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息鬆道人
大音希聲訣竟然藏在先祖靈位之中,吳拙一見之下激動得手都在顫抖,連忙將書冊藏在內襟中,再把祠堂中收拾幹淨,又把威虎幫死去的幫眾藏在案幾之下。一切收拾妥當,吳拙這才又跪在地上,對著空了的案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祖先顯靈,當年武功心法悉數被神秘少年帶走,留下的也盡數遭毀,沒想到竟然在牌位中還留存拓本,想來是天不亡我藏歌。”
吳拙擦了擦臉上的熱淚,轉身帶著眾人離去。待走到一處分岔路口,眾人依照吳拙的安排,三兩結成一夥,吳拙道“如今一朝分別,不知何年何月還能相會,眼下出此下策,實在別無他法,隻盼你們今後好好生活,不再受苦受難,打今日起,咱們藏歌門的名號莫要再提,他日若能東山再起,再謝諸公。”
眾人四散離開,吳拙這邊隻剩下十幾名死忠,說什麽都不願意獨行,吳拙便不好再出言相勸,吳律夫妻二人也需要人照顧,隻得留下這幾人結伴前行。直走出數十裏,便來到一處荒村,村中男女不知何故悉數不再,村中小路雜草叢生。吳拙見村中不少空房,便帶著眾人進屋。
吳拙道“這村子空無一人,正是我們安頓的好地方,我們就先在此歇歇,一會幾個精壯的,跟我到村裏別處尋尋,看看有什麽吃食一並帶過來。”說完又安排幾人照顧吳律夫妻,自己這才帶著幾個人出了門。吳拙一行人一會兒工夫,就把這荒村上下翻了一遍,這村落不大,隻有十幾間草屋,草屋內陳設非常簡陋,眾人主要是尋找食物,可灶台之上灰塵堆了厚厚一層,已然許久無人居住。
吳拙隻好作罷,又想到眾人連日來食不果腹,便招呼隨從前來,幾人準備入後山尋些野味兒。幾人邁步前行,說話間便翻過一座小山,吳拙正欲說話,不料雙眼瞪得老大,不遠處一個道士打扮的男子,正在挪動一具屍體。
吳拙連忙招呼眾人噤聲,悄悄爬在土坡之上觀察起來。隻見那道士用布掩住口鼻,將一具屍體拖至一個土坑邊緣,那道士雙手輕推,屍體邊滾進坑中,吳拙定睛一看,頓時吃驚不已,那土坑中竟然全是屍首,男女老少都有,看打扮全是山野之人,想來便是這荒村中的居民。
吳拙心有不忍,隻道是這惡道人行凶,之後毀屍滅跡,於是連忙跳出來吼道“妖道!光天化日作此惡事!這些百姓做了什麽?竟遭你毒手!”邊說邊走,吳拙腿傷剛好,本來下坡就不方便,再加上一瘸一拐,這速度就更慢了。
那道士聽到有人叫喊,當即回頭,一眼便看到一個跛腳之人滿臉怒容,道士連忙喊道“別下來!我這就上去!”
吳拙見對方迎著自己而來,便不再挪步,雙眼緊緊盯著那道士,生怕對方突然發難。周圍藏歌門眾人也嚴陣以待,隻等吳拙令下便上前擒住這個道士。
不料那道士一個起落,便從坡下一躍而起,繼而輕飄飄的落在吳拙身前,那臉上布條竟絲毫不動。道士一落地便道“貧道道號息鬆,不知施主如何稱呼?”
吳拙見對方輕功不弱,想來武功更高,隻恨自己沒能沉住氣,若是這惡道人殺人滅口,藏歌門這幾個人哪個能在他手下過上兩招。不過息鬆道人名號在武林中叫的挺響,若是吳映在此,便識得息鬆道長,昔日吳音找也和息鬆道人有過幾麵之緣,無奈吳拙當時年幼,並不知道息鬆道人,當即冷冷說道“我叫吳拙。”
息鬆道人笑道“原來是吳施主,不知方才吳施主為何一臉怒容?”
吳拙道“我們本是過路人,因為錯過宿頭,便到這村裏落腳,可一進村卻發現空無一人,不知村中百姓去了哪裏,於是便上後山找些吃食,正巧看到道長在此,便出言問詢。”
息鬆道長道“原來如此,施主有所不知,貧道也是雲遊四方的閑散之人,一個月前路遇此地,見村中男女麵色蠟黃,隱隱透著黑氣,一問才知這裏鬧了瘟疫,便想著救上一救,於是約定好一個月後帶著良藥前來,沒曾想還是晚了一步,唉。”
吳拙聽完,這才知道這道士並不是惡人,反倒是在行善。當即便開口“方才我見你拖動那人屍體,又見坑中皆是死人,還道是道長所為,正在殺人滅口呢。”
息鬆道人哈哈笑道“吳施主說笑了,貧道不說有多好,但殺害善良之人的事,貧道萬不敢去做的,這村中百姓先前與我相處融洽,我見村中鬧了瘟疫,便想著可以救上一救,終歸是生死有命。既然晚了,我便想把這些屍首悉數燒了,一來塵歸塵土歸土,總好過這些人曝屍荒野,二來瘟疫橫行,若是傳到別處,怕是還要死人,所以我便在這荒山上挖了一個坑,將這些可憐人的屍首安頓好,也算有個去處。”
吳拙見息鬆道人說的如此真誠,心中也覺得自己太過唐突“道長,是在下無禮了,在這給您賠個不是。”
息鬆道人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若是貧道碰到這樣的事,隻怕比你還要生氣,想來吳施主也是路見不平的好漢,待我將手上忙完,好好和你敘敘。”
吳拙道“眼下我們一行人正在村中歇腳,想來住的就是他們的房子,本打算道聲謝,可現如今怕是不行了,我這邊跟著道長一起,也算是送送他們吧。”說完便慢慢往坑邊走。不料剛走兩步,息鬆道長雙手輕抬,兩團赤色真氣裹在雙手之上,吳拙隻覺身子一輕,那兩團赤色真氣竟抬著自己回到坡上。
息鬆道人見吳拙一臉詫異,便笑道“施主心懷善念,我替他們謝謝你,隻是疫毒太過凶險,還是不勞您費神,貧道這就來。”說完輕飄飄的躍在坑邊,口中念念有詞“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氣聚功德,同聲救罪魂,罪魂實可哀,我今說妙經。念誦無休息,歸身不暫停。天堂享大福,地獄無苦聲。”
《太上救苦經》經文念罷,息鬆道人取出火折,點燃覆在屍首之上的枯枝,不一會大火熊熊,映著息鬆道人瘦削的臉龐。大火慢慢熄滅,息鬆道人將實現準備好的泥塊填入坑中,繼而雙手一震,赤色真氣外放,登時將泥塊悉數震碎,頃刻間便將土坑蓋住。
息鬆道人這才將掩在口鼻處的布條取下,折返回到吳拙身邊。吳拙被息鬆道人的神功震懾,怕是眼前這個瘦道長,比父親的武功也差不了多少,見息鬆道人折返回來,吳拙連忙跪地磕頭“道長救命!道長救命!”
息鬆道人也是一愣,不知吳拙為何會跪地,當即將吳拙扶起“吳施主快快請起,你何事你且說罷。”於是吳拙便把連日來,威虎幫登門,圖害藏歌門門人,險些逼死門主,霸占吳映之事,統統告知了息鬆道人。
息鬆道人聽完,眉頭微蹙“這威虎幫最近我也有所耳聞,竟是幹些欺男霸女之事,我本就想把他們除去,沒想到現如今連藏歌門他們都敢動手,如果不盡早將他們鏟掉,怕是以後做大了,便更難了。”
吳拙熱淚盈眶,當即帶著息鬆道長折返村中。息鬆道人見藏歌門眾人個個沮喪,心中便知那威虎幫所作所為實在過分,於是開口問道“吳施主,貧道有番話當問,隻是有些唐突,還望施主先包涵。”
吳拙隻盼息鬆道人能懲惡揚善,除了威虎幫,當即正色道“道長請說。”
息鬆道人環顧了四周道“一閣二門三大家,縱然是吳老門主死於非命,但藏歌門畢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門派,為何會被威虎幫這樣的宵小之輩騎在頭上欺淩?”
吳拙歎了口氣道“道長有所不知,當年神秘少年來我藏歌,接連挫敗我門中數十位高手,最後連先父也死在他手上,之後便焚我樓宇,我門中心法武功悉數遭難,所以到了我這一代,藏歌門青黃不接,原先的心法武功學得都是皮毛,個個音律倒是不差,隻是這武功上,怕是連個中等都算不上了。”
息鬆道人吃驚不小,神秘少年到底是何來頭?為何所到之處,皆遭其毒手,之前也聽說不少門派一蹶不振,沒想到連藏歌門這樣的大派也難逃此運數。吳拙又道“自打先父亡故,藏歌門每況愈下,不少武林後起,都想著在藏歌門找萬兒,這些年幾乎沒有斷過,是個武林中人,都敢來藏歌門捏一把掐一下,如今這又來了個威虎幫,隻是先前來興事之人,都是找上幾個人把我們打傷便罷,現如今這威虎幫竟然想將我們趕盡殺絕。”說完又將腿伸出“就連我的腳筋,也被那威虎幫幫主王擒虎挑斷,成了廢人。”
息鬆道人看了一眼道“這威虎幫實在是為惡一方,就算沒有藏歌門一事,我也饒不了他們,你們就在此間歇著,待我取了那廝首級,再來見施主!”之後,息鬆道人將外出尋得的良藥交給吳拙,生怕吳拙他們在此居住,染上了疫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息鬆道人問了地址,連縱身形往藏歌門去了。
王擒虎這幾日也沒閑著,招呼幫內眾人收拾新占的地盤,這藏歌門本就是數千人的大派,樓台之多就算連年遭損,如今剩的能住人的,也比江湖上絕大多數門派的地盤要大!威虎幫之前蝸居在一個山頭,如今換了大地方,個個兒是興高采烈,整個威虎幫除了吳映仍舊麵無表情,其餘眾人都恨不得嘴角咧到耳朵根。
威虎幫幫眾手腳也不慢,已然將藏歌門的牌匾換下,又找了匠人,緊趕慢趕做了一個新牌匾,上著三個大字“威虎幫”,又在內庭之上掛了一塊威虎堂的匾,庭內列了座次,吊睛白額虎皮蓋在庭當中一張大椅之上,王擒虎坐在正當中好不威風。
左右兩邊列四虎席位,分別帶上疾風虎、快雷虎、上山虎、下山虎的名號,其實也就是跑沒影兒和一溜煙兒這等溜須之人,幾番拾掇,這藏歌門哪還有半點影子。這一日王擒虎從吳映房中出來,又張羅著四虎在庭前議事,說是議事哪有正事可言,無外乎今日去霸張家的家業,明日去搶王家媳婦這等壞事。正說著,門外有人傳報“稟告幫主,門口有一個老道士求見。”
王擒虎眉頭一皺“不見,打發他滾蛋。”四虎聞言皆溜須而言“我們威虎幫幫主是誰想見就見的嗎?問問他要幹嘛?若是討飯的,就給我攆滾蛋。”
傳令聞言退出門外,一溜煙的跑到門口,不一會又折返回來“稟告幫主,那老道士不是討飯,也不要銀子,隻要見幫主。”
不等王擒虎發話,四虎紛紛罵道“哪來的野道士?門口的兄弟們就沒有攆他走嗎?”
傳令的知道這四虎皆是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的主兒,隻得顫巍巍的說道“門口的兄弟攆了,四個人打這道士一個,可這道士也不還手,任憑兄弟們招呼,可偏偏四個人累的氣喘,也沒能摸到這道士一下,我看情況不對,這才過來稟告幫主。”
疾風虎一溜煙兒怒道“他娘的!我去看看!”說完便帶著弟弟,二人從門口喊了十幾名幫眾,拉著勢子來到門前,這門口不是別人,正是趕過來的息鬆道人。
疾風虎一口吐沫啐到地上“哪來的野雜毛?你也不抬你的狗眼看看這是哪兒?我威虎幫豈是你撒野的地方?”
息鬆道人笑道“施主此言差亦,貧道不是來撒野的,是要見你們幫主的,這事對我很重要,對你們威虎幫幫主也很重要!”
疾風虎怒道“什麽狗屁事?我們不聽,趕緊從哪裏來給我滾回哪裏去!”
息鬆道人仍舊微笑“這位施主就不聽聽是什麽事對我重要,對你們幫主也十分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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