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戛然而止
顧寧皺眉道“先生,師父死後,我視您為師父,對您也像對我師父那樣,隻是寧兒不知,為何先生要將極樂圖拱手送他?豈不是助紂為虐?”
公孫憶心中一痛,這雪仙閣的殘圖可以說是沾滿了鮮血,多少雪仙閣弟子為了護下這張殘圖,不讓其被死亦苦奪取而付出生命,連顧念也因此喪命,讓顧寧拿出殘圖,還是交給病公子,顧寧怎會答應?
公孫憶溫言道“寧兒,此事說來話長,這殘圖非給不可,隻是其中緣由現下不能明說,待得時機成熟,你自會明白我的心意。”
葉懸橫上前來,攔在公孫憶和顧寧中間,一臉詫異道“公孫憶,我還當你是條漢子,怎能做下這等事?要想取走我雪仙閣殘圖可以,先過我葉懸這一關!”
公孫憶心頭叫苦,隻好暫時作罷,轉頭朝著病公子言道“病公子,你說的三件事,我都依你,你若是不放開顧寧,怕是也得不到雪仙閣的殘圖。”
病公子笑了笑,隨手一抬,也瞧不見病公子還有其他動作,顧寧便覺背後一輕,旋即便大口咳血,一看便知是苦苦支撐,如今身形得脫,五髒壓出的血便湧了出來。
病公子笑道“公孫憶,你莫不是詐我,讓我脫開機關,好讓顧寧再戰,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顧寧中了機關術中的搬山填海,怕是沒個十幾天緩不過來,倘若這會兒強行運功,可就白白浪費了這一身真氣。”
顧寧暗暗心驚,便嚐試著調運真氣,果然如病公子所言,真氣匣稍稍打開一點兒,便覺五髒劇痛,哪裏還能以氣化形?心中頓時慌亂起來。
公孫憶再次轉頭,對著麵前的葉懸低聲道“葉護法,如今武林格局已在潛移默化中再起波瀾,咱們瞧見的隻是四刹門倒行逆施,卻沒瞧見更深處的勢力,我與天機先生在天機閣中長談,這也是唯一的法子。”
葉懸心中遲疑,不僅回首去瞧顧寧,顧寧輕聲言道“葉護法,讓我和先生說會兒話。”
公孫憶朝著葉懸點頭示意,向著顧寧走了兩步,接著便湊至顧寧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不多時,顧寧的表情有了變化,從一開始的遲疑,慢慢的出現了一絲擔憂,待得公孫憶直起身子,顧寧臉上已透著堅毅,旋即從懷裏掏出極樂圖殘片,交給了公孫憶。
葉懸和章寒落見狀,忙道不可,卻聽顧寧言道“我意已決你們無需多言。”
章寒落急道“顧寧!你可知你師父拚上性命也不願讓咱們的殘片落入四刹門的手中,你又怎能不顧你師父的囑托,把咱們門派至寶拱手讓人!”
顧寧看了看章寒落“師叔,我知你心意,隻是這背後的事實在是太過複雜,我願意相信公孫先生。”
章寒落還要再言,見顧寧擺手,隻好作罷。
公孫憶得了雪仙閣極樂圖殘片,朝著病公子攤開手來“病公子,你瞧真切了,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極樂圖殘片。”
病公子突然出手,想要奪走殘圖,公孫憶快得一步,將極樂圖收入懷中,口中道“病公子稍安勿躁,倒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你們沒有離開梅花澗之前,這張圖我還不能給你,不過你大可放心,既然雪仙閣的殘圖已在我這裏,我自然會交給你,隻是在這之前,你先做好你的事。”
病公子朗聲大笑“好,公孫憶,你倒是讓我琢磨不透,在場這麽多人,恐怕隻有你瞧出來,我得了青林居士之後還要入得這望梅居,就是為了極樂圖殘片,本以為你瞧出我的意圖,便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我,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不僅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反倒說動雪仙閣將極樂圖殘片拱手讓出,還真有些意思。罷了,隻要你到了我十方山,自然有大把時間和你聊聊。”一語言罷,病公子朝著汪震道“汪震,帶著你兒子跟我走吧。”
汪震早就沒了鬥誌,一聽病公子要帶自己離開,心裏反倒輕鬆了一些,當即看了一眼花解夢,眼神讓人捉摸不透“奇兒,跟爹走。”
病公子用手一指死亦苦“勞煩雪仙閣把我四刹門的人放了吧。”
顧寧朝著葉懸點了點頭“放了吧。”
葉懸雖是心有不甘,但仍是遵照顧寧的指示,將死亦苦一把拽起,扔到病公子麵前“下次再敢踏我梅花澗,就沒那麽簡單了!”
病公子冷笑不止,不過也懶得再和葉懸多言,見死亦苦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一瞧便知根本無法自己行走,登時便道“汪震,把這丟人玩意拖著!”
汪震點頭應允,和汪奇一起將死亦苦架了起來,一步步朝前走去。
公孫憶回首看了看雪仙閣眾人,又對顧寧言道“別忘了把我的話告訴書白和晴兒。”
顧寧眼中滿是不舍,可心中也明白,病公子這麽離開,可能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然病公子在這望梅居大開殺戒,最終雪仙閣也勢必慘烈赴死,到那時雪仙閣恐怕將會徹底滅亡,哪裏還有光複雪仙這一說?
章寒落心中氣極,隻覺是公孫憶誆騙了顧寧,才會讓四刹門再得一圖,日後傳將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恥笑,越想越動怒,章寒落早就忽略了顧寧的身份,破口罵道“死丫頭!你當這閣主是玩笑嘛!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雪仙閣,公孫憶花言巧語你竟如此輕信,怎麽對得起雪仙閣列祖列宗!”
顧寧冷著臉不說話,公孫先生的苦心,又豈能和章寒落說明白?葉懸見章寒落失態,當即道“章寒落!你莫要出言頂撞閣主。”
章寒落餘火未消,哪裏理會葉懸提醒“死亦苦殺了你師父,你就這麽眼睜睜地放他走!你就是這麽給她報仇的嗎?”轉頭又對葉懸吼道“你見到花解夢,就連路都不會走,話都不會說,哪裏還在乎雪仙閣的臉麵,當年便是為了花解夢,攪得門派雞犬不寧,到如今還是這般,枉做護法之位!”
葉懸一臉愕然,哪裏來得及去阻攔章寒落,隻見章寒落宛如離弦之箭,瞬間欺近汪震,汪震察覺身後有異,趕忙回首觀瞧,見是章寒落攻來,下意識便要出招招架,卻聽章寒落道“汪震,你若敢擋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汪震聞言一愣,才發現章寒落這一招根本不是對著自己,而是朝著身旁的死亦苦,一時間心思暗動,這死亦苦若是回到十方山,就根本死不了,到那時為了求病公子饒其性命,勢必會極盡所能之事,而自己和死亦苦之前的交談,也一定會是死亦苦邀功的談資,與其給死亦苦留下機會,倒不如讓章寒落拚死將其殺掉,一念至此,汪震哪裏還會阻攔,隻是假模假式地拍出一擊奔雷掌,也好向病公子交差。
死亦苦已如廢人,左右又被汪氏父子架著,哪裏還有地方閃躲?章寒落知道死亦苦穿著寒光寶甲,根本不去打他身子,一柄寒冰刺直攻死亦苦後腦,眨眼之間章寒落便將寒冰刺送入死亦苦腦中,死亦苦吭了一聲,身子便徹底癱軟下來。
章寒落這一招使出,已是油盡燈枯,重重摔在地上起不來,口中喃喃道“師姐,欠你的,我還你了!”一語言罷,章寒落也沒了聲響。
汪震眼珠一轉,張口怒道“賊婆子大膽!”奔雷掌已至章寒落後心,一掌拍下,章寒落周身電光四起,隻是章寒落哪裏還有半點反應?汪震一掌拍完,趕緊轉頭去瞧病公子,隻見病公子嘴角微揚,看不出一絲半點情緒,汪震隻好言道“病刹,屬下該死,沒能護住死刹,請病刹責罰!”
病公子輕輕揮手“罷了,我們死一個,他們死一個,誰也沒吃虧,死亦苦技不如人,死在這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汪震心下駭然,哪裏還敢言語,趕緊招呼汪奇快步跟上。
顧寧見章寒落殞命,心中也是一陣酸楚,丁曉洋一直在遠處觀瞧,為了不給公孫憶添麻煩,即便是丁曉洋心急如焚,也沒敢往裏走上一步,此時瞧見章寒落身故,丁曉洋哪裏還忍得住,飛身趕往章寒落身旁,痛哭起來。
花解夢眼中也泛起淚花,畢竟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姐,就算再不和睦,到了這生離死別之時,往昔那一幕幕皆湧上心頭。
葉懸忍著心中痛楚,將顧寧拉起身,再帶著顧寧慢慢行至章寒落身前,顧寧俯下身子低語道“師叔,不是我有意讓雪仙閣蒙羞,你誤會寧兒了。”言及此處,顧寧再忍不住,眼淚流淌下來。
丁曉洋見到顧寧,眼淚更是止不住“師妹,原來師父死了,我這心裏會是這麽痛!”
葉懸安慰道“寧兒,曉洋,逝者已逝,寒落師妹手刃死亦苦,她心裏的結也算是解開了,當初她受死亦苦蠱惑,對顧念動手,如今她親手殺了死亦苦,也算是因果循環,寒落走了彎路,好在幡然悔悟,她到了那邊見到顧念師妹,這姐妹倆也釋然了吧。”
顧寧擦了擦眼淚,作為雪仙閣年輕弟子,顧寧多想肆意哭一場,可作為雪仙閣閣主,肩上的責任容不得她優柔寡斷“丁師姐,把咱們弟子喊來,我有話說。”
丁曉洋點了點頭,起身去了。
顧寧又道“葉護法,把死亦苦身上的寒光寶甲脫下來吧,是咱們雪仙閣的寶貝,總得物歸原主。”
葉懸嗯了一聲,三兩下從死亦苦屍身上,將寒光寶甲脫了下來,一顆藥瓶咕嚕嚕滾了下來,葉懸撿起藥瓶不知此物為何,顧寧也不知此物,隻是死亦苦貼身之物,想來來頭不會小了,便讓葉懸好生收好,他們並不知道這藥瓶裏頭,便是四刹門續命神藥回天丹,自然不敢亂用。
葉懸將這藥瓶收入懷中,之後問道“寧兒,該如何處置這魔頭屍身?”
顧寧看了看死亦苦,心中餘恨難消“咱們雪仙閣,大半死在他的手中,如今大仇得報,我一刻也不想見他,葉師伯你瞧著處置吧。”
葉懸嗯了一聲,自然明白顧寧的意思,旋即蕩出烈焰,死亦苦身上火焰升騰,一代惡首,自此飛灰湮滅。
不多時,丁曉洋便把雪仙閣弟子聚攏身前,此前顧寧帶葉懸進場對抗死亦苦,章寒落和熬桀便率領一眾雪仙弟子蕩除在梅花澗裏的四刹門弟子,有章寒落和熬桀領頭,四刹門弟子豈有一戰之力,不多時便悉數喪命,雪仙閣弟子知道梅花澗到底意味著什麽?於是便自發清理舊址,待丁曉洋來尋她們,這裏已然收拾得有些模樣。
顧寧見諸人近前,這才說道“我帶大家回到舊址,本是想安葬師祖靈軀,沒曾想遇到了二刹,一番苦戰之下,也算是有驚無險,曉洋師姐,此一役咱們雪仙閣傷亡如何?”
丁曉洋輕聲道“閣主,咱們四十二名弟子,隻傷了一人。”
顧寧嗯了一聲“葉護法,我從未來過這裏,這裏的建築、陳設我半點也不知,該如何安頓這些師姐、師叔,煩請葉護法定奪。”
葉懸道“顧閣主放心,我自會去辦。”
顧寧又道“曉洋師姐,給花師叔騰一處安靜的地方,不要為難她,待她修養幾天,我有事要和她說,這幾天不要去打擾她。”
丁曉洋看了看葉懸,自然知道顧寧為什麽讓自己去辦這件事,當即點頭應允。
顧寧深吸口氣,看了看出澗的方向,那蜿蜒的山道上,哪裏還有病公子、公孫憶的蹤影,不禁擔憂起來“葉護法,方才我見你用內裏逼出病公子的機關,你這會兒體內還有驚雷真氣嗎?”
葉懸不知顧寧何意,便如實答道“我修習兩脈心法,不敢再留驚雷,以免亂了心脈,走火入魔,眼下尚有一息驚雷真氣鬱結雙肩,倒是無礙,隻得三日便能慢慢排出。”
顧寧當即道“有這一息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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