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我想跟你聊聊
常寬辦公室內,曹春輝看見常寬情緒激動的模樣,舔著嘴唇歎了一口氣:“老六,你別跟我喊,因為這件事吧,他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決定,而是村委班子通過開會得出的結果,我就是有心幫你,說了也不算啊!”
“三叔,話不能這麽說吧!就算這件事真是村委會的決定,可是村委會還能大過法律嗎?”常寬得知曹春輝的意圖之後,臉上的熱情登時冷下去了大半:“而且我爸當年跟村裏簽合同的時候,裏麵可是明文規定的,我們常家有孝信酒廠的優先承包權!隻要我們履行約定,按期繳納承包費用,就可以一直經營下去,隻有在我們放棄繼續承包之後,別人才有承包的資格,對吧!我不管你們是怎麽做出的這個決定,但是咱們是不是應該遵循合同辦事呢?”
“對,這個合同的條款,村裏始終都認,不過我今天也把你那個合同帶來了。”曹春輝說話間,拉開手邊的公文包,拿出了常寬父親常海發當年承包酒廠的合同,還有土地使用證,指著土地證上麵備注說明的一行字開口道:“這是當年村裏蓋酒廠的時候,寫在土地批文上的一句話,你聽我給你念一下昂:‘同意在山窪村東側新建酒廠一處,占地九萬六千平方米,當村裏規劃需要時,無償拆除。’,同時呢,咱們的合同裏也有這麽一句話:‘常海發以人民幣五百萬元整的價格承包山窪村啤酒廠,並享有啤酒廠的一切收益,期限二十年,並且在合同期滿後,享有優先續租權,但一切要在遵循法律法規的情況下進行。’,你看看,這個合同是不是跟你的一樣,我們沒有改動過吧?”
“對啊,現在孝信酒廠的法人仍舊是我爸,而且他還沒過世呢!是不是應該享有續租權?”常寬梗著脖子,擲地有聲的反問道。
“這話是沒錯,如果酒廠準備繼續對外承包的話,確實該租給你爸,但現在的問題是,村裏已經不想搞酒廠了,準備把它拆除,這合同上不是寫著嘛,當村裏規劃需要時,無償拆除。”曹春輝吸溜著茶水,話語平淡的繼續道。
“你說什麽,村裏要拆酒廠?”常寬聽見這話,登時懵了,一個啤酒廠的構造,並不是說有幾個廠房就可以的,它還涉及到發酵、排汙等等一係列的問題,而且孝信酒廠生產啤酒,用的始終還是山窪村啤酒廠的生產經營手續和批文,這種東西,個人是很難辦下來的,一旦山窪村準備將啤酒廠收回去,哪怕常寬能傾家蕩產的再去開辦一個啤酒廠,不過很多需要的手續,他短時間內也是根本辦不下來的,而且以孝信啤酒現在的市場保有量來看,他也不敢去投資建新廠。
“沒錯,正因為村裏準備把酒廠拆了,所以我才會提前來通知你做好準備。”曹春輝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你這個酒廠的汙染挺大,平時就有很多村民反應,說你們酒廠排放的汙水汙染農田,而且每到夏天的時候,發酵酒糟的那股臭味,也整的滿村子都是,很多村東頭的人家,寧可在屋裏悶著,都不敢開窗戶睡覺,這幾年要不是我始終幫你壓著事,估計早就有老百姓去上訪了。”
“……”常寬聽見這話,一臉懵逼,村裏這個拆遷的決定,確實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最近這幾年,國家的政策相當不錯,我們這些村幹部,也想借著政策的紅利,帶老百姓賺點錢,所以村裏想要蓋一處養殖小區,選址就定在了酒廠的位置,這樣的話,村民們家家戶戶都能入股,也能共同富裕。”曹春輝言語流暢的把一番話說了出來。
“三叔,你這是啥意思啊?合著我的酒廠有異味,養殖小區就沒有了?你要是在這個位置蓋養殖場,那整個村子裏,還不都得臭氣熏天的啊?”常寬直到聽見曹春輝說要蓋養殖場,這才幡然醒悟,壓著嗓子低聲道:“三叔,你在村裏當了二十多年書記,說話也有威望,要不然你就幫個忙,讓養殖小區的選址換個地方唄,隻要孝信酒廠能留下,我肯定不虧待你,行嗎?”
“哎呀,你這說的是啥話啊?你以為我來你這是為了訛錢呢?”曹春輝呲牙一樂:“這個事是村裏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能左右的,我就是個村書記,也他媽不是太上皇,這種事你跟我說沒用,而且我過來,也不是跟你商量的,就是給你打個提前量,通知你提前做好搬遷的準備。”
“這事,就一點商量都沒有了嗎?”常寬不死心的追問道。
“要說一點商量沒有,也不是不可能。”曹春輝端著水杯,老神在在的回應道。
“三叔,你說吧,隻要能把酒廠保下來,花多少錢我都認!肯定差不了你那份!”常寬霎時來了精神。
“我聽說,區裏的朱勇順,好像始終在惦記你這個酒廠啊?實在不行,你就把酒廠賣給他唄,朱勇順在區裏有點小關係,我估計他如果能夠找關係疏通一下的話,或許這個事還能有緩兒。”曹春輝翹著二郎腿,言語直白的說道。
“咯吱!”
常寬聽完曹春輝的一番話,猛地咬住了牙,他想過朱勇順為了酒廠會不擇手段,甚至會選擇威脅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是他絕對沒想到,朱勇順會用這麽惡心的方式對付自己,他坐在沙發上,喘息了半天,才強壓著心中的怒氣看向了曹春輝:“三叔,你跟我說句實話,朱勇順讓你這麽整我,給了你多少錢?隻要你別幫他,他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多少!行嗎?!”
“老六,這件事,它跟錢沒關係,而且你跟我咬牙切齒的,也不起作用,你明白嗎。”曹春輝伸手拍了拍常寬的胳膊,抿著嘴唇沉默了大約有五秒鍾的時間,才一拍大腿道:“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要拆孝信酒廠,不是村裏拿的主意,是上麵有領導跟我打招呼了,我要是不露這個麵的話,今年任期一滿,這個書記就幹到頭了,你懂了吧!”
“你指的上麵領導,是誰啊?”常寬聞言,繼續往深問了一句,作為一個小企業的領導,他跟周邊鄉裏、鎮裏的領導關係也不錯,此刻還在想著該找誰去疏通。
“嗬嗬,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是這些事,你就多餘琢磨,給我打電話的人,是市裏的,你接觸不上,如果不是咱們倆有親戚,而且我這些年沒少花你的錢,這種事不是不會跟你講的,而且說句難聽的,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是朱勇順給我錢,那我敢拿,但是你給我的,我還真不一定敢花。”曹春輝看著常寬,很實在的回應道。
“……”
常寬聞言,身體後仰,頹廢的靠在了沙發上,在他的印象當中,所謂的社會人還應該是那種拎著刀滿大街耀武揚威,像是古惑仔裏麵一樣的街頭流氓,萬萬沒想到,朱勇順居然能用這種方式收拾他。
“老六,我覺得吧,人這輩子賺的錢都是有數的,有多大命,就賺多少錢,因為錢這東西,少了的時候是自己的,一旦多了,肯定會惹人眼紅,而且如果沒有大人物托著你,就算賺了錢,你也未必能花出去,像你現在這樣,不就是生意做大了,所以招了狼嘛,信我一句勸,既然朱勇順要買你的酒廠,那你就賣給他得了唄,反正你賺的錢也夠花了,你現在賣廠,還能見到錢,可萬一真到了魚死網破那一步,廠子被拆了,你還能剩下雞毛呀!”曹春輝語重心長的勸了一句,轉語又繼續道:“朱勇順今天能找人拆你的廠子,明天就能找人查你偷稅漏稅,後天更能讓人查處你孝信酒廠的衛生不達標,如果不是為了拿下廠子,他們有的是辦法禍害你,萬一最後廠子混沒了,你再讓人打斷個胳膊腿啥的,你說,屈不屈?”
常寬臉色鐵青,沉默無言。
“信我一句,咱們都是老農民出身,能賺點錢保證衣食無憂,就算老祖宗當年有正事了,可千萬別想著啥大富大貴,我放了半輩子的羊,最後悟出來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光腳的孩子想往山頂上爬,很容易把腳紮破了!”曹春輝看見常寬不發一語的模樣,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對你說完了,至於廠子賣不賣,你自己考慮吧,但是說句良心話,我活了都快一輩子了,別說一千萬,就是二百萬長成啥樣,我都沒見過。”
常寬眼神空洞,繼續沉默。
“我走了,你別送了!”曹春輝語罷,拍了拍常寬的胳膊,夾著手包走出了房間。
“呼呼!”
等房間內隻剩下常寬一個人之後,他坐在沙發上喘息了半天,最終拿起手機,撥通了朱勇順的號碼。
“哈哈,你好啊,我的常大廠長。”電話對麵,朱勇順笑聲爽朗,語氣輕佻的打了個招呼。
“朱勇順!要拆酒廠的事,是你運作的?”常寬聽著朱勇順的笑聲,恨得牙根子發癢。
“拆啥酒廠?我咋不知道這個事呢?我就知道現在這個社會上吧,有本事的吃肉,沒能耐的吃屎,如果想不通這個問題,可能連屎都他媽容易吃不上,你說呢?哈哈!”朱勇順嗤笑一聲,言語間滿帶不屑的回應。
“行啊,你不是想買酒廠嗎,我想跟你當麵聊聊,能見麵嗎?”心中充滿無力感的常寬,冷著臉問道。
“可以啊,我的公司,你能找到吧。”朱勇順聽見這個回答,逐漸收起了語氣中的鋒芒。
“你等我吧,我現在就去!”常寬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起身就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