,被親生閨女教訓了,但這滋味怎麽那麽舒坦呢。
回到樓上接電話的蘇虞歡哪兒知道顧以宸跟容謙打賭的事兒,更不知道容謙嘲笑了顧以宸一番,接起電話後,那邊的音兒有點委屈,“老爺子是不是又拉著你說教呢?”
言下之意就是嫌她接電話忒慢。
嘴角無意識的上挑,蘇虞歡關好了房門,踩著羊羔絨地毯走到了窗邊,壓抑著雀躍道:“說教完了,可惜你不在。”
“壞丫頭。”顧以宸勾起唇角。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推開了房門,劈手奪過了蘇虞歡手裏的電話,正巧聽到了那句帶有暗示意味的邀請,“今晚賞臉陪我吃飯?”
來人是容家的怪胎容爵。
他的武力值比蘇虞歡高了不知多少倍,瞅準了機會搶手機,焉有不成功的道理?
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顧以宸的聲音,蘇虞歡摸了摸臉頰,注意到了容爵陰鬱的神色,有些不甘心的去搶手機,誰知容爵並未掛斷電話就對著她道:“別搶,我要跟顧以宸說兩句話。”
被那麽一雙滿是陰霾的眼睛一瞪,蘇虞歡嚇了一跳,立刻乖巧的站到了一邊兒,她可不是容爵的對手,前些日子跟容楚聊天的時候,還聽說了呢,容爵從小就狠,對自己、對別人都狠,當年容謙長的秀氣,穿的又娘氣,被幾個十來歲的小流氓當成了女孩子調戲,結果容爵一個人就把這幾個小流氓收拾了,不是手斷就是腿折,那叫一個心狠手辣!
如果說容爵是容家的怪胎凶器,那麽唯一能製服容爵的容楚則是凶器中的凶器。
蘇虞歡低著頭默默地看了自己纖細的手腕一眼,又退了幾步。
“顧以宸,我現在很懷疑,就你這實力,能保護好我妹子嗎?”
蘇虞歡受傷這事兒,顧以宸尤為自責,如今被容爵指著鼻子懷疑,他卻不能辯解。
“你要是不能保護好我妹子,盡早說,要麽讓老爺子扔你到鷹隼大隊訓上一段時間,要麽早點跟她掰了,我們容家是她堅實的後盾,老爺子和姑媽都是護短的主兒……”
自從容楚回來,容爵的性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了曾經的陰鬱,充斥了鮮活的生機,性子越發任性傲嬌,和容謙的笑裏藏刀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那邊的顧以宸聽到這兒,低低一笑,“容爵,你承認吧,你就是個別扭的妹控。”
容爵冷著臉瞪了蘇虞歡一眼,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那又如何?”
顧以宸沒什麽骨氣的符合道:“你是妹控,我是妻奴……”
容爵的臉色好了許多,想到姑***吩咐後,突然很嫌棄道:“你趕緊來領人,把她弄回去,別杵在這兒發傻了,丟人現眼。”
掛斷電話後,容爵將手機扔給了蘇虞歡,“別多想,我隻是不想讓你占著姑媽。”
蘇虞歡抿了抿唇角,用‘你到底斷Nai了嗎’的眼神睨著冷著臉的容爵。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盡管現在的容家其樂融融,但蘇虞歡的內心深處,還是將顧以宸當成了唯一的親人。
幾日沒見,蘇虞歡琢磨著到了發福利的日子,想了想,特意從衣櫃裏挑了幾件衣服,選了一件前些天送來的新款穿上,最後在容楚挪揄的目光下出門,出門之前,她加了一句,“別讓人吃得連渣都不剩,早點回來,明兒陪我去拜訪你爺爺一家。”
蘇虞歡心下咯噔了一聲,若說容楚是火,那麽陸家的某些人就是水,這水火不容是眾所周知的事兒,她現在對明天的一行,真是充滿好奇和期待。
“想什麽這麽出神,難不成真發傻了?”
低沉的男聲從背後響起,蘇虞歡還未回首,就被一股子獨特的男人氣息包裹了,顧以宸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清冽迷人,她低頭順著扶在腰間的大手看去,隻見他穿著黑色西裝,袖子上還係著她給買的金屬袖扣,貴氣雅致。
“喲,娶了個傻媳婦,我能申請退貨嗎?”顧以宸抱著蘇虞歡調侃,許是這句話太具有穿透力和威懾力了,蘇虞歡頃刻間回過神來白了顧以宸一眼,否定道:“貨已出售,概不退款。”
“我今兒是上門送服務的。”
送上門的服務?
聽在耳朵裏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蘇虞歡的小臉倏然紅了,嬌嗔著瞥了顧以宸一眼,見他仔細的為她係好了安全帶,心頭不由雀躍起無法言說的歡喜,想到了今晚上有可能發生的事兒,她轉過頭看向窗外,卻對著後視鏡裏的俊顏發起了呆,到底還記得醫囑,醫生說引產一個月內不得同房,但是算一算,這都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過不了半個月,就是他們擺婚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