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趙玉香被提回大同在牢裏關了幾,聽著隔鄰那一欄犯婦的動靜,心驚膽戰度日如年。雖沒少安慰自己幸好住的單間,卻也明白再不提她出去恐怕要糟。故而見了那凶神惡煞的侍衛頭子,竟不是害怕。
她自望見那氣派的磚雕門樓,心裏就開始犯嘀咕,繞過照壁,進得內院,卻見到一園子綠意盎然,正中還挖了個池子養魚。她也去過不少大戶人家的宅院,地兒雖大房舍雖多,可遠沒有這財主家精致,連拴馬樁的麒麟都是漢白玉雕的。
明知道不該多瞧,卻忍不住左顧右盼,被那侍衛頭子冷眼一掃,才低眉斂目地跟著走。又穿過一重白牆上挖的寶瓶門,便見滿院鮮綠的藤葉爬滿了架子,枝葉中間垂下密密匝匝粉紫的花串,如同簾幕一般。哎呦,這花兒早該過季了吧?都快入秋了還開得這樣豔。
正嘖嘖稱奇,卻意外瞧見藤架下站的一人,遠遠瞧著背影就覺不好,無奈左右瞥了眼,奪路而逃絕不能夠,隻得硬著頭皮慢吞吞越走越近。
那人轉過身來,將手心托著的殘花灑了,接過身邊婢女遞上的手巾擦拭。那侍衛頭子上前半跪,用她全然不懂的話稟報,那人抬了抬手,輕回了一句。她便被身後的人按住肩頭,狠狠一壓,雙腿受不住力,撲通就給跪下了。
聽著聲響就知道膝蓋有多痛,趙玉香低頭咬牙,已在肚子裏將眼前人咒罵百遍。
隻見那人在石桌旁的玫瑰椅上坐了,睨著她問:“周村可還有活口?”
趙玉香再沒眼色也知此人一念可決她生死,橫下心回道:“呸,都死光了才好,我當初是為了報答你,誰耐煩管他們死活!”果然人要衣裝,這妖精那時候可沒眼下這氣派。
“不得對福晉無禮!”一名侍衛喝道。
齊布琛站到一旁翻起箭袖,聽到對答不由心頭一跳,忍不住向錢昭望去,想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
趙玉香被唬得住了口,雙手按在膝蓋處,低頭輕揉著。
錢昭當然知她言外之意,卻不接那茬,挑眉問:“哪來如此怨毒?老幼婦孺總沒得罪你。”
齊布琛越聽越覺得另有所指,直覺有些不妙。
假惺惺!趙玉香在心底暗罵,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無奈回道:“要不是你,我早就給他們害死了。況且,我就算感念,也救不了那些人。”
話如此滴水不漏,錢昭也不禁佩服起她來,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問道:“聽,你想隨去京城?”
趙玉香本是抱著博一博的想法,一聽這話便覺有戲,心頭狂跳,忙回道:“是。反正我在這已無親無故,活計也丟了,就想去京城謀一條生路。”
錢昭擱下茶盞,笑道:“既然你想好了,倒不妨捎你一程。”
趙玉香沒想她如此好話,不由喜上眉梢,磕頭道:“多謝夫人。”俯身映入眼中的是錢昭湖藍馬麵裙的織金襴邊,心下不禁泛酸,既羨慕又嫉妒,暗歎道,做妾到這份上才真叫本事。
趙玉香被帶了下去,齊布琛正要退出去,卻被錢昭喊住。她直截了當地向他問道:“英親王是授意何人捕殺葉家少爺?”
“這……”齊布琛不知該不該答。
錢昭指腹在茶盞上摩挲著,笑道:“總不至於讓我問你家王爺。”
他隻好答道:“是一等甲喇章京伊爾德。”
“哦?”聽到這名字錢昭一愣,心道不會如此湊巧吧?
齊布琛見她神色有異,不免為伊爾德擔心起來,剛受了豫親王一頓責罵,又被她盯上,不知會不會有飛來橫禍。
錢昭笑了笑,溫言道:“勞煩你了,去歇著吧。”
齊布琛行了禮後退下,思量著是不是先給伊爾德遞個信,好叫他心裏有底。
多鐸果然在午飯前回轉來,兩人便在這藤花之下對飲。
撤席之後,他向她道:“先歇個午覺,晚些帶你出去逛逛。”
錢昭不過喝少許甜酒,倒不至於醉了,隻是兩頰微有紅暈,側頭問道:“去哪裏逛?”
多鐸見這嬌態,心頭一熱,摟了過來,道:“你想去哪咱們便去哪。”著就要攜她進屋。
錢昭不肯動,卻問:“英親王可在城裏?”
多鐸不由一愣,不知她為什麽想起阿濟格來,回道:“他去了陝西,明日大約就回來了。”
錢昭點了點頭,道:“英親王命人抓了那葉家少爺,他若回來,定是性命不保。我與那葉家少爺有舊,能不能先將人提出來?”
多鐸皺眉問道:“如何有舊?”
錢昭先是一怔,然後便望住他笑了,道:“你先把人帶來,不就知道了麽。”
多鐸見她如此,眉頭便鬆開了,攬著往主院去,笑道:“你要辦什麽事兒 ,哪回耽誤過?”
錢昭挑眉看他,不置可否,卻道:“我想好了,昨兒傍晚進城時瞧那城牆十分雄偉,便去那兒看看。”
他低頭嗅著她身上花香酒香,心不在焉地道:“你了算。咱們多睡會兒,晚些去還能瞧落日。”
錢昭不料他白日還要糾纏,縱是興趣索然,也隻能耐下性子應付,想著不過忍些時日,等回了京自有他忙的,不會將心思都放在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