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茶樓之約
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毫無感情，她的語速很慢，讓我第一反應覺得會不會是機器人。
“您好，請問是鄒子萱小姐嗎？”
我嗯了一聲，在腦海裏搜尋著可能認識的人，無果，於是便繼續等待她的下文。
“有人想要和你談談。”
我終於反問了她，“你是誰，誰要和我談談？你們要幹什麽？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見你們的。”
直覺告訴我，這個電話肯定和林家有關，可是到底是林楓還是林楓母親沈嵐還是童佳蕾，就不得而知了，我拒絕了對方的要求，因為我不能把自己處在危險之中。
貌似我的回答在對方早就洞悉了一般，她的語氣聽起來還是那麽的波瀾不驚，難道真是機器人不成，在電話這頭，我沒心沒肺的被自己這奇葩的想法逗笑了。
“鄒小姐不用顧慮，我們夫人是很有誠意的，就在你小區旁邊那家茶樓，十分鍾後，不見不散。”
我總算明白了，原來要見我的，是林楓的母親，今天查資料我查看到，林楓的母親叫沈嵐，正是林氏集團前身那家國營煤礦礦長的女兒，當年的她巾幗不讓須眉，和丈夫一起打下江山，成為陽市可圈可點的風雲人物。
對方不容我回答，便掛了電話。
我把心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十分鍾後，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在門口，看著鏡中有些慘白的臉，我從包裏摸出了一隻豆沙紅的唇膏，抹了一點，這樣總算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這家茶樓裝修古典，下午，店裏的客人並不多，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帶著職業的笑容把我引上了二樓包間，林楓母親果然已經正襟危坐地坐在裏麵等我了。
房間裏沒有別的人，最開始我以為，至少有那個說話像機器人的女人在其左右吧？
“鄒小姐請坐。”
今天的林楓母親卸去了昨日的咄咄逼人，看上去就是一溫和從容的長輩，她親自為我斟茶，嘴角帶著謙和的笑容。
“子萱對吧，昨天是我失態了，今天特意來道歉。”
我一下有些不適應，原本還想好了如果她態度強硬，如果敢再打我或者侮辱我，我也學姚瑤，來個硬碰硬，我也不怕她。
我用手撩了撩掉在麵頰上的頭發，來掩飾她的道歉帶給我的隱隱不安。最近頭發是越來越長了，記得兩年前，我的頭發還隻齊肩，高原說，我留長發一定很漂亮，於是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剪過，估計要不了多久，怕是能及腰了吧？
既然她是這樣的態度，我也變得很有禮貌起來。
“沈伯母，對不起，我一直找不到你們，兩年前，我醒過來之後，你們已經離開了。”
我試圖解釋和高原之間的事，可是我發現我一張口，卻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說出來的話竟然是在為自己的消失來開脫。
我發覺自己這樣說好像不對，慌忙又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說，對高原，不，對林雲，我一直……沒有忘記。”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沒有忘記，就足以概括我這兩年來的所有了。我實在找不到其它更貼切的詞語，來表達我對高原深深的內疚和思念。
林楓母親揭開茶蓋，低頭喝了一口，極品的鐵觀音芬香四溢。
“其實這個道理我早就想明白了，你們這些孩子，喜歡冒險，喜歡極限運動，喜歡在大自然中去尋找自我，這些都是有風險的，當時我放任林雲去做這些，就應該遇見到危險的存在，我也不應該把雲兒的死歸咎到你的頭上。”
她帶著自嘲般的笑容，繼續說道。
“隻是，人都是這樣，有時候總想要找一個發泄口，所以昨天一下見到你，我就失控了。”
林楓母親的道歉，看上去誠懇真摯極了，這哪裏還是昨天那個歇斯底裏的老太太、張牙舞爪想要把我殺了的瘋婆子，這分明就是一和藹可親的長輩啊，頓時讓人有了想親近她的衝動感。
我的眼淚再次盈滿了眼眶，這淚水，更多的是激動的淚。
“沈伯母，是我對不起你們，如果不是因為我，林雲也不可能失足跌下去，我願意為我的錯誤負責，隻要你不再恨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林楓母親卻和我聊起了家常，她問起了我家住哪？家裏有哪些人，怎麽到陽市來上班了？
我都一五一十一一的回答了，隻是想起父親平日裏為人低調，而且，他因為我的頹廢，也狠狠地傷心了，曾說過不要再打著他的名號招搖的話來，這也是我當初來陽市上班的原因，因為父親切斷了我的經濟來源，這些，連姚瑤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所以我並未對林楓母親說起我的家庭情況，隻一筆帶過，說是一普通的小康之家。
“因為我同學在陽市，所以我就跟過來上班了。”
林楓的母親終於說到了重點上，我就說，她今天不可能就隻是拉我出來喝茶聊天來的這樣簡單。
“丫頭，我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林雲那事呢，兩年都過去了，我們都無力回天，可是現在林楓就不一樣了，他是我們林家全部的希望，你也知道，林雲走後，我們家就隻有了楓兒這一個孩子。”
我想起自己和林楓那荒唐的一夜，再次無地自容。
“沈伯母，我知道，我不會去糾纏林楓的，這點請你放心。”
林楓母親舒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明事理的好孩子，林楓的婚事，我和你林伯伯生前就已經定好了，這件事，改變不了。”
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在咖啡館裏，林楓急切地要拿自己當擋箭牌的樣子了，這母子兩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阿姨，恕我直言，貌似林楓並不喜歡童佳蕾，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的呀？為什麽你要強迫他娶自己不想娶的人呢？”
林楓的母親目光一淩，帶上了一股寒光，但是轉而立馬就消失了，隨即擠出一抹笑容來。
“林楓那孩子，還小，太過年輕，有些事還沒看明白，不過我相信他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她如此一說，畢竟是他們的家事，我也就不便再說什麽了。
“阿姨你放心，我會主動消失，不再來打擾你們，本來，和林楓之間，就是一次陰差陽錯的錯誤，及時糾錯，也是應該的。”
她的眼光瞄向了我的肚子，雖然沒說什麽，我也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
“至於這孩子，我會去處理掉，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吧。”
用如此平靜冷血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太過無情，這畢竟是一條生命啊，是我的放縱才把它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可現在我卻又要親手扼殺了它。
不知道是不是出門前吃的藥的藥效過去了，我又感覺腦袋昏昏沉沉，有些暈了，伸手一摸，額頭上又滾燙起來。
“這樣那是最好不過，丫頭，阿姨就在這先謝謝你了。”
我忍著心底突然冒出來的悲傷，發現自己原來竟是這樣的脆弱，當初林楓母親給我一巴掌的時候，我是那樣的怨恨她，可如今，她換上了一張笑臉和如此和藹的表情與我說話，我又開始莫名感動。
“是我對不起你們，打擾了你們家的安寧和諧，說抱歉的應該是我。”
我覺得自己在這待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辭，站起身來我才發現，從坐下到現在，我竟然連一口茶水也沒喝，嘴唇有些幹涸。
背後傳來林楓母親的聲音。
“什麽時候去醫院？你告訴我一聲，我陪你去。”我聲音嘶啞，“不用了，再見！”
我對自己說，但願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