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其言也善
眾人無不驚訝,原以為辜曉舍命一般的打法,絕對可以將生不歡擊潰,不顧蘇紅木的南明離火,奮身衝向生不歡的這一刹那,也讓人覺得勝負已分,可偏偏在這時辜曉身後不動明王法相真氣被蘇紅木的南明離火燒的一幹二淨,此番上前就好似送命一般。
果然那生不歡發覺臉上雖然挨了一拳,但不疼不癢哪裏比得了先前那般巨力?再去瞧辜曉,也是一臉愕然,生不歡瞅準機會,奮力抬起雙臂,雙刀一錯,便要斬斷辜曉脖子。
辜曉知道大勢已去,也不再閃躲,一副引頸就戮模樣,電光石火之間,半空之中忽然一股磅礴真氣襲來,罩著生不歡腦袋就砸,生不歡抬頭一瞧,竟又是一具不動明王法相,使出法相的正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一入場便強攻生不歡,生不歡連番戰鬥,早已精疲力竭,雖發覺麵前這男子的不動明王咒遠不如辜曉使的這般威力,但以眼下自己的狀態,對付起來仍感吃力。
辜曉被那男子救下,怔怔地瞧著眼前之人,這男子正是和自己在密林木屋時交手之人,一時間辜曉的心情又激動起來,公孫憶已然告訴自己,當時和自己交手的鍾家弟子,正是自己的另一個兒子,生不歡的孿生兄弟鍾天驚。
不等辜曉遲疑,耳中傳來人聲:“老姐姐,你可讓我尋得好苦!”
辜曉身子一震,趕緊回頭去瞧,內城台階之上,走出兩人,一個年老的婦人,跟著一個矮個子壯漢,辜曉聲音發顫:“你。。。你是。。。你是許娥?”說完眼淚再也止不住。
許娥搖了搖頭:“方才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說你這又是何苦?”說完低頭對身旁的石頭說道:“石頭,這是你主母,你還記得嗎?”
石頭點了點頭:“娘,我記得她,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辜曉主母的樣子,兒子還是有些印象。”說完之後,石頭便跟辜曉打了個招呼。
公孫憶瞧見石頭一行出現,大驚失色立馬問道:“石頭兄弟,你們過來那晴兒呢?”
石頭回答道:“公孫先生放心,那阿樂看著晴兒,晴兒已經不疼了,興許已經睡下了。”
公孫憶仍不放心但沒有再問。
辜曉瞧著石頭,果然如公孫憶所說,石頭個子很矮,想來也是中了盛一刀的銷骨功所致,一股愧疚之情又泛上心頭。
許娥道:“老姐姐,你為何這麽糊塗?整個忘川被你折騰成什麽樣子了!我實在是想不通!”許娥有些著急,質問起辜曉。
辜曉更是不知該如何作答,被許娥問的急了,便道:“我做的有錯嗎?你們一個二個都在埋怨我!我就是想彌補我當年的錯誤,隻不過沒有成功罷了,為何你們一個二個都在責怪於我!對於鍾家,你們又做了什麽?許娥!當年鍾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就會躲在我身後,這麽多年,你可曾為鍾家做過一件事!你們不做事,反倒在這質問一個做了事的人,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許娥也有些激動,加快了語速:“老姐姐!你還在執迷不悟!你怎知當年我沒有找你?石頭和山破受了傷,我背著兩個孩子沿著忘川河一路尋你,可哪裏有你的蹤影?我們孤兒寡母失了依靠,又該怎麽做活?你說你為鍾家做了事,可你想想你做的都是什麽事?忘川百姓有什麽錯?被你抓了壯丁!忘川老人有什麽錯?要被你活活封在碧落山!你說是為彌補你的錯誤,才建了這兩界城,但你可曾想過,不悔他宅心仁厚,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做了這些,他又會作何想法?他日你和他見麵,又該怎麽跟他說!你是個苦命的人,可苦命不是你報複世間的理由,天底下苦命的人多了,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那人間豈不是變作了煉獄!”
辜曉不住搖頭:“住口!不要再說了!你若是經曆過我的經曆,還能坦然自若,那我便信你,你這輩子沒有遭遇過我的遭遇,就在這裏說教,你還不配!”
許娥也怒道:“狡辯!你這就是狡辯!就是為了你內心中那一絲不平,說是為了鍾家,其實就是讓自己活的不那麽愧疚,盯著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久久放不下,不是說明你有多愛不悔,而是你覺得不悔的死跟你有莫大的關聯,每每想到此處,你夜不能寐,你可曾想過,你所謂的彌補自己的過錯,就是為了能讓自己好受一些?說穿了還是為了自己!”
辜曉越聽越心驚,竟無力反駁,一遍一遍在心中詰問:“真的是許娥說的這樣嗎?真的是她說的這樣嗎?”
許娥又道:“那我問你,你可曾想過山破少主?他把你當做親娘,鍾家沒了,你可曾想過他過得如何?可曾吃飽穿暖?可曾被仇家追殺?你可曾想過我這些家仆?就算我們這些人入不了你的眼,那你可曾想過你送出去的那個孩子?如今他就在你麵前,這幾十年他過的什麽日子你知道嗎?!”
許娥的話猶如霹靂一般,將辜曉的內心劈得焦脆,下意識的看向前方的鍾天驚,終歸是鍾天驚技不如人,即便是力竭的生不歡,鍾天驚還是落了下風,眼見著鍾天驚被生不歡掃腿放倒,雙刀已然合並為玄鐵重剪,辜曉臉上變了神色,人道是兄弟手足情深,打斷骨頭連著筋,可這親兄弟倆,竟然要拚個你死窩火,自己這個做娘的,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
無奈辜曉的不動明王法相已經被蘇紅木的南明離火燒個幹幹淨淨,這千鈞一發又如何能施展出來,眼見著鍾天驚就要死在玄鐵重剪之下,辜曉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哭號:“老天爺!我錯了!我辜曉真的錯了!有沒有人能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那苦命的兒子吧!”
辜曉的慟哭之聲傳入裴書白耳中,裴書白眼前閃過的卻是那天夜裏大伯和爹爹垂死的那一幕,當時自己的祖母莫向婉,雖不像辜曉這般痛苦,可心中不也是這般痛楚嗎?一念至此,裴書白徹底按捺不住,飛身竄入場中,雙手一分,便把鍾天驚和生不歡分作兩邊。
裴書白大叫道:“生不歡!要打我和你打,咱倆的帳還沒有算清楚!”
鍾天驚死裏逃生,立馬躍至辜曉身前,將辜曉扶起身來,辜曉瞧著麵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子,想說聲對不起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鍾天驚沉聲道:“你當真。。。。是我娘親?”
辜曉想點頭,卻又覺自己不配做個娘,剛點了一下又搖了一下,之後眼淚便決了堤,鍾天驚皺緊眉頭:“我和石頭、石頭娘來了有一會兒了,你們的對話我已經聽見了,他們當初說兩界城城主是我娘親,我根本不信,可這世上之事哪裏能理的這麽清楚。”
辜曉啞著聲音問道:“你。。。。你恨我嗎?”
“恨!自然恨你!可你又何嚐不是逼不得己,況且不管你做了什麽,終歸是為了鍾家,鍾家對我有養育之恩,這個恩情我不能忘,所以,要說我有多恨你,我也說不上來,歸根結底都是那四刹門做的孽!”鍾天驚瞧辜曉滿臉血汙,披頭散發,更何況已經知曉自己的娘親也算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心中那點兒恨意已經消散殆盡,反而見到自己的娘親,心裏還有些暖意,畢竟這麽多年除了義父鍾不怨,能在自己心裏算上親人的再無第二個了。
辜曉笑了笑伸出手來摸了摸鍾天驚的臉頰:“你湊上前來,娘跟你說句話。”
鍾天驚俯下身子貼近辜曉:“說吧。”
辜曉柔聲道:“娘也不知道,是你大一些,還是生不歡大一些,也不知你倆誰是兄長,誰是弟弟,咱們娘三個雖有血脈相連,但沒有半點緣分,一輩子分散開來,臨了見著麵,卻還是刀兵相見勢要拚個你死我活,他生不歡受盛一刀影響太深,已經沒法回頭了,娘想求你一件事。”
鍾天驚點了點頭:“嗯,說吧。”
“娘想求你,等我死了,和古今笑葬在一起,這輩子我對不起很多人,鍾家算一個,她古今笑算一個,既然活著的時候沒想過她,死了就葬在一起也算是陪她了,第二件事,生不歡為禍武林,殺戮太深,雙手已經沾滿了血,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出忘川,你拚上全力也要將他除掉!這第三件事嘛,你把許娥的兒子喊過來,我也有話跟他說。”
鍾天驚擦了擦嘴角的血汙,站起身走向石頭,邊走邊想不管辜曉有沒有交代自己殺掉生不歡,以他自己的想法,四刹門已經是鍾家的死敵,不僅生不歡要除掉,老頭子也斷然不能讓他出忘川,可自己武功淺薄,又如何能達成所願?
石頭不明就裏,看了看娘親,許娥點了點頭,示意石頭跟著過去,二人左右半跪在辜曉身側,辜曉握住二人的手,輕輕言道:“石頭,那年在忘川河邊,你也就這麽高,現如今還是沒能長高,但模樣卻變化挺大。”
石頭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憨憨地笑了笑。
辜曉又道:“說到底你和你娘受盡苦楚,也是因我而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虧欠的太多,你倆好好聽我說,咱們身上都有狂暴之血,練的又都是鍾家不動明王咒,咱們都得惠於鍾家,今後要把光複鍾家作為頭等大事,我這一輩子錯事太多,臨死之前,坐上一件好事,也算還債了。”
鍾天驚和石頭不知辜曉何意,可沒等二人反應,辜曉卻將手腕一翻,死死扣住二人脈門,鍾天驚和石頭大驚失色,想要掙脫卻發覺辜曉手越收越緊,耳中又聽到:“你倆別緊張,我把我畢生的武功傳授給你倆,雖然和那生不歡打鬥耗費了不少,但也總能給你們增力不少,往後鍾家就全靠你們了。”
石頭連連搖頭:“主母,你不能這樣!這!這我哪裏受得起!”
辜曉又笑道:“傻石頭,小時候憨厚現如今還是這般模樣,終歸是你娘管的好,真是羨慕她啊,你是鍾不悔的親兒子我知道,我這身武功是不悔傳授,眼下山破不在跟前,自然是傳給你倆,想來是再合適不過,你倆也不要推辭了。”話音未落,辜曉手上又加了氣力,體內真氣悉數傳向二人體內。
片刻之後,辜曉這才力竭脫手,連睜眼都費了好大功夫,氣喘籲籲道:“兒啊,娘求你的事,你可別忘記了,娘累了,先走一步了。”
鍾天驚心裏的滋味十分奇怪,說是悲痛卻並沒有鍾不怨離世之時,那般撕心裂肺,可要說半點感覺沒有,卻又有些空落落的,想著自己和娘親相認沒有一個時辰,就陰陽相隔,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特。
反倒是石頭眼窩淺,畢竟也是在鍾家生活過幾年,小時候的一些記憶湧上心頭,眼下瞧見辜曉沒了氣息,石頭比鍾天驚還要難過一些。
二人將辜曉的身子放平,回身瞧向生不歡,此時生不歡節節敗退,絲毫招架不住裴書白的無鋒劍氣,裴書白雙手緊握小神鋒,一道道無鋒劍氣斬下,皆是劈金斷石之力,生不歡雙手已然拿捏不住雙刀,口中氣喘如牛,一招一式都已經變了形。
忽然,遠處的蘇紅木朗聲道:“等了這麽長時間,還真等到了!”說完便邁開步子,奔著裴書白走去。
熬桀當即開口道:“壞了!中了蘇紅木的圈套了!她想看熱鬧是假,隻等裴家小鬼出手,她便能瞧清楚混沌舍利的具體位置,到時候隻要製住裴書白,便能從他身上挖出混沌舍利!”
正如熬桀所說,蘇紅木之所以一直未出手,便是想徹底弄清楚混沌舍利的位置,還有裴書白到底能將這混沌舍利的功效發揮多少,裴書白對上仇人生不歡,自然要使出全力,如此一來,蘇紅木便能將裴書白的實力看的清清楚楚。
蘇紅木聽見熬桀說話,便轉過臉來,對著熬桀道:“熬桀哥哥,你可別壞了妹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