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印

  腳下的卍字印一下擴大，鋪滿整個地麵，北揚微微側頭看了洛雪一眼，“這些靈魂空洞，由我來補齊。”


  “不行！”洛雪一把攥住他，“北揚，你的身體會撐不出的！你······”她的話語戛然而止，眼前的北揚已經掙脫她的手，一手持著禪杖，一手握著佛珠，他背對著洛雪，頭頂懸垂著黑色的舍利子，瘦削的身形似乎有著無盡的力量。


  “洛雪，你似乎，還從沒看過我真正佛陀的樣子吧？”北揚微微一笑，“今天就讓你看一下，這是你曾經真正愛上的樣子。”


  手中禪杖往地上一頓，陣陣漣漪在地麵擴散開來，金色的蓮花在北揚腳下盛開，手中朱紅色的佛珠轉動，北揚微微合眼，低念一聲佛號走進了那群灰色的人影中。


  來自佛陀的慈悲之力對這些靈魂有著致命的吸引，它們貪戀著這股力量，它們渴望這股力量能帶著它們，擺脫這俗世，讓他們安息。


  “阿彌陀佛。”灰色的人影霧氣一般瞬間淹沒了北揚的身影，洛雪隻能聽到低沉的佛吟聲，這是北揚在告訴她，讓她安心。


  可是她怎麽能安心！這修補他人的靈魂，是要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啊！

  她知道的，她是知道的，在寒山上時，她曾經偷偷跟蹤過北揚，她親眼看著北揚在那深極淵的冰洞裏脫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傷痕累累的軀體，和心口那個駭人的大洞。她親眼看著北揚摘取了那冰洞裏的一縷火苗放在心口的周圍的那六芒星的封印上，那個自己親手給他設下的封印······她是知道那封印究竟有多疼的。


  北揚早已墮魔，身體本就會被鳳凰之火灼燒，加上那個封印長達千年萬年的折磨，北揚的靈魂，能比自己好到哪裏去？


  灰色的霧氣中發出淡淡的金芒，鳳火漸漸熄滅下去——汙濁已經燒盡。


  “北揚！”洛雪大叫一聲，一下衝進了灰霧中，巨大的寒冷一下包圍住她，這樣讓人骨骼生疼的寒冷，洛雪從未經曆過，也是，自己何曾遇到過被數量這麽多的陰魂包圍的情況呢？


  “北揚，北揚！”四周的灰霧裏，一張張死人臉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其中或多或少有洛雪在幼年曾經見到的麵孔。金色的光滿漸漸暗淡下去，洛雪眼前突然一片灰暗。


  “北揚。”顫著聲音低叫了一聲，洛雪隻覺得眼睛發脹，淚水就要掉落下來。


  忽然間，那些散亂糾纏的靈魂散開了，露出一個個完整的軀體，它們空出了一條小道，那條小道上鋪滿了凋謝的荷花，在靈魂們緩緩移動帶起的微風中，散做一片飛灰，而在那些飛灰的盡頭，北揚盤膝而坐，頭顱低垂。


  “北揚！”看到北揚的那副樣子，洛雪幾乎肝膽俱裂，她幾步衝到北揚身邊，將他一把抱入懷中，“北揚，你怎麽了？你看看我呀！”


  感覺懷中人瘦的隻剩一把骨頭，洛雪的淚水終於留下來，“你醒醒啊，你醒醒！我，我······”忽然間，洛雪指間光芒大盛，那些燃起的火焰四散跳開直直射向剛剛為她讓出一條道的靈魂們。


  “我把你的靈魂全部拿回來，北揚，你別死啊。”


  “羲和。”懷中的人忽然動了動，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別這樣，你想救綠蘇不是嗎？”北揚抬起了頭，臉色蒼白的可怕，“你也想救它們不是嗎？”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洛雪指間那叢火焰，“真漂亮啊。這些火，不如留給我。”說著，北揚伸手扯去自己的長袍，露出精瘦結實的上半身。


  “當時在去蘇家的路上，為了壓下木槿的魂魄，我熄滅了這些鳳火，現在，有點撐不住了。”在北揚的心口處，那可怖的傷痕四周，十二個漆黑的印記浮現在蒼白的皮膚上，抓痕明顯，新傷舊傷錯落斑駁的交疊在一起，有些傷口甚至還未愈合，還在往外絲絲滲著鮮血。


  “太痛苦，有時會忍不住。”北揚抬手摸摸洛雪的臉頰，“哭什麽呀。我說過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怎麽會就此死去。佛陀的靈魂，可是很強大的。”


  “我沒哭。”洛雪一抹臉上的淚水，散落四周的火焰被她召集回來，她小心翼翼的撫摸過那十二個黑點，她雖然記得是自己給他設下了這個封印，但自己為何設下，卻是還沒有記起來的，不過，肯定和北揚丟掉的心髒有關吧。


  “疼嗎？”一叢叢細小的火焰被重新點在那黑色的印記上，黑點浮出皮膚，金色的脈絡在皮膚下遊走，連成一個六芒星的形狀，在形狀成型的瞬間，十二個黑點一下埋入皮膚。


  北揚悶哼一聲，牙關一咬，猛出口氣，“比起你當初所受的疼痛，我這點，不算什麽。”


  “北揚。”洛雪看著北揚嘴角明顯的牙痕，“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那些你一直不敢告訴我的事情，到了我真正恢複記憶的那一天，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不管什麽樣子。”北揚卻是笑了，“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


  如果······自己還能存到那天之後的話。


  綠蘇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極長的夢，一會是在校外抽煙被人追趕，一會又是被追債的恐嚇的眼淚汪汪，一會她又在萬惡會哈哈大笑著，無數雜亂的夢境將她的過去碎片一般的呈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