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為他人做嫁衣裳(四)
然而太子失算了,如今他的小皇妹已非凡人,心隨意動,聖靈劍驀地出現,區區凡間箭隻怎是聖靈劍的對手,還沒接觸到聖靈劍就已經化為了齏粉。
太子不敢置信的癱坐在了地上,他敗了,他竟然敗的如此之快。
大雍建朝以來,第一次朝會改在了中午,文武百官餓的前胸貼後背,曾經倒向太子的人各個心緒紛亂,生怕皇帝會秋後算賬;立場堅定的那些大臣倒是沒有這層憂慮,坦誠的站在那裏,靜靜的瞅著朝局發展;
皇帝瞅著下方的朝臣,心裏早已經有了計較,“鄭克風!”
“臣在!”鄭克風躬身拱手一禮。
“將國丈、國舅爺一黨押往刑場。”這些人他來殺,後續籠絡朝臣的工作留給兒子。壞人他來當!
“臣遵旨!”鄭克風瞥了一眼太子和皇後,惡人終於有了惡報,他唇角微微上揚,領命而去。
“父皇……”太子被押在禦階之下,滿臉驚恐的瞅著他父皇,那是他的外家、他的親信,父皇居然要殺了他們?他想求情,可開了口後,卻不知道如何求情了。
謀逆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如今朝上跪著的不過主犯。
皇後一身鳳冠霞帔的跪在兒子身側,最後了,皇帝還是給了她這份尊嚴。娘家被牽連,她不傷心也不難過,反而有了種釋然的感覺。他們讓她踏上不歸路,毀了她一生。整個家族因她而起,如今又要因她而滅了,好啊,很好,果然是因果循環。
“母後……您替他們求求情……”太子涕淚橫流,到底做了多年親人,他還是不忍心看他們死。
皇後麵色冷淡,嗬嗬笑著,“給他們求情?誰給本宮求情?”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子,都是男人聯姻的工具。她貴為一國之母也不過如此,誰比誰高貴?誰又比誰淒慘?
從未見過母後如此笑,太子驚著了,又是心疼又是心慌的蹭了過去,“母後!”他想安慰安慰母後,可惜,他已經被繩索捆了手腳,什麽都做不了,就連抱抱她,都不行。
“母後對不起你!”皇後滿眼愧疚的瞅著兒子,“母後不該沉迷於權利,疏忽你的管教。”
若是太子像殷破天那般正直,帝位不用爭都是太子的。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相思坐在雍皇身側,心疼的瞅著他父皇,父皇的眾多孩子中如今隻剩下他們三個了。今日,父皇再殺太子,就又沒一個親人了。她心裏希望父皇不要留下什麽遺憾,可身為皇室公主,她又深刻的明白大雍的局勢。天無二主,太子若活著,她七哥就永遠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太子他們必須死。她握著皇帝的手,感覺到父皇手上冰涼的體溫,鼻子一酸,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這就是帝王家的無奈,她身為帝王家的女兒,隻能選擇接受。
身側有小棉襖心疼,雍皇心裏暖了幾分,深呼吸道“賜酒!”
當日險些死在皇後手中的小太監端著精致的金鑲玉酒杯和酒壺,緩緩走向那二位。他眼中一閃即逝的恨意和即將大仇得報的歡喜,低頭間掩飾的絲毫不漏。
裴公公下了禦階,抬手滿了兩杯酒,示意小太監將酒送上。小太監躬身舉著托盤,此時那二位身上的繩索也已經被鄭克風用匕首割開了。
冰涼的匕首貼著他皮膚的感覺讓他渾身一寒,“父皇……不要殺我……”太子嚇的臉如菜色,身體抖如篩糠,拚命的後退著,滿眼都是恐懼,他怕死,他不想死。
皇帝閉上了眼睛,這也是他的骨血,他是父親,也是皇帝。身為父親,他希望這個兒子苟活於世;可身為帝王,他又比誰都清楚,這個兒子的身份會成為別人攻擊新君的利劍。
他的心被揪扯的生疼,眼中一抹不忍劃過,手有一瞬間的發抖,然而還是被相思發現了。她握緊了雍皇的手,“父皇,您做什麽決定,我和七哥都會站在您身邊挺您!”哪怕是將來要麵對諸多流言蜚語,隻要父皇說留下太子的性命,他們依舊會遵從。
“父皇!”殷破天還是心軟了,他想殺皇後報仇,可從始至終,他從來沒想過要太子的命。雖然看不上太子,到底那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他一出列,雍皇就知道他是要替太子說情的,雍皇一時間感慨萬千,“太子,你想讓朕的所有孩子都死絕了。可他們還是不忍心殺你啊,太子!”
“兒臣……”他滿臉通紅,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羞愧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大殿之上一陣安靜,藍榮等人惱恨殷破天心慈手軟,卻也沒有立場發表言論。一個個的要麽仰麵望天,要麽恨其不爭的瞪上他們兩眼。
裴公公望著皇帝,等著他的最後裁奪。
“太子,朕很快就會去地下陪你們母子了,既然你們要朕的命,那朕便不會留你們。”這就是帝王,當狠則狠。不會給繼任者留下任何尾巴。此話一出,太子頹然的軟了身子。是啊,最先踏出那一步的是自己,怎麽能怪父皇無情。皇帝一個眼神過去,裴公公已經明了了。
“太子殿下,得罪了!”說罷,他端著酒杯走近了太子,太子知道今日他難免一死了。身體本能向後仰,手卻顫顫巍巍的伸向了那酒杯。自己選擇的路,是成是敗都得自己走。
皇後比太子幹脆,抬手接過了小公公手上的酒杯,仰起她白皙的脖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到底是一國之君,想的最多的還是大雍皇朝。”她沒有失望,早在多年前,她已經失望到底了。嫁與皇室,看起來風光無限,其中苦澀,卻隻有她自己最明白。“若有來生,本宮寧願一死,絕不入宮!”這句話擲地有聲,回蕩在金鑾殿上,仿佛魔咒,敲擊著在場每個人的心。酒杯落地,在地毯上滾了幾滾,正好滾到了太子剛剛落下的空酒杯旁。
聽到如此決絕的話語,望著皇後滿是淚痕的臉頰,雍皇歎息道“朕先是大雍皇帝,然後才是父親、夫君!”此話一出,皇後一陣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腹內一陣劇痛、眼前越發模糊,聽力也漸漸消失了,身子軟綿綿的,跟沒有骨頭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母後,兒臣腹痛!”太子伸手爬向了皇後,出於母親的本能,皇後也爬向了他。母子倆觸碰到彼此的手,心中踏實了後,一個唇角帶笑,一個滿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滿朝文武靜靜的看戲到現在,不少人已經嚇的麵無人色了,撲通撲通跪了一地,“臣有罪……”
這裏所有人都幹了什麽,皇帝一清二楚,他沒有急著處理這些人。而是衝殷破天招手道“小七,你過來!”
殷破天踏上禦階,行到皇帝麵前,單膝跪下,皇帝撫摸著他的頭,看向了裴公公,裴公公會意,將龍案上的玉璽捧到了殷破天麵前。
雍皇此舉有眼睛的都看到了,這明擺著就是要傳位給七皇子——殷破天。
巨鹿險些沒喊出來,還好有忘川捂住了他嘴巴。這以後他就是皇帝的師兄了,什麽山珍海味還不是想什麽有什麽。這也太他媽的給力了!
“小七,朕把朕這一生最寶貝的兩樣東西都交到你手上了!”他將寶貝女兒的手放到了殷破天手裏,臉上帶著笑,眼中是殷殷的期盼。
殷破天哽咽了,他知道父皇的身體怕是沒有幾日了,“兒臣……遵旨!”他握緊了相思的手,滿眼真摯道“兒臣定當好好護佑大雍江山,疼惜皇妹。”
“那就好!”雍皇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再沒什麽好牽掛的了。人一鬆懈下來,那早已經深入五髒六腑的毒占了上峰,他隻覺得雙眼一花,唇角流出血來,一頭就栽向了跪在地上的殷破天懷裏。
“父皇……”兄妹倆一陣驚呼,滿朝文武登時就亂了,“陛下……”跪了一地,有神色惶恐的,有震驚不已的,也有心存僥幸的……
老皇帝一死,新帝年輕不懂事,還不是任由他們這群老臣拿捏。
七彩的靈力透過雍皇的眉心注入進了雍皇體內,雍皇這口氣總算是暫時保住了。
皇帝被抬回了冰心殿寢殿,伊可和藍榮都給老皇帝把過了脈,均是搖頭不已。
這是相思第一次體會到無力感。
“怎麽可能沒救?這世上不是有很多靈丹妙藥的嗎?”相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著床上睡相安然的父皇,她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哪裏有那麽多靈丹妙藥?”忘川一陣歎息,“前幾日師尊險死還生,若是有,別說師伯他們,就是我,也會不遺餘力的找到它來救師尊。”哪裏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吃那麽多苦頭。
這倒是實話。
“師尊如何了?”相思一把抓住了忘川的衣袍,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命還在,就是不知道何時會……”忘川不敢往下說了,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整個大殿的氣氛降到了冰點,人人一臉凝重之色。
“小七,相思!”雍皇的聲音微弱,可在這安靜的寢殿中很輕易就傳進了殷破天和相思耳中。
兄妹倆一左一右的跪在病床前,其餘人很有眼色的退出了寢殿。
“都別為父皇耗費精神了!”皇帝欣慰自己有一對孝順的兒女,能最後多看他們一眼他已經很知足了。
他抬手輕撫著相思的臉頰,又是一陣感慨,“朕的相思居然修成仙身了,不愧是朕和你母妃的女兒,又能幹又漂亮。”
古往今來的父親都是一樣的,在他們眼裏,女兒永遠都是全天下最美的、最出色的,寶貝的如同心肝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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