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突然發難
時至盛夏,倒瓶山上的雪化去了不少,泥濘的山路之上,一名年輕女子正彎腰拂雪,將石塊上第一層雪撣落之後,用一隻破碗舀了一碗,這雪到了碗中,不多時便化開,那女子隻得用雙手捧住碗身,生怕這一點淨水潑灑。待那女子站起身來,便四處觀瞧,眼神中滿是慌亂,她瞧了一會兒,見四周並無異狀,這才快步向前走去,又怕走得太疾碗中淨水晃動厲害,又不得不走得極為小心,等她走到一群女子中間時,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汗。
這女子正是雪仙閣寒冰一脈的弟子丁曉洋,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捧到一名中年女子麵前,那女子沉目看了看,也不搭理丁曉洋,接過破碗把水一飲而盡,之後便將那破碗摜到了一旁,那碗砸到了石頭上,登時破成了碎片。
這中年女子瞧都不去多瞧一眼,將雙目緊閉,靠坐在一棵古樹之上歇息。周身白衣血紅斑斑,眼神卻透出不甘和殺意,身旁圍坐著一群年輕女子,或坐或站各有傷重,無一例外的,便是臉上的恐懼之色。
那中年女子瞧著周邊一片消極,便怒罵道“一個個如喪家之犬!若不是你們太弱,我章寒落又如何能落得下風?被那病公子著了先機!”
此言一出,周圍雪仙閣女弟子更是戰戰兢兢,閣主所言雖然不中聽,但也確實在理,誰能想到死亦苦在這雪山上住了大半年都未曾翻臉,甚至是前一天還在內庭與章寒落共商,僅是過了一天,四刹門卻突然發難,病公子率四刹門弟子忽然現身,直教雪仙閣弟子始料未及,按說雪仙閣弟子武功不弱,可麵對四刹門的突襲,卻是連連敗退,閣內弟子死傷大半,章寒落獨木難支,亂戰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著這十幾名貼身弟子跳下懸崖,逃到這倒瓶山半山之中,待眾人奔逃至赤雲觀外之時,一個個身困體乏,又不敢在赤雲觀廢墟之中躲避,隻好就近歇息。
如今的赤雲觀早就殘破不堪,自打四刹門在赤雲觀破壞一通之後,這赤雲觀便再無人居住,殘垣斷壁也無人清掃。此前丁曉洋被公孫憶誆騙進過赤雲觀,對這裏頭的事物稍稍熟悉一些,便在赤雲觀找到一隻破碗,想著盛些淨水給師父潤潤嘴唇,其餘姐妹也可以喝點淨水,哪知道章寒落竟將那唯一的碗慣得粉碎,眾人心有怨言,終是有人說出了口。
有弟子悄聲道“報應來得太快,想那半年前,是咱們漫山遍野的尋別人,這下輪到咱們了。”
隨即有人回應“誰說不是!那四刹門秉性世人皆知,唯獨師父想和他們結盟,都不知道怎麽想到!”
有人冷嘲熱諷“若是顧念護法在,哪裏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也有人含沙射影“師祖若是知道咱們雪仙閣到了這樣的天地,該有多無奈多生氣,雪仙閣從武林第一大派到現在惶惶如喪家之犬,哪裏還有往日風光?就是不知將雪仙閣帶到這萬丈深淵裏的閣主,心裏好不好受!”
章寒落眼角抽動,雖是閉目不言,卻終究是忍不住手下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數落,饒是身上多處負傷,一伸手還是凝出十幾枚冰刺,眨眼隻見便懸在這些嚼舌的弟子頭頂“我瞧你們還是不累,在這喋喋不休,有這抱怨的功夫放在修煉之上,哪裏會被四刹門打成這樣!一個個不爭氣的東西!”
章寒落其實隻是想嚇一嚇這些弟子,讓她們安靜一些,也好讓自己理清頭緒,哪知道自己這麽一嚇,更是激起了弟子們的不滿,甚至有人將頭抵到冰刺上怒道“你就會欺壓我們,早知道會當如此,還不是死了了事,這些日子姐妹們瞧著四刹門跋扈的樣子,那是敢怒不敢言,你這個閣主卻不為咱們撐場麵,在那死亦苦麵前猶如下人一般,我們私下裏都為你蒙羞,誰知你章寒落不以為恥,反而處處迎合死亦苦,姐妹們都替顧念護法鳴不平,堂堂代閣主,如何會死在你這種陰狠小人手中!”
那弟子字字如刀,句句如劍,說的眾人瞠目結舌,紛紛瞧向章寒落,那章寒落眼角嘴角不住抽動,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手指微微彎曲,那冰刺便慢慢紮進那女弟子額角,一股鮮血慢慢流了下來,那弟子冷笑一聲“你不如立馬就殺了我,反正你章寒落對付外人不行,對自己人下手恐怕這世上沒人比得過你!”
章寒落惱羞成怒,作勢要將拳頭握緊,丁曉洋見狀立馬上前一步,對著那女弟子就是一巴掌,順勢再把懸在她頭上的冰刺打落,口中罵道“混賬東西,瘋了嗎?竟敢忤逆閣主,章閣主何曾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你們若是再敢大逆不道,說這些混賬話,莫要等閣主出手,我丁曉洋也饒不過你們!”
那弟子瞧見丁曉洋出手,心裏何嚐不知明麵裏丁曉洋是在懲戒弟子,但實際上是在救人,可饒是如此,這弟子還是絲毫不領情“你算個什麽東西!無非是跟著章寒落的一條狗罷了,她章寒落威風,你就跟著得意,她現在自顧不暇,你這條狗還在這忠心耿耿!”
丁曉洋心氣極高,原以為自己出手救下這名弟子,不說讓她領情,好歹能讓她閉嘴,可偏偏這弟子已經紅了眼,根本不在乎死活,更是一番話把丁曉洋說的心中一陣酸楚,將那冰刺丟在一邊,不再理會那弟子,隻是蹲坐在師父章寒落身邊,心中暗暗神傷“若是公孫憶在這裏就好了。”
章寒落瞧見自己的心愛弟子受了委屈卻不發作,才知道自己真的大勢已去,原先丁曉洋是何等高傲,但凡有些不順心,對雪仙閣弟子發起火來甚至比自己這個閣主還要震懾,可自打這丁曉洋去四刹門送信,回來之後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平日裏經常出神,自己交代的事雖然也能辦好,但始終不想之前那般用心,更為不同的是,丁曉洋對待同門,也不像往日那般刻薄,如今麵對同門姐妹的惡語中傷,丁曉洋不僅沒發作,反而是沉默下來,這比丁曉洋大發雷霆,更讓章寒落難受,連丁曉洋都瞧出來大勢已去,看來雪仙閣真的栽倒自己手上了。
章寒落仰麵望天,心中問道“師姐,我真的錯了嗎?我不願瞧著你庸庸碌碌,讓咱們雪仙閣窩在這雪山頂上避世度日,這有錯嗎?我想讓雪仙閣名聲大噪,重現往日榮光,這有錯嗎?可為何老天如此戲弄我!”
就在章寒落神傷之時,遠處傳來人聲,雪仙閣眾人皆驚,原以為甩脫追兵可以稍緩一會兒,也沒打算歇太長時間,可就是這打水的功夫,四刹門的人便追近前來,章寒落倒不怕這些弟子,她所忌憚的便是後來上山的病公子,昨日內庭之上,還和死亦苦言談甚歡,沒料到病公子今日便帶四刹門眾弟子大舉上山,一上來便道出雪仙閣極樂圖殘片是假,要來興師問罪,還不等章寒落解釋,那病公子便率先發難,章寒落率雪仙閣弟子反抗,仗著人數眾多,起初倒也不落下風,可那病公子一出手,雪仙閣弟子便將節節敗退,最終不敵四刹門,雪仙閣弟子死傷無數,隻剩章寒落帶著雪仙閣極樂圖殘片和十幾名弟子下山。
眾弟子聽聞四刹門追兵趕至,也不做他想,紛紛起身準備下山奔逃。哪知那些追兵速度不慢,已然瞧見雪仙閣弟子,一時間喊殺聲大作,章寒落本就煩悶,也不願再逃,想著拚死了事,丁曉洋硬是拉拽章寒落,繼續向山下逃遁。
翻過赤雲觀外的崖壁,倒瓶山山勢便是越收越窄,雪仙閣一眾弟子直直落下,一邊下落一邊仰頭觀瞧,四刹門弟子也跟著跳下,那四刹門黑袍張開,一個個如嗜血禿鷲一般,為首的正是四刹門四刹之一的死亦苦。
雪仙閣弟子方一落地,便運起輕功向前疾奔,四刹門眾人窮追不舍始終不讓雪仙閣的人逃離視線,就這麽一方奮起前行,一方玩命直追,不多時便行至一片廢墟之中。終於雪仙閣弟子體力不支,有些弟子已然走不動,章寒落不忍丟下這些弟子,隻得在這廢墟之中找一麵殘垣藏身。
死亦苦率四刹門弟子接踵而至,瞧見雪仙閣的人閃身進了廢墟沒再出來,便在外圍朗聲道“章閣主,昨個兒咱們還相談甚歡,怎麽今天病公子一過來,你就這般惶恐,按說你們雪仙閣拿假圖誆騙我們,依我們四刹門的行事風格,斷要滅了你們雪仙閣,但病公子方才也說了,隻要你章寒落交出雪仙閣極樂圖殘片,之前假圖誆騙一事便既往不咎,今後雪仙閣還是四刹門的盟友。章閣主,你好好想想吧!”
雪仙閣弟子聽得真切,這死亦苦這番說辭根本就是胡說八道,若是能既往不咎,又怎會大開殺戒,將雪仙閣一眾弟子殺的片甲不留。章寒落皺緊眉頭沉默不語,耳中又聽死亦苦言道“病公子念你們是雪仙閣最後一支血脈,不忍當年武林第一大派從此消亡,特意囑咐我不要趕盡殺絕,我也跟病公子保證過,隻要你們交出極樂圖,章閣主,咱們還可以把酒言歡。”
丁曉洋輕聲道“師父,莫要聽這死亦苦花言巧語,他是想”
丁曉洋話未說完,章寒落朗聲道“死亦苦!你莫要花言巧語當我孩童誆騙,今天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拿到我雪仙閣的殘圖!”
丁曉洋瞬間瞪大了眼睛,她本想告訴師父,這死亦苦無論說什麽都不要搭腔,死亦苦生性謹慎多疑,自己這邊藏身之處對方不知,又怕雪仙閣弟子突施冷箭,所以才會出言相激,隻要這邊發聲,便能聽聲辯位,可偏偏章寒落受不住刺激,還道自己瞧穿了死亦苦的伎倆。卻不知自己這番話,算是把自己的藏身之處徹底暴露出來。
死亦苦冷笑一聲,佝僂傀儡瞬間騎在雪仙閣藏身的牆頭之上,章寒落隻覺頭頂黑影襲來,倒也反應不慢,數道冰刺瞬間攻向佝僂傀儡,當當當當冰刺四散開來,待冰刺悉數落地,死亦苦這才使出移形換影,將自己和那佝僂傀儡移位,口中道“病公子這次做的傀儡更為輕巧,看來他手藝又精進不少!”
原先那具傀儡先是在和裴書白打鬥之時,被裴書白打壞,好不容易修好能用,又在和赤雲道人吳昊敵對之時破損,死亦苦也不願再在傀儡上花時間,也就將佝僂傀儡丟在一旁,原以為自己要等到回十方山之後,才能讓病公子好好修理一番,哪知道病公子此番上山,竟然帶了一具佝僂傀儡,死亦苦搭上真氣操控了一番,這傀儡比之先前輕便不少,威力卻絲毫未減,如此一來真氣消耗更少,操控起來速度更快,等同於威力大增。
章寒落瞧見死亦苦,口中罵道“我就知道你們四刹門沒安好心,若要取我雪仙閣極樂圖殘片,等我死了再說吧!”。
死亦苦冷笑道“章閣主,我死亦苦在這倒瓶山山頂住的時日不斷,也得你雪仙閣不少照料,於情於理也不能要了你的性命,可你總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若真的以命相搏,最終極樂圖殘片還是免不了到我手上,隻不過你們這些小嬌娘,可就得一命嗚呼了!”
章寒落大怒“混賬東西,不要再嚼舌根,有什麽本事使將出來,咱們好好過過招,誰輸誰贏還說不準!”說完雙手憑空一拉,一隻寒冰長劍應勢而出,一道寒光閃過,對著死亦苦頸間一劃,那寒氣瞬間襲近死亦苦,死亦苦嘴角冷笑不躲不閃,隻是手指輕勾,那傀儡便擋在麵前,寒冰長劍便破碎開來,章寒落大喝一聲,不等寒冰長劍碎片落地,無數冰片便再次紮向死亦苦,死亦苦撩開外袍,用寒光寶甲將這無數寒冰碎片悉數擋完,不等章寒落反應,手中渾天指瞬間發出,一記紅光直撲章寒落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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