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不能出手
死亦苦與顧寧聞聲抬頭,一人翩然而落,立在死亦苦和顧寧中間,抬手一揮便將縛在嵒骨扇上的渾天濁氣一把揪斷,就好似扯開一段布條如此簡單。
那人方一進場,死亦苦和顧寧表情便有了變化,一個由狂放變做疑慮,一個由焦急變作欣喜,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六道三聖之一,龍雀使熬桀。
死亦苦見一瘦老頭半路殺出,心頭更是火氣,又見那人一把扯去渾天濁氣,方知來了勁敵,細眼一瞧更是心頭大駭,這不正是十方獄中關在最底層的熬桀肉身?原來,病公子帶出十方獄中的三人,用千裏經絡圖操控之時,死亦苦尚未回到十方山,待其回到四刹門之後,那三人已是趕往大漠,對於熬桀的模樣,死亦苦也隻在當初從忘川禁地帶走熬桀肉身之時,見過一麵,故而印象不深,隻是覺得眼熟,待其知曉病公子放出熬桀肉身,死亦苦心中本就有些擔憂,杜危炎、隆貴尚在其次,那熬桀畢竟位列六道三聖,實力不容小覷,雖隻是一具肉身,但萬一這千裏經絡圖失了效用,豈不是放虎歸山,隻不過那時病公子已經將熬桀肉身派出,死亦苦自知心中焦慮說出來也是無用,故而也就沒再多言,誰曾想眼下熬桀就站在自己麵前,擺明了是向這顧寧,即便是其中幹結死亦苦並不甚清楚,但已然明了眼前局勢,自己斷無半點優勢。
顧寧見熬桀立在身前,心裏竟糾結起來,一種自己在外頭受了委屈,忽然見到自家長輩的那種欣喜,又有不想讓熬桀插手的倔強,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麽?
反倒是熬桀轉過身來,用手摸了摸顧寧的腦袋,溫聲細語“傻寧兒,就這樣的貨色,你隻要說句話,爺爺不把他大卸八塊,都不算給你出氣。”熬桀一邊說一邊彎腰,抬手去擦顧寧臉上的汙漬,又幫顧寧捋了捋頭發,又道“他娘的,欺負我熬桀的孫女,真是不想活了!”熬桀說話之時,將後背露給死亦苦,全然不顧後背破綻,儼然一副毫不把死亦苦放在眼裏的架勢。
顧寧眼圈一紅,搖頭道“爺爺,這是我雪仙閣的事,他殺了我師父,我就得憑自己給師父報仇,旁人若是來幫,我這心裏過不了這個坎兒。”
熬桀皺眉歎息“傻子!我是旁人嗎?我是你爺爺啊,我若是不幫你,我這心裏的坎兒過不去,你說你要是有個萬一,那你可想想我會怎麽做?”
顧寧心中一顫,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死了,熬桀會變成什麽樣?於是便道“爺爺,就算我敵不過死亦苦,死在這裏,那也是我技不如人,爺爺隻消替我報仇便可,往後餘生,爺爺想去哪去哪,隻要答應寧兒不再濫殺無辜便可。”
熬桀怒道“混賬!說什麽死不死,就算我這把老骨頭折了,也不會讓你死在這裏,這些混賬話,你也別在多說一句,不然爺爺可真撕你的嘴!”
這爺孫倆根本不去顧及死亦苦,死亦苦心中氣惱,見熬桀一直背身朝著自己,當即把心一橫,也不管這熬桀實力如何,隻消將其逼退三步,自己便能脫身逃遁,至於青林居士帶不帶的走,已不再自己考慮之內,隻是如此一來必會折了四隻異獸,端的可惜,不過能從六道三聖手中脫身活命已是十分不易,就算病公子責罰,總不能把自己弄死。
一念至此,死亦苦已打定主意,便要先發製人,趁著熬桀背身,死亦苦十指連動,赤煉山雉悄無聲息衝向熬桀背心出,熬桀頭也不回,後背真氣凝結出綠色龍雀,迎著赤煉山雉飛來的方向便衝,那綠色龍雀本是真氣所化,大小自是熬桀隨心而動,熬桀有心將這赤煉山雉一擊斃命,便瞬間將綠色龍雀漲大不少。
眼見一紅一綠便要撞在一起,忽然那綠色龍雀稍稍向上飛出一些,伸出利爪去抓赤煉山雉脖子,死亦苦哪能讓熬桀輕易得手,暗紅色的渾天濁氣一抖,連著赤煉山雉的疾徐俯衝,熬桀嘴角冷笑道“就你這變戲法的武功,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什麽高手!”一語言罷,熬桀眼中精光一閃,隻見那綠色龍雀雙翅一揮,兩道龍旋應勢而出,直卷赤煉山雉,那風旋落得極快,饒是赤煉山雉速度不慢,也隻在頃刻間便被龍旋卷在其間,那濁氣遊絲亦隨著赤煉山雉的轉動而不住搖晃。
熬桀冷眼瞧著死亦苦,譏諷道“你小子就是死亦苦?”
死亦苦額角冒汗,趕忙操控蠻豚、癡奴和靛青大蟒擋在身前,生怕熬桀出什麽殺招。
熬桀見死亦苦如此緊張,當即笑道“就你欺負我孫女的?”
死亦苦心頭大駭,任憑自己如何聰明,也斷然想不到堂堂六道三聖之一,又怎麽會和雪仙閣的一個小弟子有了關聯?而且瞧著倆人表情、聽著倆人對話,儼然一副祖孫模樣。
熬桀自覺失言,畢竟是這死亦苦殺了顧寧的師父,倘若死亦苦被自己貶的一無是處,豈不是連著顧念也一便貶損了?熬桀知道顧寧心思重,生怕自己方才那番話讓顧寧難過,連忙改口道“不錯,你這渾天濁氣著實厲害,那傀儡術也是劍走偏鋒,倒是算得上高手。”這些話說完,熬桀自己都忍不住想抽自己,在他看來,這死亦苦真的算不上厲害,也不過是比公孫憶強上一些,至於強了多少,在熬桀這種武學造詣麵前,那都是可以算作不計,故而熬桀根本就沒把死亦苦放在眼裏,眼下為了照顧孫女的情緒,不得已誇讚一番死亦苦,卻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好話,隻是幹巴巴的硬誇一通。
隻是如此一來,倒讓死亦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間鬧不清這六道魔頭到底要幹什麽?於是便道“熬聖使高看我一眼,這我可受不起,方才你信手一扯,便把我渾天濁氣給扯斷,我這三下兩下的變戲法把式,又怎能入得了您眼,隻是在下不知,堂堂六道三聖,怎麽會和雪仙閣攪到一起,敖聖使有所不知,我四刹門先代門主盛一刀,便是您老同門龍源使百戰狂的徒弟,按理來說,我死亦苦這一輩得喊您一聲爺爺,我們也是立誌將六道發揚光大,照此來說,我四刹門才是您六道的當世後代,您老八成是受了這賤丫頭蠱惑。”
死亦苦說起前段,熬桀本也沒什麽,畢竟死亦苦說的也是實話,此前在忘川之時,已經徹底弄清楚鍾家、辜曉、兩界城和盛一刀之間的恩怨,如此說來,死亦苦論的輩分也不能算錯,哪知道最後死亦苦忽然說起顧寧是賤丫頭,直接讓熬桀心頭火直湧上頭。
死亦苦還要再說,卻見熬桀眉頭緊蹙,接著便是雙手一搓,那龍旋便將赤煉山雉揉成一團,如此輕而易舉,便將自己四象陣中的赤煉山雉給搓成毛團,已然分不清哪是身子哪是頭了,熬桀揉團了赤煉山雉仍不解氣,一把將成團的赤煉山雉朝著死亦苦的方向擲去。
這一擲力道奇大,砸在蠻豚身上,竟在蠻豚皮肉之上留下一片凹陷,蠻豚吃痛不住狂吼,死亦苦隻得加了濁氣,堪堪控住蠻豚。見熬桀這般動怒,死亦苦已是心如明鏡,這熬桀不似百戰狂,已經坐到了雪仙閣那邊,再想用話語勸他半點作用也無,又見折了赤煉山雉,四象陣已破,便再無心戀戰,側目偷瞧遠處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便用腳尖在地上悄悄踩出一片凹陷,將渾天濁氣緩緩灌注其中。
熬桀看得一清二楚,當即戳穿“你不要想著逃用傀儡術脫身,你能連哪些東西?我全都知道”言及此處,熬桀大手一揮,死亦苦瞄上的那塊石頭已然破碎,隻聽熬桀道“這個!還有這個,還有這個!你再瞧瞧,可還有了?”
死亦苦心頭大駭,熬桀三兩下便將自己移形換影能換位的事物悉數損壞,顯然是斷了自己的後路,情急之下死亦苦朗聲便道“顧寧!你若是喊熬桀來助拳,怕是把我殺了,也不算你報了大仇吧,而且,隻要是我死在熬桀手上,等我到了那邊,一定找顧念好好問問,問問她,她的好徒兒給她報仇,卻喊來六道邪魔,用六道的功夫滅了我死亦苦,算不算雪仙閣的本事!”
熬桀怒不可遏,這廝顯然是逃不掉之後用話術逼自己無法動手,這種伎倆自己倒不會放在眼裏,可顧寧不同,這番話等於是點了顧寧的死穴,一字一句都在告訴顧寧,隻要別人助拳,那就算不得顧寧報仇,更何況自己本身就是六道中人,又言及死後告訴顧念,雪仙閣和六道有瓜葛,雖是些子虛烏有的屁話,但對於顧寧來說,卻是扣住脈門,這叫熬桀如何不氣,登時起了殺心,背後巨大龍雀輪廓已起,便想在顧寧阻攔自己之前,先殺掉對方,不然顧寧一旦讓自己不許插手,那局勢將會再次轉變,這死亦苦萬一真的將顧寧殺了,就算自己事後將死亦苦一片片生剮了,也難消心頭之恨。
就在熬桀準備動手之時,顧寧果然開了口“爺爺。”
熬桀一愣,死亦苦嘴角微微一笑,聽顧寧道“爺爺,他說的不錯,您幫了我,就不算我的本事,他死在您手上,寧兒這一生都不會快活。”
熬桀轉過頭來,強擠出笑臉“傻寧兒,莫要聽他激你,他這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才出此下策,你殺我殺那都是咱爺倆自己的事,你就好生在一旁瞧著,用不了太長時間。”
顧寧仍是搖頭,眼中帶淚哀聲道“爺爺,書白心裏沒我,我難受的緊,到如今我已經想明白,自己的事終歸比不上雪仙閣的事,所以我好不容易放下了,就想著給師父報仇,到如今連這個你也要奪走嗎?”
熬桀心頭一痛,倘若顧寧撒潑鬥氣非要自己罷手,自己拚著被顧寧埋怨,也要幹掉死亦苦,可偏偏顧寧就是這麽一副哀楚模樣,又怎好讓她再寒心,一時間熬桀陷入兩難之地,原打算將顧寧打暈之後再對死亦苦下殺手,也隻得作罷,隻在心中暗道“還不如用一個身子。”
顧寧緩緩走上前去,直接超過了熬桀,轉頭瞧了瞧熬桀,微微笑道“爺爺,你歇歇吧。”
熬桀呆如木雞,隻得眼睜睜瞧著顧寧慢慢走上前去。
死亦苦見顧寧上前,心裏已然計劃好,這顧寧真氣極為磅礴精純,對上渾天濁氣那便是半點勝算也無,雖是四象陣已破,但尚有三隻異獸,對陣仍是綽綽有餘,隻要將顧寧劫為人質,熬桀投鼠忌器,再讓他搶了青林居士,再脫身便可,一念至此,死亦苦心情大好,指尖渾天濁氣蓄勢待發,已然將靛青大蟒、癡奴和蠻豚連上。
顧寧屏息凝神,將嵒骨扇握緊,一雙眼盯著死亦苦,不再去想其他。
那蠻豚一聲大吼,甩著長鼻撞向顧寧,顧寧看準時機向一旁躲開,豈料那蠻豚轉向極快,全然沒有先前那種蠢笨,顧寧方知這便是渾天濁氣連接傀儡,速度力道已然增了數倍,更是不敢大意,雙足一點輕躍而起,誰知蠻豚後背之上早就伏好了癡奴,隻等顧寧躍起,那癡奴電光一閃便要抓顧寧喉嚨,顧寧足尖點雪,掄起嵒骨扇便落,那癡奴身子忽然消失,顧寧大吃一驚已然不及,一隻腳已被渾天濁氣卷中,再看癡奴更在自己身側,朝著自己肋間抓來。
熬桀焦急萬分,更是要出招化解死亦苦攻勢,剛要動手忽然瞧見顧寧正瞧著自己,又哪裏好再發招。
顧寧收回目光,肋間登時一痛,那癡奴已然在身上留下幾個血洞,顧寧吃痛趕忙凝出寒冰凍住傷口,不曾想那渾天濁氣如附骨之疽,已在腰間附著,任憑寒冰真氣散出,也在頃刻間被渾天濁氣化解開來。
死亦苦嘴角一揚,靛青大蟒巨口已在顧寧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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