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往事如煙(二)
那時候的北朔國居安於九州之北,由於地勢偏遠,物資匱乏,反而很少發生戰爭,是以彼時的北朔國國主鄂英山,勵精圖治,改革創新,逐步使得北朔國成為了一個諸國皆不可輕視的強國。二皇子鄂獲的生母蒙氏本是東陵國人,彼那時候九州大地五大諸侯國各自林立,各國之間遣嫁聯姻之事屢見不鮮,蒙氏也因此從東陵國嫁入了北朔王宮。
蒙氏嫁入北朔的時候,北朔的皇後還是鄂英山的原配夫人何采薇,何采薇和國主鄂英山是患難夫妻,感情十分深厚,是以北朔國主鄂英山的後宮一直都比較清靜,多年以來竟隻有鄂懷玨一個皇子,好在鄂懷玨從小便天資聰穎,敏武好學,國主與皇後對他可謂是嗬護有加,而蒙氏嫁入北朔以後長袖善舞,對上孝敬王後,對內團結後宮眾人,漸漸的蒙氏在後宮之中建立了良好的口碑,樹立了賢德的名聲,不久蒙氏便生下了北朔第二個皇子鄂獲。
也不知是人為還是意外,就在蒙氏生下北朔第二個皇子的當天,北朔國皇後何采薇無故暴斃而亡,於是蒙氏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北朔國第二個皇後。
不久以後,蒙氏又從東陵國接來一個名叫柔情的女童如閨女一般養在宮中,蒙氏對國主說,國主膝下無女,在後宮之中領養一個女兒可以為清冷的後宮添添喜慶,是以大皇子鄂懷玨,二皇子鄂獲,還有柔氏的後人柔情便在這北朔皇宮之中一起長大。
柔情是一個溫順的孩子,她平日裏話語不多,除了在宮學之中寫寫字,畫個畫,其他的時間內她都是靜靜地看著鄂懷玨和鄂獲二人打鬧玩耍。
懷玨與公子獲的感情很好,雖說公子獲的生母蒙氏登上後位以來多次為難於鄂懷玨,但是幾乎每次都是在公子獲的護佑下幸免於難。
故而無論是榮耀加身還是罪責懲戒,鄂懷玨和公子獲的關係幾乎可以算手足情深,親密無間。鄂懷玨在十歲那年孤身一人獨上雪山,擒下雪狼,國主鄂英山一時歡喜,將儲君之位與皇家狼衛一並賞賜於鄂懷玨,公子獲當天更是從雪山上獵下數十隻白狐,為阿兄鄂懷玨趕製了一套雪白無瑕的狐皮大氅。因此國主鄂英山對公子獲也是青睞有加,他一直感恩於上天,賜給了他如此聰慧仁善的兩個兒子。
國主壽宴,各國派使臣前來賀壽。
麒麟殿內歌舞生平、推杯換盞,麒麟殿外一棵開滿雪白花朵的青梅樹下,柔情梨花帶雨般哭的十分傷心。
鄂懷玨身穿一襲華美錦衣楞楞地站在青梅樹下。
一陣風過,青梅樹上飄下了幾朵雪白的梅花,青梅的花瓣欲碎還俏,柔弱無雙,看起來好似深閨美人那柔弱無力的肌體,就算是此時隻是在她身上披上一件冰綃薄紗衣她都沒辦法經受。
正在此時公子獲從身後走了過來,對著懷玨說道“阿兄,你又欺負柔兒了?”
鄂懷玨一臉無辜地望著公子獲,搖了搖頭,皺眉輕聲言道“我哪裏知道她為什麽哭?我從麒麟殿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裏哭了,你說這女孩子還真能哭,我都在這裏站了一刻多鍾了,柔兒眼中的淚水居然連一刻也沒停過。”
公子獲聳了聳肩,望了一眼鄂懷玨,然後蹲下身去,輕輕地撫摸著柔情的後背,輕聲說道“柔兒,別哭了,你有什麽委屈可以和哥哥們說,哥哥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你再這樣哭下去小心哭壞了眼睛。”
柔情聽到公子獲的話,一下子哭的更凶了,一時之間哭的聲音都可以將青梅樹上的梅花震落下來。
鄂懷玨眉心一皺,嘴唇一抿,琥珀色的眼睛垂眸一線,極其不耐地大聲對了柔情說道“到底有什麽事兒值得你這樣哭,你就不能堅強一點,不能勇敢一點!”
公子獲接著鄂懷玨的話鋒說道“柔兒,你大哥是北朔的英雄,他孤身一人獨上雪山,製伏了隻有上天之子才能令其誠服的雪狼上,你有什麽難處可以和哥哥們說,哥哥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柔情哭著說道“今日東陵使團來到朔國,使團的人和我說,此次前來本是帶了我的弟弟柔敏一同前來的,誰知他卻不小心在伏龍嶺一帶走失了,使團的人在伏龍嶺一帶來回找了數日,都沒有找到我弟弟的蹤影,聽他們說他有可能誤入伏龍嶺了。”
“什麽?伏龍嶺!”公子獲聽到此言後大驚,“那可是一個有進無出的地兒啊!”
鄂懷玨輕笑一聲說道“就這事兒還值得你在這裏玩命兒的哭,明日我就讓我的狼衛去伏龍嶺幫你尋人。”
柔情一把抓住鄂懷玨一邊哭著說道“不,不行,懷玨哥哥,若是讓狼衛去尋人必定會驚動國主,我雖是柔氏中人,但是父母均在戰爭中故去,國主好心收留了我,我怎麽能因為母家的事情再去煩勞國主。”
鄂懷玨一手握著手中的劍柄,一邊站起來說道“那我去!”
公子獲聽到鄂懷玨此言,急忙阻止說道“大哥,萬萬不可,我聽我母親說伏龍嶺內猛獸如雲,大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和父王交代啊!”
鄂懷玨聞言一笑,直道“哦,猛獸如雲,那有沒有比雪狼更稀奇的動物,我也好獵來給父王做件披風。”
公子獲皺眉說道“大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不說我們這裏離伏龍嶺山高水遠,你若是孤身一人前往,萬一路途上有個好歹,我會擔心的。”
聽到公子獲此言,懷玨輕輕地拍了拍鄂獲的肩膀,說道“放心吧,二弟,前段時間父王剛好賜給了我一匹汗血寶駒,我去去就回!”
柔情聽到此言,急忙說“不行,大哥若是獨自一人前去伏龍嶺一定會遇到重重關隘的。”
公子獲順著柔情的話鋒說道“那怎麽辦!”
柔情笑了笑說道“可以藏在東陵國使團裏,等到了伏龍嶺就下來,到時候你一走我們就和國主說,若實在不行,我們再去伏龍嶺外接你。”
鄂懷玨歪著頭,想了一會,覺得可行,便點頭答應並同意了此事。
密室內,青燈搖曳,鄂懷玨神思縹緲,他在伏龍嶺十餘年,走遍了伏龍嶺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柔情嘴裏的那個叫柔敏的孩子,甚至連十多歲孩子的屍首他都從未見到。在伏龍嶺徘徊的十年時間裏,他曾經無數次想過,他們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隻是一個誤會。
直到這一次燕子樓暗殺行動,蟄伏已久的殺機驟然而起,撲麵而來。他才明白,有些人無論心裏如何忌憚於你,如何猜忌於你,如何嫉妒於你,如何日複一日的想著將你取而代之,他都會笑著和你做朋友,做最貼心的朋友,做最友善的兄弟,就像蟄伏在沼澤地裏的鱷魚一樣,在沒有發現一擊必殺的時機的時候,他絕對不會露出他的真實想法,在發現時機的時候,他也不會含情脈脈。
這才是王者應該有的權謀,不動則已,動則必中。
燭光搖曳,輕輕地映照在陳麵人的臉上,由於體態臃腫,年過半百的陳麵人的白胖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皺紋,隻有鬢邊的些小白發,眼角處細微的紋路顯現而出歲月留下的痕跡,陳麵人由於自小就長在宮中,當然會比常人更加懂得帝王之心,同樣也會比常人更加懂得狡兔三窟。
我們在密室裏稍作了休息,隻見陳麵人走向密室邊的書櫃,將放在左邊第二個櫃子裏的書籍全部拿開便出現了一個楠木做的盒子,將楠木做的盒子打開,便看見了一個白色的瓷瓶,再將白色的瓷瓶向左轉了半圈,密室的另一側便出現了一條和剛剛我們走過的一模一樣的密道。
“委屈各位了。”陳麵人說道。
我望著陳麵人淺笑了一聲,並未作出任何回答。
很顯然,我們並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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