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睚眥必報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讓本王配合?”
鷹般銳利的眼在黑暗中尤為發光,蘇宛半長睫毛下垂,似閉目養神:“那就要看殿下,這次又打算讓民女如何費盡口舌了,或者說,殿下打算派幾個人到漫星閣來?”
眼霍然睜開,意猶未盡的勾著琰王視線,談笑自若。
蘇宛清晰地看到他的臉僵了僵,了無遽容:“你敢威脅本王?”
突然陰冷的眸裏刀光劍影,蘇宛掠去額上雨水,置若罔聞。
嘩嘩嘩的雨水聲似有人在哭訴,亦似有人在悲鳴哀嚎,蘇宛微眨眼,最終眼皮耷拉了下來,深邃琉璃的眸子一直落在她身上,深深打量,從未如此這細致的,近距離地,看過一位姑娘。
蘇府後門。
馬車突然停下,蘇宛身子向後一仰,張開手臂緊緊抓著了柱子,才免於落入那似乎已經候著的懷抱。
“若琰王想不出麵便解決了問題,那麽,自該知道怎麽做。”
說完,便下了馬車。
獨留身後那束劈人的赤日白光在黑暗裏強行收回,琰王懂她的意思,每次都要頗費口舌,蘇宛已然詞窮,順勢也算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算作是她誠心結盟的表現。
在她為某籌謀的背後,隱藏著深深的無奈。
聽聞紅果回稟堅持讓黃怡回去休息,蘇宛疲憊的臉上才算有了些表情。
回到漫星閣,紅果給她盛來薑湯趁熱喝下,身子一暖,她著床便睡著了。
醒來時,見黃怡才著裝打扮結束,大雨過後,即便已經到了清晨,仍需掌燈才能看清,窗欞上灰白色迷蒙一片,蘇宛衝她招了招手,黃怡靠近俯身,一刻鍾後,無人知曉她離開了漫星閣。
“今日天還未亮,就已經有人在閣裏來試探過好幾回了,每次都是看小姐在不在,聽見小姐動靜後,便再也沒回來,鬼鬼祟祟,奴婢差點就當小偷揭發了。”
蘇宛用著早膳,細細紅果說著。
偶爾插一句話:“那,王妃昨兒個不會又是在菡萏閣歇下了罷?”
被她拒絕合作,王妃怎會輕易放過蘇宛,按照她的性子,昨晚兒吃了鱉,接下來肯定會再來一次。
“沒有,奴婢今早倒是沒有看見菡萏閣有動靜,不過不知道小姐聽見沒有,昨晚奴婢快要就寢時,府裏有人嚶嚶哭呢,不過那會子那麽晚了,許是奴婢聽錯也有可能。”
劉氏大多時是個冰主母,又極有主見,不會哭,蘇亨,那更不可能了,其他奴婢?蘇若菡?
蘇宛搖搖頭掃清雜念,一心一意吃著手裏點心,用完早膳後,便到院子裏吩咐人取來水瓢,一點一點兒的把坑窪汙水盛到廢棄大缸裏,奴婢們屢次勸說這些事情讓他們來做,全被蘇宛拒絕了。
等到大缸裝滿,已經傍晚時分。
稀稀拉拉的殘雲在天際遊蕩,漫星閣冷得格外早些。
可是這一天,蘇宛都沒再見到有不明人士的偷窺。
到了夜裏,漫星閣突然所有房間燈全點燃,這對於月例少,又靠琰王府支助的漫星閣來說,燃燒一晚的油,可供他們用好一陣子了,可蘇宛都在玩汙水了,燒點油又算什麽。
直至子時,房間的燈還明晃晃的照著,不用靠近,亦能瞧見房子裏的人影走動。
屋簷滴水的聲音突然沒有了節奏,燭火搖曳,房間裏忽明忽暗,沒有人知道蘇宛已經悄悄地出了房間,朝著漫星閣樹林後麵破樓不堪的柴房而去,那裏,因著被棄多年,屋頂都已經壞了。
蘇宛輕輕推開門,借著月湟淮水的冷清幽美,看到裏麵有兩團黑黑的東西,空中突然傳來嗚嗚的奇怪聲,蘇宛走得更近了些。
抱著遇見舊人的欣喜,示意黃怡用火折子照了照。
眸光相交碰觸的那一瞬,蘇宛暗喜,承王昔日用過的人,就是他,和他是不是今日皇後要找的人?
“按照小姐吩咐,奴婢一句話都沒說,打暈後直接綁到了這裏,路上他醒來後大聲嚷嚷說是皇後的人,奴婢聽著厭煩,用破布堵住了他嘴。”
原本審視姿態,忽地多了分親和,蘇宛彎下腰,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這笑意,讓房間裏平添了股陰森。
“你是不是皇後的人,我不感興趣,不過,你那位——就是今天才向你辭別的家人,我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若你聽話照做,本小姐不但可以饒你不死,指不定心情一好,還能救下你那家人。”
她笑臉旋即一轉,黑眸暗箭激射:“你們該不會以為,知道了皇後的秘密,還想安度晚年吧?”
手腳並綁,嘴被堵住,地上的青年男子不住搖頭,愁眉苦臉,身體各種扭動,似要求饒,又似掙紮,蘇宛在房間裏靜待片刻,方才冷沉地吩咐道:“今晚就讓他待在這裏,直到我見到了他家人,再行處置,柴房從現在起日夜看護,你和紅果輪番值守。”
離開之前,她冷睨一眼地上的人。
黃怡跟在後麵出了去,蘇宛適才又加了句:“此人狡詐,擅長見不得人的巫術,所以我才叫你別和他多費口舌,這些話,你一並說給紅果聽。”
她抬首望向無邊夜空,半玄月孤單地掛在那裏。
“為王爺做事,她應是可靠的。”
得令的黃怡點頭如搗蒜,衝蘇宛輯禮之後重回房間。
漫星閣的燈,一直亮到了天明,蘇宛一覺睡到晌午才起床,起床第一件事是走到院中大缸旁,似在裏麵查找著什麽,遂又走向院門,那裏,沒有新增加的雨後腳印。
“你們幾個,去,去景觀河裏給我尋些荷花回來。”
“這時節,荷花都幹枯了,小姐要拿幹癟的東西做什麽?”
蘇宛氣得提起裙子便踢出去,下人隻得趕緊跑,她在後麵追,追著追著,追遠了,待到手裏拿了滿滿枯萎荷枝回來的人,遍尋主子不得,撓頭腮幫的自己放進大缸裏,嘴裏喃喃自語:“二小姐最近這是怎麽了,一場病病得蹊蹺,醒來變了性子不說,這進宮裏好幾回,怎地這會就變得……變得調皮又古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