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這個佛陀，活的太苦了
“硯溪？”小鹿微驚，頭頂驟然一片陰影灑下，小鹿抬頭看去，一大片血紅撲到在結界上，殷紅的血順著看不見的結界流淌而下。
小鹿幾乎目眥欲裂，大呼一聲：“硯溪！”
清歡還未動手，懷中的洛雪卻已經輕身躍起，手中搖鈴尊鈴聲大作，那半空中血紅的身影便一下墜落下去，端端落在小鹿懷中。
“硯溪姐姐。”小鹿雙眼模糊，“你，你還進到這座山幹什麽？”
“因為你在這裏呀。”硯溪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她看著小鹿半邊白骨的身子，“你是小鹿，我知道。”
硯溪身上穿著老式的血紅嫁衣，裙擺大大的撲散開來，鮮血從裙擺下流出，沿著石階一級級向下流淌。
這封山結界本就是專為硯溪和鹿神設下的，雖然會對一些道上有能力的人產生影響，但傷害最大的，還是硯溪和小鹿二人。
硯溪想要強行衝破結節，身體早就被那藍弧割的遍體鱗傷。
“這件嫁衣，你還認得嗎？”硯溪喉間湧出鮮血，她不由的吞咽幾口才能再度開口，“當初，你就是為了給我買它，才被人類抓住。”
“記得，我當然記得。”小鹿渾身顫抖著，“就是那次，我們遇見了他。”
“沒關係了小鹿，都沒有關係了。”硯溪抬手想要去擦小鹿的淚水，但手臂抬起了幾次都不能觸碰小鹿的臉龐。
“別哭呀。”硯溪笑著：“我們這不是，在一起了嗎？”
“嗯！”小鹿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抓起硯溪的手貼在自己臉頰，“我們會在一起的。鹿神和森林女神，本就是天生一對。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懷中的人已經不能再做出回應了，死亡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幾句話說完，心中的那份思戀和愛慕傳達給了想聽的人，這一生，似乎就在這兒耗盡了。
“清歡。”小鹿忽然抬頭看向清歡，“我死後，請把我們葬在清水潭裏。”
清歡點頭，“好。”
“謝謝。”小鹿又看了看洛雪，眨了下眼睛，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隻能嘴唇開闔著，無聲的道著謝。
看著身下鮮血蔓延的越來越廣，那原本瘋長的樹木已經停止了生長，被攔在外麵的小動物們舔舐著鮮血，眼中都泛著淚花。
“清歡，你說，鳳凰自己能涅槃重生，可它怎麽就不能救人呢？”洛雪看著那兩具相擁而亡的屍體，紅了眼眶。
清歡卻是笑了，他說：“鳳凰，在這世上，唯有時間和生命是永不停歇的。隻要樹木還在生長，動物還在繁衍生息，他們，就不會死。”
洛雪抹了抹眼眶，“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入了輪回的他們，還會記得對方嗎？還會記得這一世的事情嗎？”
清歡默然了一瞬，“會的，一定會的。”
我就算輪回千萬世，我都會記得你的，鳳凰，我就是為你而生的啊。
他的目光在洛雪臉上流連了一圈，轉身朝著兩人屍身走去，“羲和，還需借你搖鈴尊一用。”
等到洛雪和清歡兩人趕到小鹿所說的清水潭時，天色已經擦黑。
將兩人從搖鈴尊裏放出來時，洛雪發現小鹿的臉已經完全變了，原本白皙俊逸的臉上布滿了大團的雀斑，鼻尖也是黑的，看上去真的像隻鹿。
“反轉了。”清歡瞳孔猛然一縮，原本是影子的小鹿，現在變成了真正的小鹿。師父，你究竟在試探著什麽？
洛雪卻是奇怪，“看這樣子，那被困在枯木峽穀的真正小鹿變成影子了？”
“不是。”清歡指了指腳下，“你看，這個小鹿有影子。”
在死去的小鹿身下，一團漆黑的陰影倒映在地麵上，那的確是小鹿的影子。
“可是······那被封的小鹿現在怎麽辦？”洛雪更加疑惑，“他要成為一個沒有影子的鹿神？”
“不，這世間鹿神隻有一位。他已經在我們麵前死去了，那被封的小鹿，已經什麽都不是了，他隻是披著小鹿的皮，但是，他已經不被天道所承認了。等待他的，隻有徹底的消亡。”清歡唇邊泛起一絲冷笑，這天道啊······
金色的卍字佛印浮現在小鹿和硯溪身下，將兩人平緩的托起放進清水潭底，那清澈見底的湖水忽然發出極細微的誰聲響，一片白茫茫裂紋從兩人屍身周圍發散出來，瞬息間將整個清水潭凍住。
洛雪抬頭看天，墨色天幕上閃耀著幾顆零星的光點，今晚夜色低沉，整座山都寂靜下來，似乎在為森林女神和鹿神的死亡而靜默。
不對，洛雪猛然一驚，太安靜了！甚至連風聲都沒有！
感覺到四周溫度驟降，腳下的大地一陣戰栗，清歡臉色一變，“這座山要崩塌了！快走！”
說著攬住洛雪的臂膀一下朝著半空躍起，蓮花寶座立即浮現在兩人腳下，將兩人向上托著。
四周是轟隆的巨響，竟是五座大山齊齊一起崩塌！
無數的滾石土塊在兩人四周掉落，塵土飛揚間，百年的參天古木徐徐倒下巨大的樹根裹雜著土塊朝著蓮花寶座砸來。
“小心！”清歡立即捏訣，將寶座帶離樹根的墜落方向，但那百年老樹是何其的粗壯筆直，清歡在白鮫鎮那裏早已是受了傷，他的佛之根本，金身受損嚴重還未修複，這一下躲閃不及，被古木的樹幹狠狠一砸，蓮花寶座當即失去平衡，朝著地麵快速墜去。
“清歡！”洛雪一聲低呼，從清歡的懷中掙脫出來，手中長鞭一下打出，飽函雷霆之姿的一擊直接將那古木抽的粉碎。
清歡一下半跪在地，額角那細密的裂紋一下顯現，幾乎已經要鋪滿半張臉，狠狠咽下喉間翻湧的血氣，清歡稍稍別過頭，躲過洛雪的目光，“我沒事。”
“什麽沒事！”洛雪看著他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清歡指尖用力的扣著地麵，指節都泛起了白。
“你，你不是要殺我嗎？你現在救我幹什麽？”洛雪都沒察覺到自己聲音裏帶上了隱隱的哭腔，“那棵樹根本就傷不到我。”
“我知道。”稍微緩過來的清歡輕出口氣，“可我就是擔心，萬一傷到你了怎麽辦？”他的目光陡然淩厲起來，“洛雪，你不能死的太痛快。”
“你······”原本滿心擔憂還有些小感動的洛雪一聽這話，眉頭微微一皺，“你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
“你不會的。”清歡咧嘴一笑，唇齒間滿是鮮血，“我是，清歡啊。”
“你······”洛雪一跺腳，手中長鞭更是舞的虎虎生風，將砸向兩人的落石土塊統統打的粉碎！
“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帶我出去？想都埋在這裏嗎？”洛雪側頭看了一眼清歡，氣鼓鼓的說道。
清歡這家夥說的還真沒錯，要是真的要殺他，自己現在是下不去手的，雖說自己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但對於清歡的事情，卻已經多少知道了些，這個佛陀，活得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