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治病
姚紫堇看著姚蘇木已經看不出腿型的雙腿，心裏一陣酸楚，一種似悲似恨的心情油然而生。
悲傷她哥哥如此年紀卻受了這般苦楚，恨什麽？
恨老天不開眼麽？
葉氏軟軟的癱倒在地上，還好姚二眼疾手快，接住了葉氏倒下的身子。
“爹，你先把娘抬到那屋躺著。”姚紫堇對姚二說著，低著頭，盡量不讓別人看到她泛紅的眼神。
房間的氣氛有一種壓抑的悲傷，她不想自己最先繃不住，哭出聲。
姚二打橫抱住葉氏起身離去:“好。”
不知何時，辛華已經不在房間裏，姚紫堇也不管這些，盯著那雙血肉模糊，爛的流膿的雙腿，輕輕的問道:“疼嗎？”
姚蘇木故作輕鬆的道:“初時疼些，不過男兒家，在戰場上哪有不受傷的，早就習慣了，現在不疼了，隻是有些癢。”
習慣有時真是一個可怕的詞，可以讓人忘記痛楚。
姚紫堇點了點頭，聽到姚蘇木說不痛，本該開心，卻總是想到疼痛兩字，點頭之際，一滴清淚滴了下來，砸在深色的衣服上，瞬間又隱進去。
她發誓，此生肯定好好保護這個哥哥，帶領她在乎的人吃好喝好，一輩子不為吃食發愁！
姚老大回來後一言不發，深邃渾濁的眼睛裏布滿了憂傷。
“爹，哥哥這個褲子可要快些脫了，不然跟肉黏連，以後再脫可就難多了。”姚紫堇低著頭說道，說著，好似是小女兒家害羞，不敢亂看一樣，低著頭走了出去。
姚二點了點頭道:“哎，你去找一條褲子過來吧！”
“嗯。”姚紫堇出門，把門關上，抬頭看天，卻好似被太陽刺了眼，蹲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不住的抽動，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土地上，漸漸濕了一片。
壓抑的嗚嗚聲吸引了辛華，他自茅廁出來，一眼便看見了蹲在地上的姚紫堇，眼睛紅紅的，整個人又透著一股不服的氣勢，宛如被激怒的小獸。
他是害怕被姚蘇木認出，雖然戰場上他身披戰甲，頭戴護盔，但是難保姚蘇木沒有記下他的樣子。
他自小聰明，識人不忘，隻一眼，便知道這個人是他手下的人。
不過，也不能老是躲著，事情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逃避是躲不了任何的。
辛華抬頭看了看天空之上的太陽，日頭還高，應該還來得及。
說著，也沒有驚動姚紫堇，慢慢走了出去，往鎮上走出。
他知道財不外漏，一千兩對他來說可能是毛毛雨，可是對於這個村莊來說，可是一筆巨大的錢財，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隻怕要麻煩。
如今天色還早，他去鎮上換成幾兩幾兩的，倒是可以用了。
姚紫堇蹲在地上，擦了擦眼淚，把地上沾濕的淚痕劃掉，呼出一口氣。
剛剛一段記憶宛如狂風過境席卷了她整個腦海，那是一個哥哥力很滿的畫麵。
傍晚的樹下，天空被落日染成了橘色，映在人臉上，紅彤彤的甚是好看。
可就是有一個異類，姚紫堇看著當年小小的原主無助的站在原地，迎來的，是漫天的石頭。
石頭準確無誤的砸在姚紫堇身上，瘦弱的女孩兒哭著卻被那些人圍起來，跑不掉。
“哼，你這人真是醜，看著就煩。”為首的姚麗冷哼一聲，小小的年紀就頗為蠻橫。
傍晚的霞光給每個小孩子都打了腮紅一般，臉色紅彤彤的十分可愛，可是姚紫堇因為瘦弱，臉色發黃，打上了紅色看起來頗為怪異，看起來的確不甚好看。
姚麗掐著腰指揮著別的小孩子往姚紫堇身上扔石頭，儼然一個孩子頭。
“你們都走開，不許欺負我妹。”一個比姚紫堇高很多的少年大吼一聲，拿著一根棍子急火火的衝了過來。
揮舞著棍子，小孩子自然而然的都躲開了，姚蘇木擔心的把姚紫堇攙起來。
“沒事吧？”姚蘇木擔心的看著不發一言的姚紫堇。
姚紫堇躲在姚蘇木的身後搖了搖頭，淚水不住的流，害怕的望著姚麗。
姚麗看著姚蘇木，不屑的嗤笑一聲，道:“又是一個醜的，這麽醜的人就不該活在世上，你娘生你的時候，就該讓你們死在肚子裏，最好自己也死了算了，生的一個個都這麽醜，怎麽有臉活著。”
惡毒的語言自姚麗那張小小的嘴裏說出來，讓人不敢置信。
姚蘇木紅了眼，大吼一聲就衝了過去，與姚麗打在了一起。
姚蘇木是男孩，還拿著棍子，沒多久就把姚麗打趴下了。
最後的最後，姚麗趴在嚴老婆子身上嗚嗚的哭。
“我今天跟人玩，蘇木非要一起玩，我不肯，他就打我……嗚嗚。”姚麗哭的一抽一抽的，毫無意外的，嚴老婆子對著蘇木上去就是一鞭子。
姚蘇木不服氣的解釋道:“不是她說的那樣，是他們欺負妹妹，我才過去的……”
“閉嘴，滿口謊話，我姚家怎麽出了你這樣的孽種。”嚴老婆子打斷了姚蘇木的話，對著就是一頓打。
本不是她的記憶，此刻回想起來卻格外清晰，姚紫堇歎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緒，剛剛她真的十分傷心。
不過，以後就好了，她一定會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至於嚴老婆子，她一定會讓她後悔。
姚紫堇想著，眼眉間滿是自信，整個人流露出一種引人注目的氣質。
姚紫堇去了姚二那屋拿了一條褲子回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如果看到不該看的……
姚紫堇眸光一閃，流露出一絲不自然，輕咳一聲道:“爹，我進來啦？”
姚老大噢了一聲道:“等下。”
“嗯。”
“進來吧！”
姚紫堇打開門，複而又關上，今天天氣炎熱，而受傷的人最見不得，感染了就壞了。
床上坐著的姚蘇木對著姚紫堇笑了笑，臉色慘白卻有絲不自然的神色。
一條褲子被丟在一旁，滿是血汙，髒兮兮的。
視線轉到姚蘇木的腿上，姚紫堇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雙不能稱之為腿的腿，傷痕累累，滿是血跡，爛肉上有些凝固的血汙，還有一些爛了的膿皰，流著似白似黃的液體，看著甚是惡心。
姚老大拿了一塊布，遮住了重點部位，現在這腿血肉模糊，倒是不怕姚紫堇看了，不過這腿，屬實把姚紫堇嚇了一跳。
“這，怎麽換？”姚紫堇皺眉，這褲子就算換上，還是會黏連。
換上了，就是白白浪費一條褲子。
姚二揉揉眼睛，道:“你在這兒陪你哥說說話，我去燒水。”
說著就要出去，姚紫堇急忙道:“別的事情我不懂得，燒水我還是會的，爹你歇著，我來吧！”
姚二卻自顧自的走了出去，擺擺手道:“不用了，你在這兒吧！”
“爹他心情不好，讓他出去透透氣也好。”姚蘇木歉疚的看著那抹背影，對姚紫堇道。
又把視線轉到了姚紫堇身上，笑著道:“才兩年不見，你這小丫頭可算長大了些了，也，愛說話了。”
在他記憶裏，他的妹妹可是從來不說話了，哪怕被欺負也是默默受著，讓他格外心疼。
她跟原主性格真的挺不像的，姚紫堇笑了笑，調皮道:“都說女大十八變，指不定過段時間我就又不一樣了，哥哥你要多適應啊。”
姚蘇木一呆，呐呐道:“還真是女大十八變，現在都敢這樣對我說話了。”
姚紫堇把手中的褲子放下，倒了一杯水，喂姚蘇木喝了。
“我再怎麽變，還是你的妹妹，我還記得小時候，被姚麗欺負，哥哥你拿著一根棍子就衝了過去……”姚紫堇回憶起往事，笑的燦爛。
姚蘇木也想了起來，一張笑臉措不及防看到雙腿，霎時凝固:“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腿都廢了，以後恐怕不能保護你了。”
姚紫堇深吸一口氣，故作生氣道:“哥哥你想什麽呢？不就是肉爛了麽？你說癢，那就是腿沒壞，上藥修養一段時間也好了，難不成你想，等妹妹嫁人了，被夫家欺負了，旁的妹妹都有哥哥撐腰，我就沒有麽？”
“當然不是。”姚蘇木急忙開口，哄道:“我當然也想保護我的妹妹，可是，我現在這腿如何能醫好。”
最後，姚蘇木聲音低低的，這個樣子讓姚紫堇心疼。
看來，要讓他改變看法了，又不是傷筋動骨，如何好不了了？
姚紫堇眸光微閃，姚麗的身影自眼前一閃而過，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姚蘇木好奇的問道。
“姚麗前些日子踢翻了我的粥，我就拿碗的碎片劃了她的腿，現在仗著有傷從不幹活，走路一瘸一拐的。”
姚蘇木怒目一睜，道:“姚麗竟然敢踢翻你的粥。”
什麽思維？
姚紫堇清了清嗓子，試探道:“哥哥你是不是關注錯了？”
果真是直男的思維嗎？
不過，甜甜的。
姚蘇木一愣，繼而誇讚道:“當初我走時，你還躲在娘身後不敢說話，現在懂得保護自己，真好。”
“……”
姚紫堇輕聲開口道:“姚麗固然裝著不能幹活，但是受傷，做活總是不便的，現在想來，姚麗何嚐不是哥哥你，並未傷及筋骨，隻是皮肉而已，不一樣的是，她是裝著不想幹活，而哥哥你是受傷太重，要養好些時間，才能保護我。”
“可是，如此重的傷，如何能醫好？”他在外兩年，也是見了無數妙手回春的大夫，可是並未見如此病重還能醫好的，不然他也不用被送回來了。
即便現在的大夫不能治好，她也通些醫術，她自信，可以把姚蘇木治好，一切隻是時間問題。
所以，姚紫堇開口道:“哥哥放心，你既然能感覺到癢，那就是有救，隻要能爛肉愈合，配合一下按摩，別讓肌肉萎縮，肯定能好的。”
姚蘇木被說的一愣一愣的，他也願意相信，要是腿能好，誰願意一輩子躺在床上。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調整好情緒的姚二端著一盆水笑著走過來，問道:“你們兩兄妹在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要是現在說可以治好，隻怕姚二不會相信，性子一直再說什麽惹姚蘇木傷心，還不如不說。
姚紫堇笑嘻嘻的跳下床，避開了這個話題道:“沒什麽，就跟哥哥聊聊家常。”
狀似無意的看著那盆水說:“現在要幹什麽？可需要我幫忙？”
姚老大把水放在地上，擺擺手道:“不用了，你就陪著你哥哥說說話吧，一會兒可能會有些痛。”
“嗯，行。”姚紫堇應承著，又跳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