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楊東等人來的漫漫俱樂部，是那種比較高端，帶有演藝性質的迪吧，在七點到十一點半期間，都是店裏的演藝時間，門票的價格也比較貴，而十一點半到次日的淩晨四點，就變成了嗨吧模式，門票也會變成女士免費，而男士也隻是象征性的收取十塊錢門票。
迪吧一樓大廳，靠近舞台第一排的卡座內，張士傑和楊東等人紛紛落座，期間，劉悅、張傲、黃豆豆三人低著頭，一直在瘋狂掃蕩著桌上的各式果盤，羅漢和林天馳則自顧喝酒，楊東也斜靠在椅子上，聽著台上女藝人的歌聲，跟做東的張士傑完全沒有什麽交流。
張士傑感受到這個有些尷尬的氣氛之後，一屁股坐在了楊東身邊，開始沒話找話：“東子，怎麽樣，這個地方的環境還行吧？”
“嗯，挺好。”楊東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微微點頭。
“嗬嗬，你覺得好就行，這個夜店，在市內算是比較火的一家了，如果不是我跟他們的經理關係不錯，像是這種卡座，咱們根本訂不到。”
“嗯。”楊東繼續微微頜首，聲音不大的回應了一句。
張士傑跟楊東尬聊了幾句之後，被楊東略顯冷淡的回應，整的有些措手不及，微微抿了幾下嘴唇後，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東子，我去法院起訴你們的事，是不是讓你心寒了？”
“張哥，你想多了。”楊東見張士傑提起正事，在舞台上收回了目光，挺直腰板道：“當初你起訴我的時候，是三合公司最難的時刻，麵對公司要倒台的情況下，你想保住自己的利益，也是無可厚非。”
“你看，你這還是心裏對我有氣。”張士傑訕笑一聲：“東子，我承認，這件事情，我辦的的確有些不夠仗義，而且也太鼠目寸光了，但所幸事情還有轉機，更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畢竟它還有緩和的餘地，對吧。”
“張哥，你認為，這件事情，真的還有緩和的餘地嗎？”楊東聞言，認真問了一句。
“東子，現在你已經收拾了劉寶龍，不僅有了一定的名氣，而且也重新盤活了三合公司，以你現在的名號，以後三合再想去承接某些工程，肯定會少很多競爭對手，不管是作為合作夥伴，還是作為朋友，我都為你感到高興！”張士傑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身上充滿了濃厚的市儈氣息，所以在事關利益的事情上，他仿佛永遠能做到厚著臉皮講出自己的訴求：“你看哈，我現在雖然把你們起訴了，但這件案子吧，它終歸隻是個民事糾紛，所以我這邊隻要不去追究你們的責任，法院那邊也是不會過多幹預的，至於剩下的錢，我也不急著要了，作為撤訴的條件，我想重回公司，你看行嗎？”
“張哥，當初加入三合的時候，你應該知道，這個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我在作出決定的時候，也得考慮這件事情是不是可行，能不能服眾。”楊東說話間，幫張士傑斟滿了一杯酒：“既然你也說了咱們是朋友，那我就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跟你說句實在話，行嗎？”
“哎，你說。”張士傑在點頭的同時，心中已經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張哥，不管咱們之間現在的關係怎麽樣，但是我不得不承認，當初正是因為你的加入，三合公司才能在劉寶龍的重壓之下得到了喘息，所以洪水灣的工程能夠順利完工，你居功至偉。”
“東子，你這話客氣了，而且你放心，隻要我能重回三合，以後不管公司接到什麽樣的活，在貨源方麵，你都不需要擔心，我肯定能越做越好。”張士傑順杆爬的插了一嘴。
“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楊東並沒有對張士傑的話做出反駁，繼續開口道：“可是你作為商人，更應該清楚，一個公司的運營，並不應該是單單從利益角度上去考慮問題的，三合公司走到今天，付出的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心血，而是在場的每一個人，把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給拚出來的，我既然承蒙大家信任，成為了三合的領頭羊，那麽在考慮公司是否能賺到錢的同時，我更得考慮，我做出的決定，會不會讓身邊的兄弟們心裏不舒服，會不會讓他們走的更遠。”
“東子，這個道理我也明白，而且心裏有數，你放心，隻要你答應讓我重回三合，其餘人的關係，我自己去打點，在正式回公司之前，我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可以嗎？”張士傑仰頭幹了一杯酒，心有不甘的堅持了一句。
“張哥，如果我真的讓你找他們去談，那麽在你跟他們開口的那一刻，我這個決定，就已經讓他們心裏不舒服了，你懂嗎。”楊東點上一支煙，正色回應道。
“呼！”
張士傑麵對楊東不容置疑的態度，仰頭做了個深呼吸，眼神也隨之黯淡了下去：“這件事，真沒得談了？”
“張哥，這件事，你就別讓我為難了。”楊東果斷的點頭回應完，停頓一下後，又話鋒一轉：“即使做不成合作夥伴，但咱們還是朋友，我無法點頭讓你回公司，不過我能向你保證，隻要三合公司不倒，那麽從此以後，我們手裏接到的所有項目，都優先由你來供貨，隻要你手裏有的貨，我肯定不找別人，而且在貨款方麵，我全都按照市場最高價給你，也算是報答你當初拉我們一把的恩情，你覺得可以嗎。”
“嗬嗬，這件事咱們日後再詳談，來，先喝酒吧！”張士傑說話間，再次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跟楊東碰了一下，張士傑今天來找楊東，是因為他也聽說了劉寶龍被判死刑的事情，並且敏銳的察覺到，通過扳倒劉寶龍而名聲大噪的楊東，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肯定會有一個事業的黃金增長期，所以他想回三合，也是打算借著楊東這股扶搖直上的東風，將自己的利益擴大到巔峰化，雖然來之前，他也感覺到了希望渺茫，但是真等楊東的話跟自己心中的想法重合之後，張士傑還是一陣失落，不過張士傑通過一頓酒，能得到楊東“指定供貨商”這一頭銜，也算沒有白跑一趟，所以便很快調整好狀態，開始在桌上找酒，借機緩和著跟其他人之間的關係。
……
時間很快到了十一點半左右，隨著演藝時間結束，酒吧也開始進入了午夜的嗨場時間，一些看完了演藝的觀眾，已經開始逐漸離席，但是也有一些像楊東他們這樣，還在繼續喝酒聊天的客人，依舊在原位沒有離開。
此刻時間還早，場子裏並沒有放音樂，隻有鐳射燈緩慢投下的七彩光影微微閃爍，漫漫的地勢很寬敞，中間的舞台周圍，隔著一圈走廊，外圍的散台卡座上，一些等待著開場的男女，也在喝著酒聊天，不時便會爆發出一陣謾罵或者哄笑，隨著門禁開放，迪吧入口那邊也開始湧入了大量的青年，其中不乏一些穿著露腳腕的豆豆鞋，手中攥著冰紅茶進來蹭場的小青年，開始在舞台周圍漫無目的的搖晃著、閑聊著，而他們聊騷的目標，則是那些同樣年少的無知少女，這些人在閑聊的空當，如果遇見熟悉的麵孔，也會在打招呼的同時，壓低嗓音要一根煙抽啥的。
這群言語間充滿了生殖器，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青年，身上充斥著自以為的江湖氣，卻又跟真正的江湖毫無關係，這群特殊的群體，為自己開拓出了一個獨特的社會體係，他們的這個體係，更像是八十年代香港電影中的江湖，每天約架、喝酒、泡妞，肆意揮霍青春，用另類的言行和裝束，博取著眾人的目光，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會享受的把他人戲謔的眼神，看作是一種崇拜。
這群自認為風光的“社會人士”，賺錢的路數極其有限，經濟來源普遍都是用各種方式在家裏騙錢，或者跟坐台小姐處對象，又或者是在夜店門口，賣一些違禁藥品之類的勾當，這些以“社會人”自居，一瓶啤酒能在夜場玩一宿的小青年，在東北地區，還有一個更加廣為流傳的稱謂，叫做“小搖子”。
此刻在漫漫酒吧角落的一處卡座附近，十幾個剪著鍋蓋頭，穿著九分褲、豆豆鞋，露著半截漆黑腳脖子的小搖子，正聚在一起不斷喧囂，人群中心，匡宏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副大哥做派。
之前在三合工地的時候，劉悅對著匡宏的臉上悶了數腳，直接把他的嘴唇給踢豁了，在縫完針之後，匡宏鼻子下麵的人中部位，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縫針印記，看起來像是兔子的三瓣嘴一樣，跟臉上原有的一道刀疤疊合在了一起，匡宏這張臉，給人的感覺十分怪異，就像是拚湊出來的一樣，匡宏見身前的人聚的差不多了，壓手製止了眾人的喧囂，隨即大聲吆喝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大哥於誌廣，前幾天剛剛出獄，今天我擺這個酒局，就是為了給我大哥接風的，所以等廣哥來了，你們必須把氣氛給我烘起來，今天晚上別的沒有，酒肯定管夠！都聽懂了嗎？”
“宏哥，你放心，今天在氣質這一塊，我們肯定給你拿捏得死死的！”
“沒錯，在社會這一塊，咱們必須有排麵！”
“幹就完了唄！”
“……！”
一群小搖子聽完匡宏的喊話，手中掐著剛剛領到的嘉士伯啤酒，滿臉亢奮的跟著吆喝了起來。
“大宏，今天咱們出來，是給誌廣大哥接風的，你整這麽一群小b崽子幹啥？！”匡宏身邊，一個之前跟他一起過來的朋友，斜眼看著身前這群骨瘦如柴的小搖子，有些反感的低聲詢問道。
“哎呀，你不懂，廣哥這個人，就喜歡這些場麵上的事，我多叫點人，場麵熱鬧了，他看著也高興。”匡宏提起於誌廣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特別興奮，摟住了朋友的肩膀：“我跟你說，這次廣哥出來之後，我肯定騰飛了，到時候你就跟我綁在一塊，咱們多研究點錢，比啥不強啊？”
“嗬嗬，那我謝謝你了唄！”
“都是哥們兒，客氣啥！”
“……”
二人說話間，被匡宏叫來的另外一個朋友，也邁步走到了卡座旁邊，看見匡宏的尊榮之後，頓時一愣：“我艸，這才幾天不見，你這臉怎麽回事啊？喝多了，腦瓜子栽到絞肉機裏了？”
“媽了個b的，別提了，前些日子，我跟一群傻逼起了點衝突，他們人多欺負人少，給我幹了，我出院之後，一直在忙著給廣哥接風的事，還沒來得及找他們呢，等我騰出手來，肯定得找他們，把這口惡氣出了！”提起自己受傷的事，匡宏臉上的橫肉抖動了兩下，隨後擺了下手：“算了，今天給廣哥接風，咱們不提這事，走吧，廣哥估計也快到了，咱們去門口迎迎他！”
話音落，匡宏和身邊的幾個朋友，帶著十幾個走起路來像是腳下沒跟一般的小搖子，繞過舞池，邁步向迪吧外走去。
……
舞池另外一邊的卡座內，劉悅伸手搖晃了一下桌上的空煙盒之後，站起了身。
“哎，小悅，你幹啥去啊？”黃豆豆看見劉悅起身，仰頭問了一句。
“煙沒了，我出去買盒煙。”
“吧台就賣煙，你還出去買幹啥？”
“這裏的一盒煙，得比外麵超市賣的貴了將近二十塊錢，就走幾步路的事，犯不上在這裏麵買。”
“操，今天晚上是張士傑那個傻逼結賬，你管他賣多少錢呢。”張傲聽完劉悅的回答，不以為然的插了一句。
“這跟誰結賬沒關係，主要是這種冤枉錢花出去，我心裏別扭。”剛剛從農村出來不久的劉悅，骨子裏仍舊帶著一股質樸的氣息，雖然他比較煩張士傑，可仍舊覺得，用這種糟踐錢的方式去報複別人，有些不太合適。
“行，走吧，正好我也跟你出去透透氣。”張傲聞言，拿起了桌上的手機。
“那就一起去吧。”黃豆豆也隨聲附和。
話音落，三人隨即起身，也向著匡宏剛剛離開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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