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端午(1)
幾個丫頭聽了全都噤若寒蟬,被玉沁神色之中的威嚴震懾到了,個個忙不迭地微微點頭表示領命。玉沁掃視了一圈,確認無誤,方才一馬當先領了幾個丫頭往裏麵去了。
她先是回了自個兒院子裏稍微整理儀容,剛擱下布巾子,院子外邊果然人聲攢動,鄭氏帶了一幹服侍的婆子、丫頭聞聲而來。
玉沁默然一瞬,迅速調整了麵上的五官姿態,擺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在貼身丫頭扶持之下,略微一瘸一拐地朝著房門口迎了過去。
鄭氏掌管打理玉氏府邸內外庶務,但凡是府裏有點兒風吹草動的,她都能立馬兒知道。玉沁紅了一雙眼,哭著鼻子回了來,被那麽多人瞧見,如何可能瞞得過她?
這不,她們主仆一行前腳才剛用上熱湯淨了麵,鄭氏後腳便浩浩蕩蕩拎著一群人過來了。
玉沁才剛走到東梢間裏,鄭氏健步如飛地正好一腳從正間的門檻跨了進來,一看到心愛的女兒歪著腳走路,便心疼地低喊出聲:“…怎的出了一趟門子,成了這一副模樣了?”
一邊兒著,一邊兒便快速趨前幾步,親手攙扶了玉沁就近挑了一個椅凳叫玉沁先坐下了。一旁自然另有仆役搬來椅凳,送到鄭氏跟前,鄭氏便依著坐了下來。
鄭氏話趕話地一連問了好幾句,麵上淨是慈母模樣,轉了頭去朝著幾個跟著玉沁出去的丫頭卻是變臉似的立馬兒換了一張雷公電母的臉,盡顯威嚴:“…叫你們跟著大娘子出門子去,你們便是這般伺候主子的?”
幾個丫頭被鄭氏當頭一個厲害的大棒打得一下就齊齊跪了下來,深埋頭顱,低著頭不敢別的,隻敢哀求鄭氏輕饒了。
玉沁既是暖心又是無奈。
暖心的是在她心情低落之時,能夠有阿娘全心全意在意於她。
無奈的則是阿娘問也不問緣由,便擺出一副要拿丫頭們開刀的架勢來了。
她不由開了口,打斷了鄭氏,道:“…阿娘可還沒有聽我如何贍腳,怎的就急急算起幾個丫頭的賬了。”
鄭氏還在訓斥丫頭,被女兒軟語一嗔,便下意識回頭去看玉沁。
玉沁便借機接著道:“…今個兒出門子本就是和幾個好友聚,大家玩鬧得盡興,方才拖到了午後時分才剛要回來。哪知那陣子下起了大雨,我又急匆匆的不防車梁濕滑,一時不心踩空留了下來,若不是這幾個丫頭忠心護主,我這兒哪是隻扭了一隻腳便能夠了事的?”
鄭氏聽她一通長篇大論的解釋,總算眉梢鬆開,見不得她那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調皮模樣,點零她額頭,嗔罵道:“…敢情著你還怪我冤枉了你的幾個丫頭了?”
玉沁連忙撲上去挽了母親的手,撒嬌打滾的,鬧得鄭氏徹底繃不住臉,無奈之下隻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歎道:“…成了成了,都多大的人了還來這一套,也不嫌丟人!我便先饒過這幾個丫頭了!”著,便揮手叫幾個丫頭子起身來。
玉沁便趁著鄭氏沒留意,不著痕跡以眼神示意幾個丫頭退下去,轉了回身,繼續與鄭氏話。
鄭氏隨意應答她幾句,便要她挽了褲腿,露出腫得厲害的腳給看看。玉沁便照著做了。
鄭氏也是個懂得淺薄醫術之人,尋常傷痛她全然能夠應付,這會子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正好便有仆役取來醫藥箱子,她便拿了藥膏薄布條之物,親自為玉沁處置了腫傷之處。
鄭氏弄完了這些,方才躬身抬頭,揶揄了眼神瞟了玉沁一眼:“…你這算是什麽,扭了左腳再扭右腳,可是嫌著不夠對稱,想著湊一雙?”
“…阿娘的這是什麽話?”玉沁忍了心中不適,哭笑不得地應答鄭氏:“…不過是不心罷了。”
話雖如此,卻是被母親一句無心之言勾起了不過半年之前才剛發生的往事。
那是孫家剛進京來辦了一場喬遷宴會,她不心因著曲錦枝也是這般拐了腳,隻是那個時候扭的恰好是另一隻而已。
鄭氏此時提起這事,不禁叫玉沁心中才剛壓製下去的委屈又翻倍湧了上來,隻是當著鄭氏的麵兒,她實在不好多什麽,免得叫鄭氏知道她私底下還在纏著曲錦枝不放了。
母女倆包紮了腳踝傷口,便幹脆坐在屋子裏一些閑話打發時間。玉沁有意轉移話題,便竭力開心逗趣,鄭氏見她無事,自然不會往深處多想。
然而她不會多想,並不等同於玉琢也不會。
當日夜裏,玉沁因著腳上的傷,不便行動,自是早早就歇下了,並沒有發覺擷蓉閣裏一個白日裏跟著玉沁出去的丫頭被一個玉琢手下的執事帶走。
玉琢並不如鄭氏好蒙騙,他一聽玉沁哭紅了一張臉回來,又拐了腳,當即便叫了人打聽玉沁一日都是去了哪兒。
於是不一會兒工夫便順藤摸瓜摸到了玉沁身邊貼身服侍的丫頭身上去,丫頭子扛不住玉琢的鷹眼逼視,最終是一五一十地了,畢了還求著玉琢不可叫玉沁知道是她泄露了白日裏的事情。
“…你主子不希望我和她阿娘過問此事?”玉琢道。
丫頭子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一時被玉琢反問得呐呐不成語了。
丫頭子抿了唇,正不知如何應答,玉琢卻是放過了她,道:“…你隻管退下,你沒來過我這兒,我也沒叫人去找過你,明白麽?”
玉琢完,便揮手示意丫頭回去。丫頭自然如聞大赦,急忙著便順著牆根退了出去。
待丫頭子退了出去,玉琢才在書房的桌子邊上坐了下來,對著虛空之處發呆愣神,好一會兒才自顧自地輕笑了出來。
回憶丫頭子的話,他竟是不知該怎麽評價造成玉沁難看模樣的罪魁禍首了。
這時月上中,玉琢思慮片刻便起了身子,朝著正房走去。才剛走到半道上,不出所料果然撞見了鄭氏派來請他早些回房安置歇息的人。
玉琢回去房中,一字半句也沒有與鄭氏透漏,偷偷將這一出事兒的內幕摁下,隻當做不知,洗漱了換了衣裳,便躺下休息,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