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最後一頓
在玄冥宸的溫聲寬慰之下,安錯錯才短暫的用完了午飯,本想立馬就詢問居婉然的消息,誰知還被迫又喝了碗太醫開的苦到不行的湯藥。
又被迫休息了一會,玄冥宸這才不緊不慢的出聲道:“你放心,人還沒死,我也不會這麽簡單就讓她死。”
說這話的時候,玄冥宸的眼底明顯的劃過一道殺意。
“那你會殺她?”安錯錯不禁追問道。
不得不承認居婉然所做的一切的確也都令人心寒,但不管怎麽說居正臨死前也對她也都有過交代,說要好好的照顧她。
就算是不看在居正這個做爹的份上,安錯錯也都不想讓居婉然就這般死去。
“她死不死並非是我說了就算數的。”玄冥宸淡淡的說完,隨後又補充一句,“現在他得罪的人是玄亦,更是整個京都的百姓,我也幫不了她,也不會幫。”
總而言之,他都已經把話說的很是清楚了,居婉然的生死與他無關,哪怕是出現再大的變故,他也都不會伸手過去扶一把。
察覺到對方言語之中的篤定與決絕,安錯錯也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動怒了,隻是若讓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居婉然走上死路.……總覺得有些悲傷。
坐在原位沉思了許久,也想了許多種可能,最終都化成了一聲輕歎。
似是做出了許久的決定一般,她輕聲道:“我還是想去見她一麵。”
本是任何人都不能見的死囚,但因為有了玄冥宸的幫助,所以想要進入天牢去見居婉然一麵並不是什麽難事。
著重關押朝廷重犯的死囚牢獄之中,剛進去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不光如此,整個牢房陰暗無比,每個角落都充斥著潮濕的氣味,若是真的在這裏待久了,就算是不死,也要被活生生的給逼瘋了。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冤枉啊!”
左右兩邊的牢房中幾乎都是一些喊冤的死囚,剛進來待了沒有幾天的人興許還能扯著嗓子繼續大聲喊叫,有些則是有氣無力的叫喚著,還有些囚犯則已經到了等死的地步,身上死氣沉沉的,沒有任何生氣可言。
看到眼前的畫麵,又聞到這始終縈繞在周邊的濃重血腥味,跟在身後的碧水幾度作嘔,為了不失態,最後隻能用手帕緊緊捂住口鼻。
“夫人,我們還是趕緊說完了就出去吧!這裏實在是太恐怖了。”她光是進來走這麽幾步就已經受不了了,要是真的再待上那麽一會,恐怕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都要做噩夢才算罷休。
聽到身後的話音,安錯錯這才想起臨走前非要跟著她一起過來的碧水。
她接過她手中的食盒,輕聲吩咐道:“這個交給我就行了,你若是害怕便先出去吧。”
聞言,碧水卻是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食盒,趕忙道:“奴婢怎麽能讓您一個人待在這麽恐怖的地方呢!奴婢一定要陪著夫人您一起出去的。”
跟都跟過來了,又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回去?那豈不是太沒有出息了。
“不用,反正我也有些話想要單獨跟婉然說,你跟在旁邊反而有些不方便。”安錯錯仍舊淡淡的笑了笑,明明是不想讓別人擔心她,露出這一笑之後反而更加讓碧水放心不下。
若是真的無事,勉強扯出的笑意裏又怎會充滿了疲倦。
“夫人.……”
安錯錯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對著她又是露出放心的一笑,“我隻不過是進去看看她,說些簡單的話後就出去與你匯合,所以你隻要在牢門外邊等著就行了。”
整個牢房陰暗潮濕,別說是從未見過這種場麵的碧水了,就是連安錯錯心中也都有些壓抑的難受。
如果不是還有話要對居婉然說,她可能也不會踏進這裏一步。
居婉然被收押在過道盡頭的那間牢房。
那是唯一一間留有窗戶,能夠得知外麵星辰還是日月的牢房。
至少,不會因為無邊的陰暗潮濕而壓抑的發瘋。
當她走到牢房麵前的時候,居婉然正蜷縮在角落裏,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寒冷,縮在一起的身子不停發著抖,似乎一點動靜都能輕易的驚嚇到她。
“你……”安錯錯很想問她為何要那麽做,為什麽會那般的絕情,可後麵的話全都卡在了喉間,若是想要再繼續說下去,便會哽咽。
努力平複了心中的情緒後,她見牢中的人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不免獨自歎息一聲。
“身上的傷.……可疼?”她不忍,終究還是做不到對她最後的結局視而不見。
安錯錯向來都不是一個爛好人,但她卻是一個十分看重情誼的人,哪怕是曾將與她站在同一道陣線上的人出事,她都會去義無反顧的幫助,更別提眼前的居婉然還曾與她一起對抗過外來的山賊。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時光,可能是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間吧?
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蜷縮在角落裏的居婉然身子一顫,但卻始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是愧疚?或是不願麵對?
“我知道你心裏有恨,這條路你走的卻也是冤枉。”即便是得不到回答,她也要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暗暗歎息口氣,她又接著道:“居大人,曾將交代過我要好好的照顧你,他說沒有辦法親眼見到你鳳冠霞帔出嫁的那一天了,但他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的看著你走完此生後半輩子。”
“沒想到……他連這個小小的心願都無法實現了。”說完這句話,安錯錯的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
莫說這話是對著居婉然說的,就是換做其他子女的至親臨終前說出這個心願,她也會十分有感觸。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食盒的蓋子打開,一一取出裏麵的菜碗。
“我還記得你說過很喜歡我的廚藝,之前一直有事耽誤,想在想想似乎也沒能為你做過幾次,這次……就算是最後一次,過來嚐嚐吧。”
話音落下,縮在牆角的居婉然終於有了些許動靜。
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因為凍著了,鼻音有些重,嗓音也有些斷斷續續的不平穩。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聽到聲音,安錯錯麵上這才多了幾分喜色,隻要她還肯回她的話就好,哪怕是一句充滿怨恨的罵聲也好,她都不想要看到她現在的這副模樣。
“我不會走的,我今天一定要親眼看到你吃完這頓飯。”她很是堅定的說著。
聞言,居婉然這才抬起十分憔悴又虛弱的麵容來,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間,安錯錯差點沒有認出她來。
平日裏那個素愛熱鬧又喜歡說話的姑娘,如今儼然被仇恨給折磨的不成樣子。
都說愛能徹底改變一個人,恨也同樣能徹底將一個人毀掉。
居婉然的目光有些渙散,最先湧入鼻尖的香氣散發的不止是熟悉的味道,還有那些曾經在寧清鎮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那個時候的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你是不是身上的傷太疼了?我這裏有瓶金創藥,是在太醫們那裏拿來的,據說是上好的藥物所製成的,對外傷有著奇特的療效。
她知道她身上若是有傷,定然也都不會是輕傷。
再次輕輕的瞥了眼那被放在牢門口的精致陶瓷小瓶,眼底不禁湧現了絲絲動容,但也僅僅隻有一瞬,那抹動容便被重新斂藏在眼睫之下了。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居大人的事。”安錯錯小心翼翼又輕聲的問著。
居婉然表麵上看似大方又率真,可安錯錯知道她的心氣向來都比旁人要高,骨子裏透著的傲氣也不必旁人都要少。
牢房牆角的身軀又是一顫,似乎含帶著某種止不住的難過,卻又不想讓別人看出一分的脆弱來,似乎在別人的眼中,她的可憐也不過都是矯情罷了。
“我不知道昨天到今天這短短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現在還是很想由衷的問你一句。”
說到這,安錯錯不禁停頓了下來,她深吸口氣,這才將心中那個最想問出的問題說出聲來,“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過你真心的朋友。”
如果是換做從前,安錯錯也許可以篤定的跟自己說她們之間的關係絕對是要比石頭還要堅硬,可現在,她已經不敢確定自己在居婉然心中的地位了。
若是真心好友,那些想盡辦法都要讓她身敗名裂的陰謀勾當又算什麽?
“我從來就沒有過真心的朋友。”
角落裏的居婉然微微低側著腦袋,散落又淩亂的發絲遮擋住她的眼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隻是,那充滿平靜的話語中,卻讓人感到了絲絲異樣。
聞言,安錯錯忽然笑了,仿佛第一次遇見她一般,眉眼中皆是柔和。
她幹脆利落的起身,看著渾身是傷的居婉然,一字一句鄭重道:“我從來都希望你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你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還是僅僅因為心底那絲不可動搖的驕傲自尊心,隻要能有好好活下去的機會,你就應該緊緊抓住。”
原本隻是丟下這句話就準備離開,可向前走了一步,安錯錯像是又想起什麽似得,微微側過視線,“若是對我有一丁半點的愧疚,就按照我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