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針劑
一旁的房間裏探出幾個小腦袋,打量著他和薑嵐,卻都躲在房間後麵,不敢上前。
“來和新朋友打個招呼啊。”女人說,“以後你們就住在一起,要好好相處,不能打架,知道了嗎?”
在女人發話後,那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終於慢吞吞地走上前,語氣卻是遲疑的:“你……你們好。”
相比那些孩子,薑嵐的反應就要興奮得多了,他心裏明白,薑嵐其實很想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但那些孩子都嫌棄身為流浪兒的薑嵐,薑嵐也自覺地不去找他們,隻是每次在別的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時候,她就站在遠處,羨慕地看著。
“你們好……我是小詩……”一個女孩子小聲開口,雖然是對薑嵐說話,眼睛卻盯著一旁的女人,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叫薑嵐。”
薑嵐表現的很興奮,她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哥哥,第二個就是自己的名字,不過很顯然,後麵的詞除了他,不會再有人提起。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問他,他茫然地搖了搖頭,自己是沒有名字的,自打記事起,自己就在街上流浪了,旁人叫他小叫花子,叫他乞丐,名字這種東西,是不屬於他的。
“沒有名字啊……真是可憐呢。”女人的臉上再一次浮現了那種奇異的,悲憫的微笑,“那不如就叫做周非吧?周全的周,非常的非。”
周、非。
他在心底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他其實是不認識字的,唯一認識的幾個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但他還是很高興。
他和薑嵐就在這裏正式住了下來,女人對他們非常好,每天的飯菜都非常精致好吃,但女人是不吃的,每次都隻是微笑著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吃,眼底帶著捉摸不清的笑意。
這個地方對於他和薑嵐來說是天堂也不為過,隻是,別的孩子要沉默內向得多,吃過飯就縮在房間裏,房門緊閉,直到下一頓飯再出來。
薑嵐曾經問過他,“哥哥,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啊?”
每天吃過晚飯後,女人會把除了他和薑嵐之外的孩子一一叫走,不知道去幹什麽,薑嵐想問問別的孩子去了哪裏,但那些孩子像是聽到了什麽令人恐懼的事一樣,一言不發地迅速走開。
又過了一兩個月左右,他忽然注意到,那一天第一個向他們打招呼的女孩子小詩不見了。
“小詩找到了她的父母,我送她去和她的父母團聚了。”女人輕描淡寫地道,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他們都是跟你一樣的孩子,如果找到父母我就會送他們去見他們的父母。”
女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今天晚上吃過飯,你們和他們一起過來吧,你們之前一直在外麵生活,身體免疫力太低了,我要給你打一下防疫針,這樣才不會容易生病。”
當天吃過晚飯,女人帶著他們來到了地下室,地下室非常陰暗潮濕,空氣中還帶著一種難聞的味道,他和薑嵐排在最末。看著排在他們前麵的孩子一個個脫掉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躺到那張白色的手術床上,女人把一支淡紅色的針劑推到他們體內。
“好了,到你們了。”
注射完針劑的孩子依次離開,沒有任何交流,氣氛壓抑而沉默,女人對他和薑嵐招招手,“快過來啊。”
薑嵐有些害怕,往他背後縮了縮,“阿姨……能不能不打針啊,我怕疼。”
“不能哦。”女人語氣不重,卻是不容拒絕地拖過薑嵐的手臂,將她拉到床上,“快,把上衣脫了。”
針劑打進薑嵐體內的一瞬間,薑嵐疼得皺起了眉,卻堅強地沒有叫出聲來,女人盯著薑嵐赤裸的上半身,扯過幾條長長的管子貼到她身上,一旁叫不出名字的儀器“滴滴”的響了起來,女人的臉色微微變了,那是一種混合著狂熱與狂喜的表情,摻雜著她原本溫柔慈和的表情,一時間看上去竟有些猙獰。
薑嵐不適地動了動,隨即被女人一把按住,“別亂動。”
她乖乖地不動了,女人拿過紙筆,對著儀器屏幕唰唰唰地寫著什麽,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女人才取下薑嵐身上的管子,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我……我想等我哥哥一起走,可以嗎?”
女人不置可否地看了薑嵐一眼,他脫掉上衣走上前,女人將針劑打進去,起初並沒有什麽感覺,隻有一股輕微的麻意順著手臂的血管一路蔓延,然後才轉化成劇痛,這種痛不是特別強烈,卻也無法讓人忽視,像是無數螞蟻在啃咬血管一樣,一時間他隻覺得自己整條手臂都麻了。
女人等了幾分鍾才抽出針管,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他艱難地伸手去拿自己的上衣,卻因為手臂的疼痛感而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薑嵐連忙把他的衣服拿過來幫他穿上。
之後這種針每天晚上都會打一次,他偷偷觀察過別的人的情況,發現每個人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會痛的連床都下不了,有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隻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薑嵐就是那個沒有任何反應的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在薑嵐身上發生了輕微的變化。
比如她的記憶力越來越差,有的時候甚至連他都想不起來,有一天清晨,他去叫薑嵐起床,薑嵐懵懂地睜開眼睛,目光聚焦了幾秒才定在他身上,然後她問:“你是誰?”
這樣的事情第一次發生的時候,他被嚇的不輕,但僅僅過了幾分鍾,薑嵐便想了起來,繼續叫他:“哥哥。”
後來,薑嵐這種情況越發頻繁,最久的一次,她過了好幾個小時才想起來,然後不好意思地笑。
家裏的孩子又走了幾個,隻剩下了他,薑嵐,還有一個叫做小灣的女孩子和一個叫做常林的男孩子。
偌大的餐桌慢慢變得寬敞,他每天寸步不離地跟著薑嵐,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把自己的床鋪拿過去,薑嵐睡床,他睡地板,就這麽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