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四章 雪仙九戒
眾人圍在章寒落身前,章寒落視若無物,兩眼空洞無神,葉懸蹲下身子,用手在章寒落眼前晃了晃,冷哼一聲:“你是沒臉麵對我,在這裝聾做啞嗎?”
章寒落仍是不言,眾弟子卻大為震驚,按說章寒落被葉懸救下,葉懸又是雪仙閣右護法,無論如何章寒落都應向葉懸請安,可這章寒落偏偏一副失神模樣,任憑旁人說什麽,統統不理。
丁曉洋心有不忍,不管章寒落做了什麽對不住雪仙閣的事,終歸是自己的師父,於是丁曉洋跪在章寒落麵前,哀聲道:“師父,您這是怎麽了?我是曉洋啊。”
聽到丁曉洋的哭喊,章寒落眸子晃動了一下,要說還有什麽事會讓章寒落情緒波瀾,那就是在裴家廢墟之時,眼睜睜瞧著死亦苦踩著丁曉洋,自己卻頭也不回地離開那裏,離開的路上,章寒落心如刀絞,眼前全是丁曉洋的模樣,這個從小帶到大的兒徒,就被自己這麽舍棄,可即便如此,在自己和徒弟性命之間做個取舍,答案也顯而易見,更何況自己身上還帶著極樂圖殘片,更是給丟下徒弟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徒兒好端端地跪在自己麵前,又有何麵目去見她。
然而即便是這樣,丁曉洋還是不忍章寒落如此落魄,溫言道:“師父,葉懸護法來了,咱們雪仙閣有救了。”
葉懸冷言觀瞧,章寒落眼眸微動自然是逃不過葉懸鷹一樣的眼睛,見章寒落始終不言語,便伸出嵒骨扇,搭在章寒落肩頭,厲聲道:“寒冰一脈弟子章寒落聽令!”
章寒落一見之下,立馬不再裝瘋,連忙跪地伏身,身旁一眾弟子麵麵相覷,為何葉懸護法一拿出這嵒骨扇,章寒落立馬戰戰兢兢,有年長的弟子知道其中幹係,連忙招呼同伴一同跪地,這嵒骨扇雖是葉懸所持兵刃,但在雪仙閣中還有另一種象征,那便是見到嵒骨扇如見閣主陸淩雪。
說到這嵒骨扇的來曆,也和陸淩雪滅殺玄古寒蟬,阻止雪崩天災有關,陸淩雪在玄古寒蟬王腹中取出驚蟬珠之後,天地變色狂風驟起,陸淩雪深知這天相異變和自己身上這驚蟬珠有關,為了山下百姓,陸淩雪沒有選擇下山,而是迎風雪而上,生怕異變隨著驚蟬珠而動,下山則會塗炭山下黎民百姓,可上得山頂之後,更是狂風驟雪,雷電交加,饒是陸淩雪武藝精湛,也不敢與天鬥,隻得尋了處巨石暫避藏身,一夜之後天氣恢複如初,可再看那巨石,已然被雷劈電削,隻剩下一扇麵大小。
陸淩雪感萬物有靈,若無巨石相助恐難過這天劫,便把這扇麵大的石頭帶回雪仙閣,時過境遷,葉懸作為新一代雪仙閣翹楚嶄露頭角之時,陸淩雪便把這扇麵石雕鑿成扇,隻留扇骨九檔,再用打造寒光寶甲時留下的腳料打成扇麵,製成石鐵扇一把,取名嵒骨扇,贈予葉懸,希冀葉懸如這嵒骨一般堅韌不拔,剛正不阿,因這嵒骨扇材質不一般,又受天雷洗練,對於使用烈火真氣的葉懸更是大有幫助,葉懸得到這嵒骨扇之後,武功更是進境飛速。
除此之外,這嵒骨扇九檔扇骨也賦予了雪仙閣的門派戒律,是為克勤、敬讓、不殺、正身、不盜、不嗔、不詐、不驕、不二,若有閣中弟子有違門規,葉懸作為右護法也視其行為加以懲戒,直到葉懸離閣再無音訊,這嵒骨扇自然也不知所蹤。
如今一見嵒骨扇,有如閣主聆訊,章寒落豈敢再裝瘋賣傻。葉懸冷言道:“章寒落!你可知罪!”
章寒落聲音發顫:“弟子知錯!”
葉懸冷哼一聲:“那你細細講來!”
章寒落緊閉雙眼,口中言道:“弟子知錯了!弟子不敢了!求師父網開一麵,求葉護法網開一麵,葉懸師兄,念在咱們同門一場,寒落知錯了!”
葉懸皺緊眉頭:“你知錯了!你讓我念在同門一場,你又何曾念過同門之情,往昔汪震橫刀奪愛之時,你作壁上觀,背後嚼我舌根瞧我笑話害我名聲,你可曾想過我是你師兄?顧念是你師姐,對你有大恩,你對她下手之時,可曾想過同門情誼?既然你不說錯在哪裏,那就讓這些弟子替你說罷!”
章寒落惶恐萬分,連忙抬頭四下裏觀瞧,見雪仙閣弟子一個個怒目而視,更是心如死灰:“好!好!好!既然葉懸你拿出嵒骨扇,今日我章寒落自然是難逃懲戒,你犯不著這般羞辱我,你就用這嵒骨扇將我殺了吧,我不願在這些弟子麵前如此窘迫!”
葉懸怒極反笑:“你這會兒顧及顏麵,方才給四刹門弟子不住磕頭的人,有何資格提起顏麵,我雪仙閣一身傲骨,全毀在你這不肖弟子手上,你不願說,我就一一跟你講明!”
葉懸直起身子,嵒骨扇始終搭在章寒落肩頭,厲聲說道:“雪仙閣寒冰一脈弟子章寒落,有違門規,雪仙閣遭此大變,作為陸淩雪嫡傳弟子,不勤修本門武學,遭逢四刹門屠戮竟無反手之力,這第一戒克勤,你沒有做到!第二戒敬讓,師父失蹤不想尋其蹤跡,反倒覬覦閣主之位,若論德行武學,顧念比你強上百倍,你為圖閣主之位,處心積慮,你違了這第二戒有沒有錯怪於你!這第三戒是為不殺!顧念心善純良,又是你章寒落同門師姐,她對你還有大恩,你不念同門情誼,下手取起性命,你不僅殺了人,而且是殺了本門護法,光是這一樣,就可以取你性命!”
葉懸聲如洪鍾,不光章寒落抖如篩糠,連同這些雪仙閣弟子也發自內心地覺得雪仙閣竟有如此戒律,為何章寒落從未提及?
葉懸接言道:“這第四戒正身,心有正氣普度世人,這是陸淩雪教給咱們的,你不僅拋諸腦後,這一眾弟子,你有沒有言傳下去?作為弟子你不聽師父教誨,作為師父你又不能傳道授業,這正身一道你也違了閣規!第五戒者謂之不盜,推義損己,那裴家少年上得倒瓶山,你不僅不加以庇護,反而勾結四刹門對其刀兵相向,讓裴家失了那極樂圖殘片,那殘圖雖不在你手,但此行和四刹門無二!第六戒不嗔,凶怒淩人,第七戒不詐,陷賊害善,第八戒不驕,傲忽至真,這三條你哪一樣沒違反?不過最不可饒恕的,便是這最後一戒,不二,奉閣專一!你勾結四刹門,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你!”
隨著九戒一一細數,嵒骨扇九道扇骨便一道道壓在章寒落肩頭,章寒落不再言語,隻等葉懸發落。
葉懸道:“既然你無話可說,我就視為你認下這些罪責,今日我葉懸將替陸淩雪閣主,取你章寒落性命,以儆效尤!”言罷葉懸便把那嵒骨扇高高舉起,一時間扇骨火光暴起,葉懸手臂發力,嵒骨扇呼嘯砸下,卻在臨近章寒落頭頂之時硬生生的停住,那嵒骨扇下竟是丁曉洋的腦袋。
葉懸怒道:“丁曉洋!雪仙閣清理門戶,雪仙閣弟子隻能在旁靜觀,以示警戒,豈能如此兒戲!速速退開!”
丁曉洋哭著搖頭道:“葉懸護法,章寒落是我師父,待我有如己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麵前,求葉護法開恩饒過她吧!”
葉懸喝到:“雪仙閣弟子聽令,將丁曉洋待下去!”
一眾弟子聽聞葉懸下令,一左一右從兩邊架起丁曉洋,丁曉洋不住掙紮:“葉懸護法,我師父寒冰一脈的武功不差,若是在這殺了她,豈不是自損雪仙閣的實力?不如讓她戴罪立功,留她一名吧!”
葉懸怒道:“住口!這等不肖弟子,武功再高又有何用?隻怕留了她一條性命,她懷恨在心,他日報複起來,可不會像你一般心慈!退下!”
丁曉洋仍是不退,口中道:“顧念護法即便是被我師父重傷,在垂危之際尚能原諒我師父,還留有遺言讓我師父一定留好雪仙閣血脈,章寒落在那時已然後悔,這些天也盡是和四刹門周旋!章寒落雖然罪孽深重,已然有悔意,請葉懸護法明鑒!”
葉懸越聽越怒,見弟子拽不走丁曉洋,便揮起衣袖,一股真氣卷住丁曉洋,便把丁曉洋甩開,葉懸道:“章寒落!你弟子尚知善惡,你又如何當得起這個師父的名號。”
章寒落低聲道:“葉護法,你手持嵒骨扇,自有揚善罰惡的大權,咱們雪仙閣的九戒,我已犯滿,今日又在四刹門麵前丟了顏麵,自是無顏再活,既然依規我死罪難逃,那也不勞煩葉護法費神。”言及此處,章寒落看向丁曉洋,溫言道:“曉洋,師父不配,你也不用太傷心,隻求你今後莫要像師父一樣,成為咱們雪仙閣的恥辱!”
說完便將頭高高揚起,隻等那嵒骨扇重重落下,葉懸見章寒落模樣,也不多言,再次舉起嵒骨扇,就在那嵒骨扇將要落下之際,章寒落輕言一句:“他日懲戒花解夢之時,也希望葉護法能鐵麵無私!”
這句話說說的十分小聲,可還會被葉懸聽得真真切切,刹那之間葉懸全身劇震,竟猶豫起來,花解夢如今跟著汪震投了四刹門,根據雪仙閣九戒,自然也是死罪難逃,可捫心自問,若是真的依照閣規,自己能對花解夢下手嗎?若是不能,對章寒落豈不是不公平,自己這嵒骨扇又怎能象征雪仙閣的威嚴?
章寒落見葉懸出神,便高聲叫道:“葉護法,你若對花解夢下不了手,那就別用閣規來報私仇!”
葉懸閉上眼睛,心中痛苦萬分,自己這一生恐怕永遠也逃不脫對花解夢的執念了。眾弟子瞧見葉懸表情大變,恐其在這會兒失了心瘋,個個嚴陣以待,隻要葉懸犯了癲,也好趕緊散開,丁曉洋更是怒道:“師父!你為何又刺激葉懸護法!”
章寒落不敢去瞧丁曉洋,隻是冷哼一聲不再言語。許久之後,葉懸頹然長歎,將嵒骨扇插回腰間,口中哀道:“罷罷罷!既然今日懲戒你不服氣,我這嵒骨扇自然也沒砸下去的道理,不過我也不能放你離開。”言罷指尖火光跳動,章寒落一眼瞧見,便知是葉懸的絕技,十光火指,隻不過速度實在太快,章寒落剛反應過來,周身大穴便被葉懸手指連彈悉數封住,耳中傳來葉懸的聲音:“章寒落,我封了你周身大穴,讓你不能運功,今日我便帶你們去幻沙之海,尋陸淩雪的靈骸,他日到了那無名洞前,你在陸淩雪靈前自己認罪吧!”
丁曉洋喜極而泣,不住道謝:“謝葉護法開恩!謝葉護法開恩!”
葉懸不去理會,對著眾弟子言道:“方才你們也跟我說了如今的局勢,眼下四刹門如日中天,不能和他們硬拚,我既然答應你們護你們周全,自然不能把你們往絕路上領,如今雪仙閣寒冰一脈隻剩你們這些人,烈火一脈更是被汪震滅淨,如今我想咱們能做的,便是尋一僻靜之處休養生息,不過在那之前,咱們還有一事,便是到那幻沙之海,將陸閣主靈軀帶回,若無陸閣主靈柩,咱們雪仙閣再尋新址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此行幻沙之海,也可避開四刹門的鋒芒,畢竟雪仙閣的極樂圖殘片還在咱們手上,四刹門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追殺我們,今日那死亦苦武功不弱,我與他一對一是不落下風,但若是生老病死四人齊上,即便是我也過不了幾合。”
眾弟子道:“既然如此,一切憑葉護法安排,弟子從命便是!”眾人有了主心骨,自然是唯葉懸命是從。
葉懸點頭道:“好,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就此動身,直奔幻沙之海。”隨即葉懸便交代弟子看好章寒落,並偷偷叫住丁曉洋,把解穴之法告訴了她,一旦自己失心瘋發了狂,便讓丁曉洋解開章寒落封禁,好帶眾人離開。
丁曉洋啞然失語,這才知道葉懸為何不殺章寒落,望著前行的葉懸,此刻的丁曉洋,一股無以名狀的安全之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