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十方山中
裴書白見鍾山破一臉凝重,稍稍舒緩一些的情緒再度緊繃起來,此地距離十方山不過十日路程,這還隻是按照六獸的腳力來估算,若是換做裴書白,怕是一天便要到了,換句話來說,到了這裏雖是都會遇見敵人,眼見鍾山破近身,裴書白忙問:“阿叔,前頭可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鍾山破看了看一旁的顧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裴書白見狀便朝前走了一步,鍾山破伏低身子,在裴書白耳邊說了起來。裴書白表情愈發凝重,身子竟跟著顫動起來,而且一邊聽一邊忍不住瞧向顧寧。
顧寧雖不知裴書白和鍾山破二人在說什麽,但已然預感到前頭發生的事和自己有極大的關聯,不然鍾山破也不會背著自己單獨找裴書白,如今局勢已是極度混亂,到底發生了什麽,顧寧哪裏能知曉?
不多時,裴書白朝著顧寧走來,顧寧一顆心砰砰直跳,耳聽到裴書白說道:“寧兒,連番趕路,六獸已是十分困乏,晴兒和黛絲瑤也需要休息,這裏已不算安全,寧兒你去護著他們吧。”
顧寧下意識搖了搖頭,口中問道:“那你呢?鍾阿叔呢?”
裴書白道:“阿叔自然還是要去前頭警戒,我也隨他前頭打探一番。你們稍作休整,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顧寧道:“書白,前麵發生什麽事了?是和我有關係嗎?不然你也不會瞞我。”
裴書白被顧寧說中,表情有些尷尬,忙道:“寧兒,哪裏有瞞你,隻是去前頭瞧瞧,一會兒就回來。”
顧寧一雙妙目盯著裴書白的眼睛,柔聲道:“書白,你從來沒有瞞過我什麽,這會兒你不說,一定是覺得前麵發生的事對我很不利,你放心,不管瞧見什麽,我都不會受到影響。說出來,咱們還能商量一番,而且……而且有你在這裏,我遇見什麽都不怕。”
鍾山破接言道:“你誤會了,前頭……”
裴書白打斷鍾山破,看著顧寧說道:“寧兒,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訴你,你師父在前麵。”
顧寧猶如被雷霆擊中一般,怔在當場,鍾山破見顧寧如此動容,趕忙說道:“終是離得太遠,沒有瞧清楚,隻是看了個輪廓。”
裴書白接著便道:“寧兒,顧念護法已亡故多時,此番出現在前頭,必是有人用邪術操控,不管是誰,咱們都要把他揪出來,隻衝著他攪了顧念護法英魂這一點,就決不饒他。”裴書白打定主意要告訴顧寧,就不會像鍾山破一般說沒有瞧清楚,在裴書白看來,即便是顧念早就帶著雪仙閣寒冰一脈隱居倒瓶山頂,可畢竟顧念是早就在江湖上揚名之人,鍾山破自然不會瞧不清出,至少有一點,鍾山破的性格擺在這裏,倘若他沒有確定,斷然不會輕易回來見自己,所以顧念一定在前頭。
顧寧深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道:“鍾阿叔,我師父在做什麽?”
鍾山破看了一眼裴書白,見裴書白點了點頭,這才開口道:“顧念護法她。。。。她在殺人。”
顧寧閉上了眼睛,身子也因為氣極忍不住顫抖起來。
鍾山破又道:“前麵有幾名樵夫,在山間砍柴,我本想看看這些人是不是四刹門弟子喬裝而成,便躲在暗處瞧瞧觀察,瞧著這些人身體強壯,但不似有武功,便放下心來,準備折返回來讓你們繞路,以免被這些樵夫看見,讓他們惹禍上身,可不曾想忽然顧念現身,將這幾名樵夫悉數殺死,用的就是雪仙閣的武學。和寧兒不同的是,股念護法用的招數帶著一股邪勁,和正道氣質截然相反,我擔心暴露身形,便趕緊回來找你們。”
顧寧眼眶瞬間紅了,當即也不多言,雙足運起輕功朝前急掠而去,裴書白暗道不妙,趕忙追身上前,鍾山破見狀也跟了上去,不多時顧寧便瞧見山坡上橫死的幾名樵夫,隻是不見顧念的蹤影,顧寧蹲下身子,細細查看這些枉死之人身上的傷口,正如鍾山破所言,這些人全是被冰刺紮進脖頸立時斃命,傷口處凝結寒冰,正是雪仙閣寒冰一脈的招式所致。
裴書白四下裏張望一番,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便靠近顧寧問道:“寧兒,可曾瞧出什麽了?”
顧寧強忍著心中痛苦,沉聲言道:“這些人的確是被雪仙閣的武功所殺,但雪仙閣弟子從不會下手如此狠辣,冰刺徑直入頸根本不留活口,這幾人的雙腿已被寒冰凍傷,一定是被寒冰鎖鏈捆住了雙腿,我方才也瞧了,這幾人站的位置並不集中,想要一擊斃命雪仙閣弟子沒有人能做到,看來,真的是師父了。”
裴書白怒道:“寧兒你放心,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背後操控顧念護法的人找到!”
相較於裴書白和顧寧,鍾山破要冷靜許多,左右確認過再無危險,也在一名樵夫的屍首處蹲了下來,除了顧寧說的這些傷口之外,屍首眉頭中間還有一處極為細小的傷口,若不細看根本瞧不出來,發現這條線索之後,鍾山破快步上前,來到顧寧身邊,這名樵夫眉間也有一處傷口,於是便道:“書白,寧兒,你瞧這裏。”
順著鍾山破手指的方向,裴顧二人瞧見屍身眉間的傷口,隻有針眼大小,裴書白問道:“這是雪仙閣的招式造成的?”
顧寧連連搖頭:“不是,雪仙閣武功恢弘大氣,不論是冰雷火哪一脈武功,都不會如此陰狠。”
裴書白點頭道:“看來操控顧念護法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既然顧念護法已不在這裏,那咱們就四下裏尋找一番。”
顧寧搖頭道:“還是趕緊去四刹門吧,師父被歹人操控,這件事和六道不無關聯,咱們本身就是衝著六道四刹去的,隻要找到了根源,這些疑問自然就有了答案,到那時師父一定會出現的。”
裴書白看了看顧寧,擔心道:“可是.……”
顧寧伸手攔住了裴書白,她心裏很清楚裴書白要說什麽,趕忙道:“書白,你不用勸我了,師父若是真的被操控了,做下這些喪盡天良的惡事,師父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安心,寧兒當初救不了師父,更不能看著師父的靈軀被旁人如此褻瀆,就算接下來師父真的出現了,而且對我動手,我一定不會優柔寡斷,師父也一定會這麽想。”
鍾山破瞧著麵前這個姑娘,雖是看著柔弱,但骨子裏卻比任何人都要堅毅,更是對顧寧又多了幾分敬佩。
裴書白道:“好,寧兒,既然你這麽說,那咱們就抓緊時間趕路吧。”
待得三人回到隊伍中時,朱老二呼嚕已經響了起來,牛老大見到裴書白顧寧,趕忙起身道:“書白,老二他們累壞了,我這就喊他起來。”
裴書白連忙擺了擺手,其實牛老大懷裏的黛絲瑤已經睡著多時了,熊老六背靠著一棵大樹假寐,瞌睡連連,公孫晴也在熊老六懷裏睡沉,再看六獸旁人,雖再無人睡著,但一個個揉胳膊捏腿,已是十分疲憊,於是便道:“不用了,不用了,明天大家就要加緊腳步了,今晚索性就都歇歇吧。”
往後幾日,裴書白顧寧帶著眾人加緊了步伐,終是踏上了十方山的地界。
再度回到了十方山,六獸的情緒有些異樣,既有對病公子老頭子的忌憚,又有對故地重回的唏噓,再加上三分激動,七分恐懼,踏上十方山土地的六獸,一個個沉默寡言,就連平日裏嘴不停的朱老二和苟老三,也變得少言。
顧寧看著這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山,心下也是感慨萬千,上一次來十方山,裴書白還在昏迷之中,生命岌岌可危,公孫先生為了救書白,扮成雪仙閣孫婆婆進了四刹門,而自己則留在山口照顧裴書白,如今再度來到此地,公孫憶卻已是身陷囹圄生死難料。
丁曉洋更是自打上了山,眼淚就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心裏不止一次地埋怨公孫憶,好端端地為什麽要一個人犯險,想著第一次自己作為雪仙閣信使,來這裏給病公子送信時,還是受到公孫憶的逼迫,不得不幫著公孫憶隱瞞身份,不曾想之後陰差陽錯,自己竟然喜歡上了那個戲耍自己的人,想到公孫憶用海鬆子殼碾成的粉當做毒藥逼自己服下,害的自己一路上擔驚受怕,如今想來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甜蜜,隻可惜這一次再來十方山,卻是為了救他,在沒有見到他之前,丁曉洋一直在心裏暗暗祈禱,師祖、師伯、師父,雪仙閣所有亡故的先代,丁曉洋都在心裏求了一個遍,希望這些人在天有靈保佑公孫憶平安無虞,絲毫忘卻了章寒落是打從心裏不喜歡公孫憶的,以至於後來諸天神佛,丁曉洋但凡知道的,都在心裏禱告祈求了一番。
眾人行至一處山坳,牛老大便對裴書白道:“書白,再往前走,就到了四刹門弟子平常巡山的範圍了。”
裴書白看了看牛老大指的方向,停下了腳步,對著眾人道:“既然是救人,那就不能莽撞,救師父的心雖然急切,但也不能急於這一時,方才一路過來,並沒有打鬥的痕跡,想來兩界城的人還沒有到,這裏視野不錯,你們就近找一處藏身,我和寧兒現進去打探一番。”
公孫晴一聽便道:“不行!我也要去!我要讓爹爹第一個看到我!”
裴書白趕忙勸慰道:“晴兒,這裏不像別處,已經十分危險了,你就聽我的話,在這等著我們,成嗎?”
這一路上裴書白都極少找公孫晴說話,這一開口便帶了三分命令,公孫晴哪裏能聽得進去:“我不依!就要帶著我!你和寧兒姐姐這麽厲害,你去救爹爹,讓寧兒姐姐保護我!”
顧寧麵露難色,雖然知道裴書白一定不會答應帶著公孫晴,但聽到公孫晴這麽說,顧寧心裏還是有一些酸楚。
若是換做旁人在丁曉洋麵前使喚顧寧,丁曉洋早就忍不住了,可誰讓公孫晴是公孫憶的親閨女呢?隻好耐著性子道:“晴兒聽話,讓書白和閣主去看看,咱們就這麽愣頭愣腦的衝進去,萬一真的是陷阱,不留些人在外頭,豈不是全都要中招了?”
丁曉洋柔聲說著,公孫晴卻道:“是說要都去了?我是說我跟著書白,你們都留在這裏吧!”
丁曉洋仍是耐著性子道:“晴兒乖,你就和我們一起在這裏待著吧。”
公孫晴怒道:“你們來是看熱鬧的嘛?一個個說是要救爹爹,到了跟前了都不願意去,全是假的!假的!”
丁曉洋被公孫晴說中痛處,眼淚瞬間留了下來,在丁曉洋看來,最想跟著裴書白和顧寧進去的人,除了公孫晴之外,那便是自己了,其實心裏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若是允許,自己恨不得拿性命去換公孫憶,先前師父章寒落在世之時還有牽掛,而隨著章寒落亡故,丁曉洋心裏唯一的寄托,並不是顧寧,而是那個和自己根本沒有結果的公孫憶,如今公孫憶有難,自己恨不得插著翅膀飛進去,飛到歸塵樓前,隻要看上一眼,看上一眼公孫憶,看到公孫憶還活著,哪怕立時被病公子一掌拍死,也是死而無憾,總好過一直提心吊膽惴惴不安。不曾想卻被公孫晴這麽誤解,整個人都呆在那裏,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寧見師姐模樣,心下也是不忍,對著鍾山破說道:“鍾阿叔,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們先過去了。”
顧寧說完便朝前走去,也不理會裴書白有沒有跟上,裴書白心下糾結不已,一邊是已經走遠的顧寧,一邊是撒潑要跟著的公孫晴,裴書白冷靜下來,這並不是什麽艱難的選擇,因為帶著公孫晴進去顯然不妥,隻是不知該如何勸慰公孫晴,隻好輕歎一聲,看了一眼鍾山破,鍾山破心領神會點頭示意。
裴書白也不再多言,雙足頓地身子便飛了起來,三兩起落之後,便來到顧寧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