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少年路 第三十一章:狼吞虎熊
這一夜,借著酒意二人睡得極為香甜,待蘇杭醒來時,已是次日明。
起身,楊夜已不在洞中,蘇杭往外走去。洞外冬雪已停,卻不曾化,林中依舊白茫茫一片。蘇杭站在雪地上感受著空氣中微微的涼意,心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欣慰,深情的凝望著手中的木鳥,自語道:“荷,哥哥一定會努力活下去,到時候去往碧雲門親手把它交給你。”
“接著。”
蘇杭凝神之際突然聽到了楊夜的聲音傳來,同時感到左邊有一物飛來,蘇杭單手接過,但見一塊果幹落在手裏,蘇杭看了一眼也不多言,直接將果幹塞入口中嚼食起來。
這並不是代表蘇杭沒有禮貌,而是蘇杭知道他欠楊夜的恩情,早已不是一句簡單的謝謝可以表達的。
左側,楊夜一邊吃著果幹一邊朝蘇杭走來,待到蘇杭身旁時,指著蘇杭手中的木鳥開口道:?“這隻木鳥對你很重要吧!”
蘇杭側身問到:“你如何知道?”
楊夜道:“若不是極其重要之物,你怎會隨身攜帶。不過也辛虧你隨身帶著它,否則昨日我也認不出你來。”
頓了一下,楊夜繼續道:“不過我始終想不明白,這木鳥木材好像很是普通,雕工普通到我都看不出這雕的到底是何種鳥類,卻為何會被你視如珍寶。”
聞言,蘇杭看著木鳥沉默許久,神情有些黯然,最後語氣略帶悲傷緩緩道:“三年前盛夏,我與我爹爹一同去趕集,集市上我見到一隻很有趣的鳥兒,那隻鳥兒喚作八哥,長的雖然不甚好看,秒的是它居然會口吐人言,於是我央求我爹爹想將那隻鳥兒買下。
爹爹見我喜歡便帶著我一起上前詢問價格,不曾想一隻鳥兒居然要五兩銀子,那可是五兩銀子啊,我爹爹不過是一個以伐木為生的柴夫而已,哪會有這麽多的銀子呢!
爹爹隻得帶著我離開,過了幾日,我清楚記得那日是夏至,恰巧也是我的生辰。那日一早我爹爹就上山砍柴去了。
晌午時,我在我妹妹荷手中見到這隻木鳥,隻看一眼我便知定是爹爹因為愧疚沒有給我買八哥,所以才親手為我雕刻了一隻木鳥,然而荷也很喜歡它,問我可否我將木鳥轉贈於她,我自然答應。”
一口氣了許多,蘇杭停頓了一會。這時本聽得聚精會神楊夜問道:“那你手上這隻木鳥是你爹重新雕刻的嗎?”
蘇杭搖搖頭繼續道:“雖然我也很想讓爹爹重新再為我雕刻一隻,但卻是再不可能了。”
楊夜追問道:“他不願意嗎?”
蘇杭搖搖頭並未回答,而是自顧道:“那日,鎮邊山中有一隻妖獸蘇醒,於是他上山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待我再見到他時,他已是一具死屍,而我娘也因傷心過度陪著爹爹離開了這個世界。
之後它便一直在荷手中,直到我與荷分別之時,荷親手將它交於我,這隻木鳥就像她一般,時刻陪伴在我身旁,待我他日去往碧雲門看望她時再歸還她,這傻孩子,我又怎會不知她是怕時日久了,我會將她忘記,隻是我怎麽可能會將她忘了呢。”
聽罷,楊夜終於明白為何蘇杭會時刻將木鳥帶在身邊,原來竟是有這般過往。
看著麵帶憂傷還深陷在思念裏的蘇杭,楊夜有些自責,自責自己不該提起蘇杭的傷心事,故而走上前去拍了拍蘇杭的肩膀自責道:“抱歉,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蘇杭搖搖頭回道:“沒事,隻是現在身陷此處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荷了。”
楊夜回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離開這裏,讓你回去見她的。”
話雖如此,但是蘇杭年紀雖但多少也耳聞過地獄門的可怕,真想要離開又豈是易事。
楊夜見蘇杭依舊沒有從憂傷中掙脫,心下一轉便想岔開話題,於是再道:“對了,咱們記下的那篇心法你學的如何了?”
聽到楊夜的問題蘇杭才從思念裏掙脫,想起昨日楊夜徒手溫酒的本事,當下便將自己的情況出。
楊夜聽聞蘇杭的情況,也是甚覺怪異,楊夜與蘇杭同修一篇心法,卻是早已達到將魔元凝霧成滴的境界,此刻的魔元已經有最初那顆水滴三倍大,正朝著化泉的境界努力著。
楊夜修行魔元的進展比蘇杭快了許多,卻始終不曾感受到蘇杭所那的不知名的物質,更談不上吸收了,此時麵對蘇杭的疑惑,楊夜也解答不上來。
對此,二人雖然甚為不解,但卻並未一頭紮進去,楊夜答應蘇杭,等出了這湖中島一定會遍尋典籍,找出蘇杭修行的問題。
隨後,楊夜將自身掌握的一些法訣教與蘇杭,這法訣與心法不同,心法是修行的根本,一本好的心法可以讓人更快速的吸收魔元提升修為,然而魔元吸收如體後,隻能強健人的體魄,若是不知道運用也是徒然。
而法訣講的就是如何運用這些魔元,將魔元釋放出體用做攻擊、控製物體等等,昨日楊夜便是運用外放的魔元來溫酒,蘇杭聰慧,很快就聽懂了這些,隻是以他當前的修為,卻是一道法訣也無法使出。
一番交流後,二人都一齊繼續努力修行,楊夜如同蘇杭一般,在洞穴附近儲存了不少果幹,二人不缺食物,此時在有對比競爭的情況下,誰都不肯落後,比之以往單獨修行更加賣力起來。
當然,期間二人還是時不時會交流切磋一番,來也怪,雖然二人同修玄牝心法,但是差距卻是越來越大,楊夜每日裏增長的魔元都比蘇杭要多上許多。
這事讓蘇杭極為氣餒,好在他丹田處還有一股不知道稱呼的能量,那能量的增長還極為迅速,雖然仍舊比不上楊夜的魔元,但是多少還是讓蘇杭有些欣慰,感覺到自己的苦修還是有些作用的。
轉眼間白雪消融、冬去春來。而後春風吹盡又入盛夏。
這期間二人忘記了日月輪替,不曾離開過洞穴百丈範圍。
雖然二人不曾遠離。但是卻還是有許多亡命少年,三五成群尋到過此處,見到二人模樣知道二人必有食物,都想出手爭奪。
隻是無一例外皆被二人擊退,對於苦纏不休者,二人更是直接出手擊殺。
夏末臨秋之時,楊夜所儲存的果幹終於吃完了。二人簡單商量一番後,決定去將蘇杭之前所存儲的果幹取來。
二人甚少走動,島上的環境二人有些陌生,二人在島上兜轉許久,一路上活人沒見到幾個,卻是隨處可見腐屍殘骸、白骨累累,這景象讓蘇杭想起了書人口中那修羅煉獄的場景,開始時他幾次忍不住幹嘔不止,直到後來見的多了,漸漸竟有些習慣下來。
兜轉半日,蘇杭終於找到了他之前修行的那處石穴,找到了一個方位,蘇杭很快也辨認出了其餘的位置,一番查探,三處儲食之地,又一處已被人挖掘。
餘下兩處卻是無恙,果幹儲存在地裏,這湖中島環境特殊,地底下生物皆無,果幹都還完好。
將兩處果幹分兩次移至樹洞附近藏好後,二人再次靜下心修行。
這一坐又是數月時光,一晃眼,秋去冬來,大雪再次覆蓋上島上的土地,將島上的罪惡盡數掩埋在凱凱白雪之下,讓這座島煥然一新。
隻是白雪雖然能夠掩去罪惡的痕跡,卻無法抹去暗藏在人心裏的黑暗,縱然至此時,初入島時的千名少年已是十不存二,隻剩下百餘名生存者,但是殺戮卻仍然不止。
在蘇杭最早生存那片林子的不遠處,一座石山下凹陷處邪風、卷毛並列而坐,二人頭頂上飄落的大雪皆被大石所阻,二人就這麽靜靜的修行著。
過不許久,卷毛首先睜開了雙眼,略帶不滿抱怨道:“青餘這子,去取幾個果子而已,怎麽這麽久還不回來,不會是跑到哪偷懶去了吧。”
罷,朝邪風望去,邪風恍若未聞,一臉淡然的自顧修行,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見到邪風這般模樣,卷毛心內暗自抱怨道:‘你修為深厚,一不吃也不餓,可是我不行啊,我可是餓的慌。’
抱怨完,心裏不由得又有些嫉妒邪風來,這一年來他雖然也極為努力的在修行,可是卻始終追不上邪風的腳步,修為依舊與邪風相去甚遠。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時,徐青餘的聲音由遠及近,飛速跑到邪風身旁。
邪風依舊不動,隻聽得卷毛喝問到:“怎麽就不好了?”
卷毛喝問罷看著徐青餘兩手空空而回,麵色頓時一緊急著再道:“難道是果幹被人搶走了?”
徐青餘氣喘籲籲的擺擺手回道:“那倒不是。”
聽到否定的答應,卷毛緊張的神色鬆了下來,不滿道:“又不是果幹被搶,有什麽好急的。難不成是隔壁那幾個子又皮癢來討打了?”
卷毛的那幾人是隔壁林子的一夥人,那幾人曾數次跟邪風他們起衝突,修為都不低,幾次衝突都被邪風勉強擊退,所以卷毛在確認食物無恙後便第一時間想到是不是那夥人又找事來了。
一旁徐青餘再次擺擺手道:“也不是。”
徐青餘再次否定,卷毛有些急了再道:“那你倒是啊,到底出什麽事了,能把你緊張成這樣。”
徐青餘喘著粗氣,看了一眼邪風後再對著卷毛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存放果幹不遠處的那顆大樹。”
徐青餘提到那顆樹,卷毛立刻反應了過來,那顆大樹樹幹粗大,樹身中間掛著一根枯萎的枝幹,甚為怪異,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他們見到那根枯枝居然會動,他們將這情況告之邪風,卻被邪風叮囑不論那顆大樹發生何事,都隻做不見。
卷毛回道:“那又怎麽了,難不成那顆大樹上長出人來了?”
徐青餘此時一拍大腿回道:“對啊,我剛才就見到那顆樹裏爬出人來了。”
卷毛又道:“不就是一個人嘛,有什麽大驚怪的。”
聽到此處,一直未動的邪風猛突然睜開雙眼問道:“你見到她了?”
徐青餘點點頭回道:“見到了。”
邪風再問道:“她,還好嗎?”
徐青餘道:“不好。”
聞言,邪風眉頭一皺抬起頭斜望徐青餘一臉詢問之色。
徐青餘見狀趕忙再道:“我見到她剛一爬出樹洞,落在雪地上就被二個人給抓了,是要將她拿去做活魚餌,看二人的樣子,像是狼……”
徐青餘未罷,突然覺得空氣中一陣寒意傳來,漫大雪都不及這份寒意的半分,同時他身前的邪風像是變了個人。
在卷毛、徐青餘二人眼裏,邪風一直是個沉穩之人,即使數次對敵時身處險境,也從不驚慌,那副標誌性的邪魅笑容也總能帶著他們化險為夷。
可是眼前,這個人還是他們認識的邪風嗎?
隻見此時的邪風,臉上慌亂之色盡顯無疑,猛然拔地而起沒有打招呼就朝著那處大樹的方向全力奔跑而去。
留下卷毛、徐青餘二人一臉懵逼,望著邪風遠去的身影,二人相對一眼,未做聲卻默契的一起朝邪風的身影追上前去,此時二人心中都止不住猜測起樹中那人與邪風究竟有何關聯,竟讓一向臨危不亂的邪風緊張至此。
卷毛、徐青餘二人的速度比邪風慢上許多,當二人到達大樹旁,早已經見不到邪風的身影,而雪地上則留著一條不淺的痕跡,跟幾排腳印。
見著痕跡,他們知道邪風定然是追著痕跡去了,便也循著痕跡追了上去。
島上風雪不大,按常理來能夠在島上生存至今的少年,修為肯定不弱,這點嚴寒自然無懼。
雪地上,兩名少年就將對這風雪視若無睹,一齊赤裸著上身在雪中奔行,而他們的衣服卻被他們卷成長條,一端握在他們手裏,另一端則捆綁在一名少女的腳裸上。
兩件衣服分成兩根長條將少女的雙腿牢牢捆綁住,少女雙腿被捆綁倒臥在雪地中,被那兩年赤裸上身的少年在雪中拖行,麵對嚴寒,她被凍的皮膚有些發紫,眉宇間寫滿了恐懼,嘴唇止不住的顫抖,卻還微弱的呼喊著:“救命啊,救命啊……。”
前方兩名奔行的少年中,其中一名回過頭嗜血的看了眼少女,舔了舔嘴唇笑道:“這妹妹居然還沒喊累,就她這身板這修為也不知道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另一名少年回道:“你管那麽多幹嘛,反正不論她修為高低,不是都得被狼老大給喂魚去了。”
之前那名少年再道:“也對,不過你瞧她這模樣,若是將她丟到那湖裏,隻怕更是有趣,肯定合狼老大的胃口。”
旁邊那少年接道:“那是自然,以狼老大的習性,看到這呼喊的模樣絕對開心,隻要狼老大一開心,到時候你我也能夠多分幾隻魚不是。”
之前那名少年聞言笑了起來,再道:“誒,你那傳聞是不是真的,狼老大真的親手將他的兩個哥哥都給喂魚了?”
旁邊那少年聞言麵色一緊,斥道:“這種事少打聽,心惹禍上身。”
之前那名少年被斥後,麵露悻悻之色不敢再多言,二人嘴上沉默下來,腳步卻並未停下,拉著少女繼續在雪中奔行,那名少女的呼喊聲又弱了一些,卻仍舊不止。
少女喊聲雖然弱了下來,可是她經過雪地時留下的痕跡也是依舊不減,隻是那漫飄落的風雪卻越來越大,以至於落在身後那些痕跡在大雪的覆蓋下越來越淺。
追在身後的邪風辨認起那些痕跡也更加困難起來,隻得放緩腳步,害怕追錯方向。
卷毛、徐青餘二人追在邪風身後,更是隻能循著邪風留下的若隱若現的腳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