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孤葉落花
汪震見花解夢出神,當即言道“解夢,葉懸護法跟你說話呢,你為何不理?顧念身故,葉懸便是雪仙閣地位最高之人,按說咱們也是從雪仙閣發跡,總不能一句話不說,將來驚雷幫若是在江湖上名聲大噪,你暗流之主不能讓旁人說你不講情麵,豈不成了薄情寡義之人?到頭來即便是明麵裏不敢說你,背後也要嚼你舌根。”
汪震一字一句聲如驚雷,瞬間把花解夢從記憶中拉回現實,那句驚雷幫在江湖上名聲大噪,更是讓花解夢為之一振,自己和汪震苦心經營驚雷幫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讓驚雷幫成為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門大派,待得百年之後,花解夢的名字便成了江湖傳說,一念至此,花解夢心中便有了答案,立馬換了一張麵孔,微笑著瞧著葉懸。
隻見花解夢伸出纖纖玉手,捧住了葉懸手背,溫言道“葉郎,早年是解夢不懂事,跟你賭氣,有句話我壓在心裏許多許多年了,當年若是我能像今日這般透徹,便不會跟你負氣,可歎這一句話遲了這麽多年,解夢也做了對不住你的事,早就不配葉郎這般對我,就讓我在這冰火三葉花麵前,以死謝罪罷!”一語言罷,花解夢手心之中寒冰綻放,一道道冰刺穿過葉懸手背,眨眼之間便簇成了寒冰荊棘,花解夢一頭撞向寒冰荊棘,竟是要自殺。
葉懸哪裏會讓花解夢死在自己麵前,口中大叫“不可”,手心處立馬烈焰生疼,寒冰荊棘瞬間化為烏有,隻等花解夢俏臉埋入葉懸手心時,寒冰烈火連同那冰火三葉花全都消散不見。
葉懸捧著花解夢的臉,手心中傳來的溫潤頓時讓葉懸心生激動“夢兒,你無須自責,這一切都怪我,沒有讓你開心,你才會一時糊塗跟了汪震,今後我一定好心待你,讓你不會再離開我,你莫要再尋短見,那些話你也不要再提。”
花解夢抬起頭來,兩行清淚掛在腮間“葉郎,你當真不怪我?”
葉懸搖搖頭,眼中也是晶瑩一片。
花解夢又道“好,我答應你跟你走,方才你說在陸閣主麵前跪拜,你知道師父的靈軀在何處?”
葉懸點點頭“陸淩雪羽化之時,便是我在一旁護衛,自然知道她在何處?”
花解夢心思暗動,口中又問道“既然如此,我這個不肖弟子於情於理都要去她老人家靈軀前跪拜一番,不過在此之前,葉郎得為我做一件事。”
葉懸激動不已,口中言道“夢兒,莫說一件事,便是百件千件我也依你!”
花解夢偷偷瞧了一眼汪震,察覺出汪震嘴角微微上揚,心中便明白過來,汪震已經知曉自己要做什麽,於是便言道“我們來此地,是為了尋天機先生,向他討問一些事,可這些人一直在阻攔我,葉郎若是有心,便把他們全都殺了吧。”花解夢聲音不大,語氣無比溫柔,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清純之中帶些嬌媚,美豔之中不乏俏皮的花解夢,竟然是這麽一副心腸。
可葉懸早就被花解夢迷昏了頭,四下瞧了瞧,繼而又對花解夢說道“我把他們全都殺了,你就答應跟我走嗎?”
花解夢點點頭,眼中滿是神情。
葉懸深吸一口氣,周身烈焰升騰,一雙鷹眼環顧四周,已滿是殺意。
鴆婆暗道不妙,隻從葉懸透出的真氣來看,實力早就登峰造極,即便是和汪震鬥了整整一夜,仍有實力將周遭所有人全都了結,眼下葉懸正一步步走向自己這邊,得趕緊想個法子。
“公孫憶,咱們現如今可算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那葉懸失了心瘋,受了那狐狸精的蠱惑,我老太婆一把老骨頭可不想交代在這裏,不如咱們暫時聯手,一起退出天池堡再做計較如何?”情急之下鴆婆已無他法,隻得鼓動公孫憶聯手,才會有一線生機。
公孫憶皺緊眉頭,這葉懸顯然已經分不清正邪好壞,不管動不動手,結果隻會讓驚雷幫得利,眼下鴆婆隻想脫身,別人的死活根本不會多考慮,而自己和鴆婆不同,葉懸是武林正道,他日鏟除四刹門,葉懸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戰力,若是為了一個花解夢就要把他劃成敵對,實在是正道損失,公孫憶心念動處,便有了計劃,當即衝赤雲道人道“喊吳門主近前。”
赤雲道人不知公孫憶作何打算,隻是知道每每到了千鈞一發之際,這公孫憶總有法子,隻管信他便是,當即將吳昊攙扶過來,公孫憶立馬便和吳昊耳語起來。
赤雲道人見葉懸近身,立馬調運真氣,布下一道赤色屏障,雖說這不動如山在葉懸麵前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卻又不好什麽都不做。
公孫憶簡單說了幾句,便立馬衝章寒落言道“章寒落,你總不能瞧花解夢計謀得逞!”
章寒落早就恨得牙癢癢,當即怒道“說什麽屁話!我恨不得將花解夢碎屍萬段!”
公孫憶也不囉嗦,快速說道“好!既然如此,你就用你平生所學阻住葉懸,我自有辦法讓他清醒!”
章寒落眉頭緊皺,心中暗自盤算,該不該信公孫憶?其實隻要葉懸和公孫憶鴆婆交手,自己便有機會脫身,隻要自己離開天池堡,就算是撿回一條性命,可僅僅是得脫自由,自己又能到哪裏去?之前還能在倒瓶山山頂偏安一隅,做一脈之主,現如今隻是孤家寡人,天地悠悠,東山再起談何容易?於是便朗聲道“好!公孫憶,先前你讓我用假圖誆騙死亦苦,便是你挑撥離間之計,我章寒落不如你機智,著了你的道,今日我便再信你一會,你若是沒有力挽狂瀾的法子,別怪我章寒落做鬼也不放過你!”
章寒落言罷一聲清嘯,手中嵒骨扇張開,朝著葉懸方向奮力一扇,一道寒風呼嘯而出,葉懸察覺身側有異,立馬便分辨出這道真氣是由嵒骨扇扇出,當即雙腳發力一躍而起,烈焰已然在手,對著章寒落便擲。
嵒骨扇護住章寒落頭臉,道道冰刺穿過扇骨直衝葉懸,葉懸狂嘯一聲,雙拳虛空一砸,兩團火球直衝章寒落,章寒落哪裏敢接,立馬閃身躲過,繼而手心一翻,道道冰刺化成萬千碎片,調頭衝著葉懸後背此去,葉懸真氣外放,翻滾的熱浪將近身寒冰悉數蒸幹,章寒落頭疼不已,這烈火一脈的武功本就壓製自己寒冰一脈,論真氣自己又哪裏比得過葉懸,如此一來高下立判,即便是有嵒骨扇增添一些功力,在麵對葉懸之時,隻能是杯水車薪。既然打不過,章寒落便不再出手,隻是用心閃躲,邊躲邊言道“葉懸師兄,我如今已是雪仙閣掌管戒律之人,你瞧見嵒骨扇還不下跪?”
章寒落已無他法,隻得用言語去激葉懸,多年前葉懸便受陸淩雪之命,負責閣中獎懲,便是陸淩雪瞧中了葉懸的正直,嵒骨扇更是代表著雪仙閣不可撼動的威嚴,眼下章寒落特意提起嵒骨扇,便是想稍稍阻住葉懸。
果然如章寒落所料,葉懸周身真氣立馬收斂很多,表情也露出一絲肅然,章寒落心道既然賭了,那便賭把大的,當即收取周身真氣,將嵒骨扇徹底展開,九根扇骨赫然出現在葉懸麵前,口中道“雪仙閣護法葉懸,你可知罪!”
葉懸愣了一下,沒再動手,而是直愣愣的站在那裏。
章寒落心頭狂跳,快速說道“汪震創立驚雷幫,屠盡杜危炎烈火一脈弟子,花解夢助紂為虐,其罪當誅,你葉懸色令智昏,竟和他們沆瀣一氣,你可知此舉犯了雪仙九戒!按罪當何責罰?”
花解夢本以為可以假借葉懸之手,徹底除掉公孫憶、五仙教、章寒落這些礙事之人,最後再跟著葉懸找尋陸淩雪靈軀,隻等找到陸淩雪,便設計引誘葉懸自盡,這些打算便是再汪震朝自己那一笑時,就已經計劃好的,卻不曾想章寒落仍然在做最後的掙紮,於是便道“葉郎,隻等此間事了,我便隨你去跪拜陸閣主靈軀,到那時咱們再在師父麵前請罪便是!章寒落狼子野心,勾結四刹門死亦苦,謀害顧念師姐,實在罪無可恕,你怎能將嵒骨扇交給她這樣的人?還不把嵒骨扇拿回來,以正我雪仙閣閣規!”
葉懸果然再受蠱惑,伸手去奪章寒落手裏的嵒骨扇,章寒落大驚失色,更是怒道“公孫憶!你到底有什麽法子?再不出手我就要死了!”
葉懸已然瘋狂,成了花解夢口中的傀儡,章寒落已無他法,隻得死命招架步步後退,待得靠近公孫憶之時,耳中忽然傳出一陣笛音,更是有人歌道
“流水本無意、落花動凡心,碧波潺潺若無情,何煩擾玉英?佳人輕入夢,輕解羅衫,不語旁聽,不語旁聽。。。。”
果然此曲一出,葉懸隨之一愣,動作都僵在那裏,章寒落死中得活,趕緊奔到公孫憶身後,見公孫憶正盯著葉懸目不轉睛,聲旁吳昊正吹奏竹笛,笛音嫋嫋說不出來的悲切,再看那赤雲道人,正引吭高歌,這一曲《落花孤葉曲》,便是赤雲道人所唱。
葉懸周身劇震,周身烈焰頃刻間消散,眼中殺意盡消,那一夜夜孤獨,心中的痛苦煎熬瞬間湧上心頭,這《落花孤葉》本就是葉懸所譜,當初花解夢偷偷跟了汪震,讓自己倍感痛苦,苦求花解夢無果,最終還落了一場大病,若不是顧念悉心照料,恐怕在那時自己便已經死了。
忽然之間,顧念的樣子泛上心頭,葉懸這才明白過來,那個心心念念為了自己,不惜一輩子壓抑自己感情的人,那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根本就不是花解夢,而是那個一直默默無聞,為了雪仙閣,為了自己忍辱負重的顧念,如今她已經死了,為了雪仙閣死了,而自己竟然還想著花解夢能回心轉意,葉懸內心痛苦不已,顧念的模樣在心裏越發清晰,自己若是為了私情,置雪仙閣於不顧,待得自己作古,又有何顏麵去見顧念?
就在葉懸遲疑之時,赤雲道人又唱道“落花流水去,枯葉慟哀鳴,單形隻影惹殘風,扁舟懸孤燈;醉裏緊相擁,莊生迷蝶,誰人願醒?誰人願醒!”赤雲道人的歌聲,伴著吳昊夾裹真氣的笛音,讓葉懸徹底收了真氣,心中滿是愧疚,當年花解夢負心離去,自己成了整個雪仙閣的笑柄,章寒落等人在背後沒少說自己閑話,可顧念卻不顧一切,悉心照顧自己,而當初自己哪裏會顧及顧念的心思,雖說顧念心係自己,可自己又何曾有半點考慮到顧念?當初自己在病榻之上,譜下這《落花孤葉曲》,認為自己是世上最痛苦之人,卻不曾想自己還讓顧念一遍一遍聽自己唱,一遍一遍在顧念麵前表達自己的痛苦,根本不清楚他唱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在剜顧念的心。
葉懸緩緩抬起頭來,看了看站在汪震身旁的花解夢,那一張自己無比思念的臉龐,竟如此陌生,望著和汪震悄悄耳語的花解夢,葉懸更是頓悟,自己這一生縈回腦海、牽腸掛肚的花解夢,究竟值不值得自己這般癡心?九泉之下的顧念,瞧見自己這般模樣,又會是什麽模樣?
百般思緒攪得葉懸一陣頭痛,章寒落喘了口氣“公孫憶!你若是再慢些,我就沒命了!這筆賬我也給你記下,以後有時間慢慢找你算賬!”
公孫憶笑了笑“章寒落,現如今咱們能不能達成所願,關鍵便是看葉懸前輩了,他若是為情所困不得自拔,咱們根本就活不了!葉懸害了瘋症,隻有他自己能救自己,若是他自己譜下的《落花孤葉曲》仍無作用,那咱們就隻有拚上性命,和他們鬥上一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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