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六十七章(下)
送走客人後不久,多鐸便從衙門裏回來,換下朝褂時聽蘇泰造訪,不由向錢昭問道:“她來做什麽?”
“興許是嗅到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來探探風。”錢昭接下石青色白狐風毛的皮褂,道,“暖了,明兒把裘換成夾的。”
“是該換了,捂得我一身汗。”多鐸抱怨著,又追問道,“她了什麽?”
錢昭把朝褂遞給泰良,回道:“鄭親王追隨先帝征戰多年,戰功彪炳,於國忠心耿耿,並無大過,不應受他人所累。”
多鐸一怔,問道:“她這麽?”
錢昭見他當真,莞爾道:“笑的,怎麽會。她讓我給她叔父尼雅哈的兒子做媒,瞧上了阿濟格家的五格格。”
“我呢!”多鐸笑道,“你怎麽答她的?”
她遞了一盞茶給他,回道:“我打發她去問攝政王。”
“哈哈哈,做得好!”多鐸開懷大笑道,“不過他們那一家子長得都好,招來做女婿也不賴。”
錢昭想起少年的劍眉星目,不由讚道:“那孩子的確俊秀,人也伶俐,瞧著讓人喜歡,可惜你沒女兒可配。”
“你見過了?”多鐸訝道。
“是啊。”錢昭笑道,“叫明珠,已十四歲了,再大些,大約就如額爾德克那樣。”
多鐸瞧她眼中帶笑,十分歡喜的模樣,難免有些不快,道:“投石問路,竟還帶個毛孩子護法……”
錢昭並不搭理,轉而問:“究竟有什麽變數叫鄭親王如坐針氈?”
多鐸啜了口茶,回道:“川陝軍中爭功那事又有後續,豪格曾啟奏欲以揚善之弟機賽頂替被冒了功的阿爾津蘇拜任護軍統領,被捅出來了,這幾議政處正定他罪狀。”
“揚善是誰?怎麽就犯了忌諱?”錢昭疑惑地問。
“聽我跟你從頭。”多鐸屏退太監侍女,拉了錢昭坐身邊,道,“當年皇太極歸,兩黃旗擁立豪格,代善、濟爾哈朗曖昧不明。”
錢昭偏頭沉吟道:“若我沒記錯,禮親王一係握有兩紅旗,鄭親王掌著鑲藍旗,肅親王為正藍旗主。而你兄弟三人僅有兩白,形勢不妙。”
多鐸道:“倒也不是無一拚之力!兩白旗便是原來的兩黃旗,為阿瑪親領,牛錄最多,實力也最強,皇太極登位後將旗色互換,並不敢動旗下屬人。代善就想著和稀泥,自嶽托和薩哈廉死了以後,兩紅旗元氣大傷,也並非鐵板一塊。濟爾哈朗跟著皇太極在崇德年風光無限,隻不過不想被排擠出去而已,不會為了豪格硬扛。所以,勝負就在五五之數。”
錢昭笑道:“攝政王若肯破釜沉舟,便不是他了。”
“得也是。所以,才有那個十拿九穩的招數。”多鐸憶起舊事,仍覺無奈,接著道,“兩黃旗堅持要立皇子,不過趨利而已。黃旗拱衛君上,從來好處占雙份。若我哥繼位,則兩白與兩黃旗色必然要對調回來,這些人高高在上慣了,自然不肯。而豪格繼位,因他本身掌有藍旗,也需將正黃旗與正藍旗對調。所以黃旗大臣一聽立福臨,可以占著老位置,大喜過望,忙不迭宣誓表忠心,把豪格拋到了腦後。”
“原來如此。”錢昭恍然。
“從權立了福臨,兩黃旗的索尼、譚泰、圖賴那些人就都消停了,隻有揚善執迷不悟,一心依附豪格。大局已定之後,還圖謀讓豪格正位,以福臨為太子。”
“咳咳……”錢昭被茶水嗆著,半才緩過來,心道,什麽人想出這種昏招,還不如多爾袞正位,以今上為太子,起碼輩分道理還得通些。
多鐸撫著她的背,繼續道:“何洛會後來訐告揚善附豪格作亂,揚善父子便被棄市。豪格念著揚善為自己而死,一直惦記著提拔他弟弟機賽。”
錢昭問:“這跟鄭親王有什麽關係?”
多鐸回道:“豪格那時派揚善去找濟爾哈朗,讓他表態,濟爾哈朗模棱兩可。現在又提起來,濟爾哈朗當然心慌。”
“鄭親王既服軟,興許能保住性命。”錢昭搖頭感歎道,“隻是肅王還能活到今日,不知是運道好,還是攝政王量大。”
多鐸望著她道:“豪格這人也沒什麽,就是脾氣急,管不住嘴。順治元年被削爵廢為庶人,老實了不少,眼下再照樣整治他一回,大約就安生了。”
錢昭驚異地道:“聽他曾咒攝政王病弱早亡,顯是怨毒甚深,如何能留?”
多鐸皺眉不悅,道:“如今勝負已定,若容不下他,豈不偏狹?”
錢昭不想與他爭辯,便轉了話題,道:“我給七起了漢名,重琚,重佑,你覺得哪個好?”著遞了一張寫有兩個名字的箋紙給他。
“琚是什麽意思?”他問道。
錢昭答道:“斜玉旁的字,大多意為美玉。”
多鐸思忖片刻,道:“美玉雖好,卻易碎,不怎麽吉利,就叫重佑吧。”又摟了她笑問,“七要是有了弟弟,該叫什麽名?”
錢昭倒沒思量那麽遠,隨口道:“男孩可以叫重修重信,女孩叫重儀重伽。”
多鐸想著與她以後兒女繞膝,樂滋滋地去親她,道:“咱們趕緊叫重修來跟哥哥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