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血濃於水
隻是瞬間，三輪車司機就沒了動靜，剛剛還像是一個氣球似的他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因為，從許弓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一種源自靈魂的恐懼。這種恐懼是他從來也沒見過的。
“滾！！”許弓喝道。
三輪車司機立馬鑽進了車中，很快就將車開走了。
許弓看了一眼顧北，說道：“我們回去吧。”
就這樣，三人重新回到了屋中，許弓輕手輕腳的將顧義放在了炕上。
顧北也立即跟著上炕了，他想仔細的打量一下自己的父親，看看自己這個從出生就沒有見過麵的父親，到底長得什麽樣。
結果這一看，卻是令顧北失望至極。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腦海中那個強大的父親，竟然會生活的如此落魄。他的臉很髒，至少三天沒洗過，他臉上的胡子也很長，至少一個月沒有刮過。他的臉色也很不好，可能是因為長期熏酒的原因，有些發青。他的頭發亂糟糟的，屋內僅有的幾隻蒼蠅特別愛在那裏盤旋。他的身上還有一種怪味，雖然不是刺鼻的臭味，但還是很難聞。
“天啊……”顧北心中一聲暗歎：自己的爸爸，怎麽能是這麽邋遢的一個人，現如今的他，除了棱角分明的五官以外，還哪裏有什麽降龍會掌門人的威風？如果這個時候給他扔在城市中的地鐵口，相信所有路過的人，都得把他當成是乞丐吧？
顧北的心中酸楚極了，也難過極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打擊，才能將一個在二十年鐵骨錚錚的男人，摧殘成今天這個樣子……
顧北心中雖是難受，可顧義卻仍舊呼呼的睡著，每呼吸一次，就會有一股濃烈的酒味傳出。
“沒用的東西！”看著自己兒子的窘態，顧鵬的腮幫子就鼓了起來：“如果早知道他會變成今天這樣，不如當年就讓林家人殺死他算了！”
“老頭子……”許弓似乎也有些難過，勸解道：“顧義也不容易啊，當年的他可不是這樣的。不過，我們確實應該找機會好好的勸一勸他了，個人衛生是小問題，但這麽喝酒卻是大問題的。”
“我已經沒有心情去勸他了，我已經對他徹徹底底的失望了。”顧鵬的火氣顯然沒有因為許弓的勸解而消減，恨恨的說道：“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管他，別說他一天喝四斤酒，就算喝四十斤四百斤，我也不會管下去了！”
話畢，顧鵬猛的就是一腳，這一腳直接就蹬在了正在炕上呼呼大睡的顧義的小腹上，隻是瞬間，顧義就飛了起來，等到落地之時，他整個人已經躺在地上。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有醒來，仍舊呼呼大睡著。
“爺爺，你怎麽出這麽重的手啊！”顧北很是心疼的跑下了地，有些埋怨的對著顧鵬說道。這個男人就算再頹廢，再不爭取，也是他的爸爸啊，即便教訓他的人是爺爺，顧北也是有些無法接受。
“大孫子，別管他！！”顧鵬一聲暴喝，說道：“就讓他在地上睡！”
“我不。”顧北倔強的回了一句，將顧義背回到了炕上。
“唉。”顧鵬輕歎一聲，卻沒有阻攔。
將顧義重新放好以後，顧北就下地了，先是找來了一條毛巾，接著又打來了一盆水。
不一會，顧北就拿著一條投好的毛巾重新來到炕上，開始細心的為顧義擦拭著他那肮髒不堪的臉和手……
看到這，顧鵬的嘴角就是猛的抽了抽，表情有些動容。
“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不管他變成了什麽樣子，是瞎子也好，是乞丐也罷，他，永遠都是我的爸爸。”
顧北一邊給顧義擦拭著，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等他醒酒了以後，我還要給他洗澡，還要給他換上幹淨的衣服，以前他身上這麽髒，是因為沒人照顧他，現在我來了，我就會好好的照顧他，因為我是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
“……”
顧鵬和許弓已淚流滿麵。
接下來，除了和自己的爺爺顧鵬聊些家常以外，顧北就是專心致誌的等待著父親顧義的醒來。盡管在初見到這個邋遢無比的老爹時，他感覺很震驚很意外，但他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父親。
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吧……
他的生命都是他給的，他又有什麽理由去嫌棄他呢？
現在，顧北在幻想著顧義醒來後看見自己時的表情。
他會像爺爺那樣淚流滿麵，還是會震驚不已呢？
顧北期待著，不停的期待著……
可是，他越期待，顧義卻是睡得越沉，一點醒來的意思也沒有。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四瓶白酒下了肚，如果很快就醒了過來，那才是奇怪呢。
現在的顧北，有很多耐心，並且也願意等，畢竟，二十來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點時間麽？
不自不覺中，太陽就落山了。
“許弓，去做飯吧，今天我大孫子和我相認了，一定要弄些好吃的！”顧鵬爽朗的說道。看來，他脾氣來的快，消火也快。白天的時候他還為顧義熏酒的事情大發雷霆，到了晚上，他就沉浸在了和孫子相逢的喜悅之中。
“好嘞！”一見顧鵬高興了，許弓也跟著高興了起來，樂嗬嗬的走向了灶台房。
“大孫子，如果有一天你飛黃騰達了，你可以忘記爺爺，甚至也可以忘記你的父親，但有一個人不能忘記。”顧鵬語重心長的說道：“那就是許弓。”
“嗯……”顧北點了點頭，他明白爺爺的意思。
“這麽多年來，許弓一直在照顧著我和你爸爸，對我們顧家忠心耿耿。”顧鵬忽然有些感慨起來：“為了我和你的爸爸，他這一輩子，竟是連個媳婦也沒有娶。”
“放心吧爺爺，如果我真有飛黃騰達那一天，我一定會好好的替你們報答許伯伯。”顧北目光篤定的說道。
“好孫子，果然是我的好孫子，比你那個混賬老爹要強太多了。”說著話，顧鵬伸手指了指顧鵬，氣呼呼的說道：“其實最應該照顧我的就是他，可他卻從來也沒有照顧我，成天喝得醉生夢死，唉，唉。”
“爺爺，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來照顧你。”顧北說道。
“還是我大孫子好哇。”顧鵬爽朗的笑了起來。
不多時，許弓就將菜做好了，做了滿滿的一大桌子，還別說，他的手藝還真不錯，色香味俱全。
“開飯！”顧鵬拿起筷子，大聲說道。沒辦法，這老頭天生就是一個大嗓門。
顧北先是看了一眼顧義，想讓父親跟著一塊吃，結果發現父親還在沉沉的睡著，無奈之下，隻好拿起了筷子。
吃完飯，顧北和許弓一塊動手撤碗，並且，將一些剩菜規規矩矩的放在了碗架上。他想等父親醒來的時候，熱給父親吃。
終於，在晚上八點鍾左右的時候，沉睡了許久的顧義終於出現了蘇醒的樣子。
“水……水……”躺在炕上的顧義還沒睜開眼睛，就沙啞的說道。
顧北立即下炕，很快就接過來了一碗水，送到了顧義的嘴邊。
顧義閉著眼睛喝下了一大碗水，然後，頭向旁一側，像是又要睡過去。
顧北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還要睡啊？
這個時候，顧鵬看不下去了，厲聲喝道：“混賬東西，還想睡是嗎？”
顧義有了反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呆呆的看著棚頂。
“你看看，是誰來了！”顧鵬又是一聲暴喝。
顧義的身體就微微的顫了顫，然後，他有些吃力的從炕上坐了起來，無精打采的環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定格在了顧北的身上。
顧北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在被父親打量的這一刻，他竟是緊張無比。他有心主動開口，喊上一聲爸爸，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現在，他隻能等待顧義，等待這個二十年未曾與自己見麵的父親，到底會在第一句話裏說些什麽。
可是很快，顧北就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因為，顧義的目光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幾乎隻看了他不到兩秒鍾，就將目光落在了許弓的身上，而且，目光中的懶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怒火。
許弓被顧義這充滿怒火的眼神嚇得臉色煞白，結巴的問道：“顧，顧義，你……你幹嘛這麽看我？”
顧義沒吭聲，眼中的怒火更加濃鬱。
這個時候，顧鵬已經意識到了不妙，大聲喊道：“許弓，快跑！”
許弓如夢初醒，抬腿就要下地，可是，他還是慢了一步，顧義竟是像一道閃電一樣就來到了他的近前，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顧義，你要幹什麽……”脖子被牢牢的卡主，許弓的臉色開始逐漸發紫，說話的聲音異常沙啞。
顧義眼中的怒火依舊，一字一句的逼問道：“姓許的，你走之前，我告訴過你什麽？”
“我……我……”許弓說話很廢力：“你告訴我，隻能暗自保護小少爺，千萬不能把他帶回來……”
“虧你還記得！”顧義咬了咬牙關，徒然暴喝一聲：“那你為什麽還把他帶回來！！”
“……”許弓沒了聲音，不知道是無法可說，還是被掐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