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持匕殺吉

  滿山秋意，層林盡染，至那日蠻族，玳瑁在丹江口城樓下會談已經過了半月有餘。狄將軍依舊在營帳裏飲酒作樂，將士們依舊在丹江口營地日夜不停的勤加操練，和國、淨國、代國與蠻族在延國幽土二州相安無事。


  “小姐，這幾座山你都爬了無數遍了，還要爬幾遍？”胡大在背後氣喘籲籲地說道。


  “快了。”我回答道，“隻有一處了。”


  我低頭正盤算著炸毀堤壩的最佳的地點，山形地勢，土質石岩，若引丹陽江流水直下三洲，不說其他地方應該是如何情形，但是這山下盆地蠻族所居三城，一定會屍骨無存，屍殍遍野。


  思慮至此，我心中亦有主意。我專心勘探，隻聽見半山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九小姐此計未免也太過歹毒了吧？”


  聞聲望去，隻見山腰間站著一個紫衣道士，手中拂塵隨著清風肆意舞動，甚是飄逸。


  此人不是紫智，又是何人？

  鳥飛林間，樹沾雲英，山中的霧氣漸濃。


  隻見紫智雙眸漆黑幽深，眼裏深處顯露出一絲絲悲憫與憂傷，他看著我，聲音柔和地對著我說道“固堤毀於一潰，洛小姐是想引丹陽江水，漫淹這山下盆地三城，腳下三州嗎？”


  風卷雲舒，秀發隨著這山中的清風肆意舞動，我良久無言。


  須臾，我抬起頭，望著這紫衣男子說道“難道你想阻止我嗎？”


  語罷，我心中突然湧動出陣陣殺意，似有無法控製之勢，我雖不知我原來性格如何，但是此時我隻知道，二姐洛召娣的仇應該由我來報。


  紫智見我眼中殺意，甚為吃驚，不敢相信的一直盯著我。


  良久，他滿眼憂傷地看著我，開口說道“若此時我硬是攔你，九小姐，要殺智嗎？”


  我低下頭去，心中想著，這段日子以來，除了謝懷南，隻有紫智對我還算不錯，心中的殺意漸平，說道“二姐的仇不得不報。”


  紫智聽到我此言，心中了然，為親人報仇也在情在理。


  他歎了一口氣，眼睛從山間望向了遠處，說道“九小姐，這蠻族不過隻是代替延國接管這山下三城而已，這一江水奔流而下，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


  我緊盯著他，對著他說道“我二姐從小護我，出嫁護國，讓這三城百姓為我二姐殉葬有何不可？”


  紫智聽我此言，無可奈何搖了搖頭，對著我說道“你二姐拚死也要護著你，護著延國河山，若你二姐在此處，是否會同意你引江水淹城？”


  我低下頭來，一言不發。


  紫智見我有所思慮，從石岩上走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九小姐，稍安勿躁。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更何況接管這幽土州三十六城的人都是征戰沙場的武將，此刻他們相安無事，不代表以後他們也會相安無事，狄將軍讓你靜待時機。”


  紫智回首，俯望著山下盆地，三座城池，繼續說道“蠻族得的這三城也甚是富饒，你誤打誤撞，倒也替狄將軍布好了前半局，現秋收之季，三國與蠻族私下之盟，難保沒有人心生悔意。現在白仁、青義他們皆已奉命，潛入和國和淨國的領地，現在都已成為了和國將軍慕容鼠，淨國將軍孟東虎的座上之賓。此時若傳來蠻族元吉被人刺殺身亡，如此肥沃之地，九小姐認為和、淨二國當如何反應？”
——

  山中的風景靜謐如畫，我手中拿著紫智遞給我的匕首一言不發。


  紫智說這個任務本來是交給黑信的，但是狄將軍體諒我親眼目睹二姐洛召娣身首異處，屍骨無存，心中必是苦痛。這半月，又見我不辭辛苦，勘查地形；鍥而不舍，翻山越嶺，找到了此處。若不讓九小姐手刃仇人，心中怨念恐怕久久難消。故狄將軍特贈九小姐一把削鐵如泥的七星匕，望九小姐潛入這山下三城，伺機刺殺蠻族首領元吉。


  “九小姐，切勿讓狄將軍失望啊。”


  我坐在這半山腰間，愣愣地看著遠方山巒起伏，回崖疊嶂，頓時思緒萬千。
——

  數月以前，向南關城門之外。


  謝世安將軍將我從邊城，請到向南關，我來到向南關城樓的時候，二姐洛召娣已被元吉綁在城外已有半日。


  夏季午後，陽光正烈，隻見我阿姐唇口無色，雙眼緊閉，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無數傷痕，此番被元吉綁在了數萬蠻騎前麵，顯得如此瘦弱、如此淒慘、如此可憐。


  隻見那元吉騎馬，威立於向南關城下，見我來此，仰首而笑，對著我說道“洛家九小姐，果然是明豔無雙啊。”


  我身著紅色衣衫，立在向南關城樓之上，狂風四起，我痛斥元吉道“元吉，我二姐十六歲封和親公主下嫁於你，同你生三子兩女，自問毫無過錯，此時你如此對待我二姐，是意何為？”


  元吉駕馬上前兩步，立於數萬鐵騎麵前，側對著城下將士，望著我說道“今年年初，我蠻族天災，牲畜盡殤，皆是由召娣公主不敬天神所致。今日在此，望九小姐給歐陽烈與洛老將軍修書一封，說我元吉在此休掉和親公主洛召娣，另求娶洛家九小姐洛瀟瀟，你看妥否？”


  不待我作答，站在向南關守將謝世安身邊的副將謝懷南，便義憤填膺地回答道“元賊妄想，洛家二小姐是陛下親封的召娣公主，豈是你說休就休的。”


  我站在城樓之上，言遲語鈍，看著二姐洛召娣奄奄一息，發髻淩亂，狼狽非常，心中無限傷痛。我在邊城騎馬摔下，記憶總是模模糊糊，原也記不太清楚，原來小時候與二姐相處的情景，但是印象中二姐視乎對我一直很好。


  未時，日昳。


  隻見我二姐洛召娣在城下蠻騎鐵架之上慢慢緩過神來，艱難地睜開雙眼，看到我衣衫單薄的立在城樓上，頓時心疼不已，拿出最後的力氣開口說道“是小妹來了，真是抱歉了，讓你小小年紀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是阿姐沒有保護好你。謝將軍，元吉要反，你們不必顧及我，我延國怎能挾於外族，小妹我就交給你了。瀟瀟，二姐以後再也不能護著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萬望珍重！”


  隨後二姐秀首一斜，嘴角含血，一動不動，已然全無氣息。


  向南關狂沙四起，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

  落日西下，層林盡染，秋意滿山，紅葉遍地。


  我拔出七星匕，迎著落日陽光，隻見其刀鋒微微泛藍，寒光四射。


  紫智下山前對我說道，玳瑁好色，近日愈發沉溺於床第之歡，身體已是不支。前日裏，延國探子來報，據說玳瑁將軍命數就在這幾日了，屆時玳瑁身死，就隻等著九小姐的結果了。


  我立身而起，收起七星匕，拂袖走下山去。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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