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欠命還命
林楓母親在沙發上坐下,並示意我也坐下談,我坐到了她的對麵,正好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照在林母的臉上,連她臉部細微的皺紋我也看得很是真切,我背對著窗戶,反倒把自己置身於陰影當中。
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理論,說與人談判的時候,就是要把對方放在明處,自己呆在暗處最利於談判,我笑,自己不知不覺間,便處在了一個有利的談判位置了。
林楓母親的目光環繞了整個客廳一周,最後眼神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真沒想到,林楓會把你藏在這,害我一頓好找,當年林雲買下這套房子搬過來住,我也來過幾次。”
我很想反對她那樣的說法,這不是金屋藏嬌,我是光明正大和林楓住在這裏,不是藏。可是想想這樣的反對沒什麽意義,我也就繼續等待她下麵的話了,不再打岔。
“伯母找我,是為了肚子裏這個孩子吧?”我看她欲言又止,直接開門見山挑明了。
我心想,她這次前來,肯定又是想我把這孩子給做掉吧?可是如今,我哪裏還會舍得,我甚至在偷偷合計,如果她今天強製性拉我去醫院,我該想什麽對策來保護自己和孩子才好。
可是林母卻很是奇怪,突然和我說起了林氏集團的事來。
“丫頭,你別看林氏集團現在表麵上光鮮,其實資金鏈已經快斷了,林楓最近天天跑銀行貸款,但是幾乎所有銀行都拒絕給林氏集團放貸。”
這次,我又覺得她變成了一個老人,一個卸下所有偽裝和強勢的長輩,林母就像和老朋友說話一般,對我娓娓道來。
“童佳蕾和林楓青梅竹馬,她喜歡林楓,從她上中學的時候,我們大家都知道,童林兩家也算是世交,當初林楓父親還在的時候,和童家有過不少的合作。”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和我說起林家和童家的這些事了,估計還是想說服我離開林楓吧,我的心莫名便有些隱隱地痛。
“林楓父親去世以後,林氏集團比以前更加舉步維艱了,雖然林楓在想盡辦法,希望把公司轉型,步入正軌,但是也無法阻止公司越來越困難。”
我隱隱有些明白了,她給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麽,肯定是因為童家能救林氏集團於危難,果然,林楓母親後麵的話證實了我這樣的推測。
“童家曾找上過我們,你也知道,童佳蕾的母親是陽市商業銀行的行長,她承諾過可以貸款給林氏集團,而且童氏集團還可以投資和林氏集團發展生物製藥研發,隻要合作成功,林氏集團就能度過這次危機,起死回生了。”
我冷笑。
“但是童家唯一的條件,就是得林楓娶了童佳蕾,是嗎?你可真是一個好母親,拿自己的兒子終身幸福為砝碼,換取林氏集團的一時安穩?”
我的聲音分貝提高了很多質問她,“你問過林楓的感受嗎?讓他一輩子和一個不愛的女人痛苦地生活著,你覺得你會心安理得嗎?”
林楓母親毫不示弱,“我隻知道童佳蕾喜歡林楓,喜歡了十幾年,這是我們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隻要她對我兒子真心,這就足夠了,感情婚後是可以培養的。”
對林母這樣的謬論,我真是無法苟同。
“如果林楓能看上她,還需要等十多年嗎?你這純粹就是為自己的自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平衡自己把林楓當做犧牲品的愧疚。”
我的話一針見血。
林楓母親似乎被這話激怒了,眼神看上去非常犀利,逼視我,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聲嘶力竭。
“你覺得,作為林氏集團如今唯一的繼承人,這難道不是他林楓應該承擔的責任嗎?”
我頓時語塞,是啊,愛情算什麽?可以當飯吃嗎?可以貸款給林氏集團讓他們度過難關嗎?就算沒有愛情,也可以活得光鮮亮麗,受萬人敬仰,隻是每個人的信仰不同罷了。
“伯母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要我離開林楓是吧?”
我氣血上湧,覺得自己或許真的錯了,林楓如今是林家唯一的孩子,他有責任承擔起拯救林氏集團於水深火熱的責任,我不應該拖累他。
我心痛得厲害,看來自己肚子裏這孩兒,終究是留不住,即使如今,我已發覺自己隱隱對林楓動了心,我也明顯的感覺到了林楓的真情,但有太多的人不希望它能平安降臨在這個世上了。
“既然這樣,我走,總可以了吧?”
我站起身來,竟有一點眩暈,不想林母卻一下扶住了我,把我重新按回了沙發上。
“孩子,伯母今天來,給你說這些話,不是要讓你離開,而是有一個請求。”
我再次被她的話弄迷糊了,林楓母親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我心裏直打鼓,不知道她又要耍出什麽幺蛾子出來折磨我們。
“我是想請求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這一刻,我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先前還在說林楓為了林氏集團,非童佳蕾不娶,可為何現在她又會要求我把這孩子生下來?
“為什麽?你剛才不還在說林楓必須得娶童佳蕾嗎?”
林母點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說道:“是的,童林兩家必須聯姻,但是你這個孩子也必須生下來,這是我們林家的血脈。”
我立馬憤怒了,真恨不能一巴掌呼過去,即使她是長輩又如何?她竟然能在這個時候,這個年代,把我鄒子萱當做一個生育工具,我怎麽可能容忍!
“伯母,你真會開玩笑,你覺得這事可能嗎?讓我當一個代孕工具,生下這個孩子然後自動消失?我告訴你,我鄒子萱現在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絕對不可能,明天我就去醫院把這孩子做掉,從此和你們林家再無任何瓜葛。”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卻發現林母的眼眶紅了,沒一會,她的眼淚便滾落了下來,這時候,她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我。
我木然地接過來一看,非常熟悉,正好是林楓免疫性不育症的醫學報告,上麵明確寫明弱精症,懷孕幾率很低。
“你肚子裏這個孩子,很可能將會是我們林家唯一的血脈,所以我請求你,生下這個孩子再離開,好嗎?”
“林家不能斷後,但是林氏集團也不能在林楓的手上毀於一旦……”
林楓的母親眼裏含淚,這一刻,她又變回了一個老人。
我再次冷笑。
“你覺得,你們林家斷後和林氏集團的生死存亡與我鄒子萱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林母聽我這樣一說,一下拽住了我的手,她的力量變得大得驚人,拽得我的手臂生疼,她指著牆壁上高原的照片,一字一頓,幾乎是聲淚俱下、聲嘶力竭。
“你欠我們林家一條命,必須得還!”
看著牆壁上高原陽光般的笑臉,再想起在雪地裏汩汩冒出的殷紅,我一下就癱了下去,頓時淚如雨下。
“高原,對不起。”
我的眼前再次冒出蒼茫的雪地、呼嘯的風、張向導絕望的大吼、高原用血肉之軀擋在我和巨石之間……強烈的內疚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腳底幾乎站不穩。
林母的眼睛變得血紅,在我麵前張牙舞爪,臉上全是縱橫的淚,“我養了27年的孩子,為了救你,就那樣沒了……沒了!你不覺得你欠我的嗎?你不覺得你欠我們林家人一個交代嗎?”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如一記重錘,擊打在我的心髒上,我頓時心如刀絞,這是我一輩子背負的債,必須得還,現在,我還有什麽資格再來影響林氏集團的發展、影響林楓和童佳蕾的婚約,我背轉過身,不敢再看林母傷痛的眼神。
“好,我答應你,生下這個孩子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