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 恩恩怨怨
莫卓天渾身顫動,鴆婆口裏說出的這些事,可以說是把自己隱藏了大半輩子的秘密說了出來,連身後的四傑也受到莫卓天情緒上的影像,有種莫名的慌亂。
鴆婆還未停下,仍是說道:“隆貴教主愚善至極,雖是一身不世毒功,但行事優柔寡斷,黛絲瑤是他養大,性格上也隨了隆貴,若是把五仙教交給他們,恐怕如今的輝煌也不複存在。莫堡主,這段恩怨算起來因五仙教而起,但這麽多年黛絲瑤在五仙教也沒有受屈,再說當年你若是手起劍落,重傷之下的我們又哪裏是你的對手,這裏頭也有你推波助瀾,若要算賬,這些可別落下了,別當沒發生過,你說是嗎,莫堡主?”
莫卓天緩緩睜開眼睛,沉聲道:“既然天機先生出麵主持,你又說了這些陳年舊事,天池堡也不能裝作聽不見,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事要問你,你說你們三個人潛入天池堡奪黛絲瑤,是受息鬆道人的囑托?這些是不是你信口胡說?”
鴆婆道:“若有半句虛言,我死亡葬身之地!老太婆說的事,恐怕天池堡的人也不清楚,莫堡主,你總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矢口否認這些吧?”
莫卓天沉吟許久,這才言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從中作梗,害我內疚一生,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鴆婆,你說的事隻不過是從你的經曆出發,述說當年的事,可在我眼中,天池堡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這一生始終想不明白,為何五仙教會不遠萬裏來我天池堡興風作浪,更想不明白我天池堡怎麽會有你五仙教的接應,如今你提起息鬆道人,老夫這才有些眉目!五仙教也罷、天池堡也好,恐怕成了他的棋子尚不自知,這麽多年始終在他設下的局中不能自拔。”
鴆婆皺緊眉頭,雖說這易仙大會本就是要把天池堡一夥徹底消滅,但在自己心中也始終有個心結,當年息鬆道人在斑斕穀救下自己和隆貴之後,在五仙教並未過多耽擱,之後武林中便傳出息鬆道人毒發身亡,隆貴還因此內疚不已,認為息鬆的死和五仙教脫不開幹係,若不是息鬆道人為救隆貴,也不至於劇毒攻心,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多年之後,息鬆道人再次現身斑斕穀,和隆貴徹夜長談,之後隆貴才下定決心動身前往天池堡,到底息鬆道人說了什麽?隆貴雖有解釋,但這個解釋時至今日鴆婆都不相信,所以這件事也就成了一個心結,此番莫卓天言及此事另有隱情,哪能不想弄個明白?
莫卓天緩緩起身,慢慢說道:“隆貴所在的部族消亡,的的確確是老夫所為,這件事是老夫做的,自是要承擔所有的後果,至於為何要對幻沙之海十二個部族動手,那是老夫個人的私事,在此也就不再多言,雖說老夫是在癲狂之下遷怒十二部族,但做了就是做了,我也不給自己找說辭,所以不管隆貴教主也好,哈迪爾和巴圖爾他們這些小字輩也罷,他們的部族盡毀於老夫之手,你們如今要對付我,我也沒有怨言,不過當初老夫之所以會陷入癲狂,也是這息鬆道人,在那之前舍妹不顧我反對,和一個中原武林人士私定終身,老夫是從好言相勸到控製她的自由,這些招式全用了,卻隻能管得住她的人,拴不住她的心,一天夜裏那遭天殺的人趁著夜色潛入天池堡,將舍妹帶走,待天池堡的人發覺之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當初老夫是震怒無比,親自帶人追截,哪知道終是晚了一步,並沒有找到他倆的蹤跡。當時正值老夫修煉飛劍無式的最高層,這件事直接讓我走火入魔誤入歧途,多年的努力,隻求一招突破桎梏,人算不如天算,舍妹這麽一鬧,讓老夫是功虧一簣,兩件禍事壓身,自然讓老夫狂怒不止,為了找到逃跑的二人,幻沙之海算是被老夫翻了一遍,可憐那十二部族,終是惹惱了我,那些部族本身對天池堡恭敬有加,可偏偏那天老夫披頭散發一臉狂怒,哪裏有半點天池堡的模樣,那些部族的首領自然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一言不合便動起了手,最終幾乎所有人都死在了我的劍下。”
夏夕陰和邱朝暉、董萬傾聽完十分驚詫,他們跟隨莫卓天時間不短,莫卓天在他們心中是個十分隨和的領袖,若不是莫卓天親口提到屠盡幻沙之海十二部族,又豈能相信這些?更讓他們想不到的,堡主莫卓天還有一個妹妹,竟是和別人私奔,此生再未折返天池堡,就好似這人從未存在過一般,也未曾聽莫堡主提起過。春景明瞧了瞧三人,輕聲道:“你們不知道的事還有許多,但你們不能自亂陣腳,瞧你們一個二個滿臉詫異,哪裏有四傑的模樣?”
三人聞言一怔,連忙沉下麵目,雖是表麵上鎮靜下來,可那顆心卻是咚咚咚地狂跳。
此時翁波一反常態,對著莫卓天怒道:“你家妹妹和別人私奔,那是你天池堡的私事!是你莫卓天無能,管不住自己的妹妹!找不到他們是你沒本事,憑什麽遷怒我爹!那天夜裏我爹隻是沒有回答你的問話,你一劍抹了他的脖子,你可知當時我就站在不遠處,我親眼瞧見你殺了我爹!我等了這麽多年,就是要你血債血償!”說完便欺身而上,準備動手。
鴆婆怒道:“翁波,不得造次,等了這麽久,也不在乎多等片刻,你讓莫堡主把話說完,有天機先生給我們主持公道,你慌什麽!”
莫卓天心中苦笑,這青林居士可算是把自己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再去瞧說話的翁波,隻覺十分眼熟,片刻之後才道:“原來你是沙北三部的後裔,照你所言,你爹便是沙北三部的族長。當初確實是老夫太過狂躁,失手殺了他。”
邱朝暉愕然道:“當年始終想不通翁波為何會相助五仙教,將黛絲瑤帶走的行為無疑是叛逃,抓住了定要受酷沙之刑,饒是如此他還是這麽做了,原來是因為這些,如此一說,倒是明白了。”
夏夕陰嗔道:“閉嘴!知道了就要說出來嗎?顯得你聽明白了!這會兒咱們堡主明顯處在劣勢,咱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說不定一會兒就要動手了!千萬別分心!”
翁波接言道:“失手?堂堂天池堡堡主,開創飛劍無我的莫卓天,竟說是失手殺人?我爹不會半點武功,隻不過是驅趕了你,你就痛下殺手,這會兒你告訴我是失手?”
莫卓天冷笑一聲:“翁波,這便是你那天夜裏偷走黛絲瑤的原因!我莫卓天種下的惡因,你大可以找我報仇,黛絲瑤當年才三個月大,你對她下手,又與我的行徑有什麽區別!”
翁波滿臉怒容,正要開口,鴆婆眼中殺氣襲來,翁波隻覺周身一寒,終是閉上了嘴。
莫卓天見翁波不再開口,便接言道:“第二天清晨,老夫從癲狂之中蘇醒,望著死去的人,心中懊悔不已,便想以死謝罪,哪知道就在老夫將長劍搭上脖頸,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阻止了我,那人便是息鬆道人。正如鴆婆所言,那息鬆道人一副道骨仙風,瞧著便知不似凡人,我本無心和他交談,可他兜頭便是一句尋人不見、終生抱憾,老夫一聽自然是怒不可遏,誰料那道士瞧我發怒不僅不慌,反倒告訴我,那擄走舍妹的人,是中原武林之中一個名叫盛一刀的人,那盛一刀便是日後四刹門的門主!息鬆道人當時提醒我,以天池堡的能力,即便是找到了盛一刀,也是敵不過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十二部族枉死這麽多人,這筆賬應該全算在盛一刀的頭上。息鬆道人這番話倒把我說的心裏發涼,一是心中有愧於這些枉死之人,二是為我妹妹痛心,為何會喜歡上盛一刀這樣的大惡之人!三是息鬆道人的話宛如勾魂一般,讓老夫不覺自愧,反倒順著息鬆道人的意思,將十二部族的死全部算到了盛一刀的頭上,此次之後,老夫一心發展壯大天池堡,四傑也是在那之後不久便定了下來,可是就在老夫韜光養晦的那些年,武林中終是傳來消息,盛一刀死在了忘川,大仇未報盛一刀卻死了,而舍妹也是沒有半點消息,恐怕此生我也再難見她。老夫本以為這件事隨著大漠風沙永遠掩蓋下去,直到十二年前那天夜裏,五仙教隆貴教主、金蟾長老還有你鴆婆三人突然出現,老夫才明白過來,天池堡即便是遠離中原風波,還是沒能逃掉,但你們三個實在是膽大包天,天池堡的實力尚未摸清,便貿然闖了進去,不僅沒能得償所願,反倒是陷入苦戰,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你們早就死了!”
鴆婆冷笑道:“莫堡主好大的威風,照此說,當初我們三個能逃出去,還得感謝你高抬貴手了,那你和隆貴交易的事,您該怎麽解釋?”
莫卓天長歎一聲,苦笑道:“正如你所言,當初老夫為了讓隆貴治療身上的頑疾,親口答應放你們走!黛絲瑤能讓你們帶走,老夫也有責任,當年舍妹和盛一刀私奔,讓老夫修煉飛劍無式的最後一式時氣血攻心功虧一簣,之後更是花了幾十年才恢複到當年,隻不過走火入魔實在影響甚大,老夫身體之中留下頑疾,若不是隆貴教主出手治療,時至今日仍要被那頑疾困擾,隆貴教主以德報怨,倒是讓人欽佩。那天夜裏你們三個剛一露麵,我便認出了他,當年十二部族還有一些人從老夫手上活了下來,隆貴麵容消瘦自是好認,即便是過去了許多年,他的模樣老夫還是記得的。而且就在你們到來之前,老夫已經做好了準備。隻不過當時老夫心有愧疚,自然是不想讓你們死,隻是讓天池堡的人將你們打傷生擒,沒想到你們三個毒術高明,傷了天池堡不少弟子,老夫也不得已對你們出手,若不是黛絲瑤失竊,當年你們三個是逃不出去的。”
鴆婆哈哈大笑:“眼下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逃不出去的我們還是逃了出去,不僅逃出去了,還帶走了你的孫女。不過你說的這些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方才你說想明白息鬆道人又是何意?”
莫卓天又是苦笑:“在你們三個來半年之前,息鬆道人來過天池堡!他告訴我,中原武林已經大亂,盛一刀身死,舍妹下落不明,不過他出於好心,問到了舍妹的一些線索,當時老夫很是激動,隻不過息鬆道人說他也不敢肯定,隻是說有所耳聞,我那舍妹很有可能在一個叫做五仙教的門派之中,也告訴我五仙教教主隆貴,便是幻沙之海十二部族的後裔,隆貴和老夫一樣,也在韜光養晦,隻求報仇雪恨。老夫一聽便揪心不已,認為是五仙教知道了舍妹出走的事,用舍妹來要挾老夫好報血汗深仇,息鬆道人瞧我憂心,便伸出援手,說他有辦法讓五仙教的教主來天池堡,到時候隻要控製住隆貴,自然可以問出舍妹的下落。不過最終你們三個重傷逃脫,也沒能告訴老夫舍妹的下落,那息鬆道人也再未露過麵。如今聽你說五仙教來天池堡,是受息鬆道人的囑托,這便是說通了。天池堡和五仙教,都在息鬆道人布的局中。”
鴆婆沉吟不語,也在想著莫卓天說的話,莫卓天的經曆之中,也有息鬆道人出現,而且算起時間,十二年前息鬆道人突然出現教唆隆貴殺入天池堡奪人之前,極有可能便是從天池堡過來的,五仙教和天池堡相隔萬裏之遙,半年時間息鬆道人來回兩個門派透底,讓天池堡和五仙教徹底結下梁子,這其中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從那件事之後,息鬆道人再未出現過,若要弄清楚這件事背後的真實原因,恐怕已是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