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飲血
若說在雨季，還能靠著岩石上滑落的水滴解決燃眉之急。可是偏偏這幾日上山的天氣格外的好，豔陽高掛了幾天，這山洞中幹燥異常。
但這山上有活泉之處同這又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赤燁眼下燒成這個樣子，她根本無法拋下他去取水，一時也找不到能夠取水的器皿。
花影心急如焚，而赤燁還在她懷裏不安地扭動，一雙眼十分迷離地把她望著，臉上寫滿了委屈，含糊地道：“熱……唔……渴。”
“……”
花影覺得，赤燁這個畫風，真是太不對了，簡直像個小孩子！
不！等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小孩子般的赤燁，還在滿臉委屈地看著她，等著她喂他水喝。
花影心中一陣無奈，一低頭卻看到被扔在一旁的的她當差時用的佩劍，頓時心中一道靈光閃過。
她扶著赤燁靠著石壁坐下，柔聲地勸道：“乖，姐姐給你找水喝。”
花影撿起佩劍，將長劍慢慢拔出劍鞘，心中一陣無奈——做捕快以來，她一直盼望著用這柄劍懲惡揚善，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將劍頭對準自己。
但不管怎麽說，這至少都是救人一命。
況且，她要救的這個人很大一部分還是因為自己，才受了這樣重的傷。
花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執著劍劃過左手的掌心。
薄刃劃過掌心火辣辣的疼。
花影倒抽了一口氣，疼得五官都皺成了一團，卻堅持著在赤燁微愣的目光中將手遞到了他的唇邊，低聲胡扯道：“水的顏色是難看了點，將就著喝。”
赤燁：“……”
如果赤燁沒有發燒，他一定會想——他是燒得有些神誌不清外加混混沌沌，但並不是傻，他知道這是血好麽？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赤燁的腦子轉得真的有點慢。他茫然地盯著看了花影許久，最終小心翼翼地低下了頭，卻並不是吸血，隻是試探性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
花影瞬間覺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個時刻往腦門上衝！
赤燁這是在做什麽？剛剛不是渴得不行了急切地要找水喝麽？為什麽她都舍生取義大義凜然了他卻是現在這個態度？難道不應該如饑似渴茹毛飲血麽？
花影這樣想著，完全忘記了——要是赤燁真的如她所想那麽凶狠殘暴地吸血……那畢竟是她的血，她的身體真的吃得消麽？
然而此刻的花影已經完全沒辦法想到這些了，隨著手心裏一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甚至蓋過了被劍劃開的疼痛感。她現在唯一想做的，隻有高聲
尖叫！
但是理智告訴她，在這個時候，高聲尖叫很有可能會引來黑衣人，她隻能強忍住心中的衝動，輕聲地對著赤燁嗬斥道：“不要鬧了，快喝水。”
發了燒的赤燁出奇的乖，真的就低著頭，抓著花影的左手，輕輕地吮吸了起來。
但是那不聽話的小舌依舊會偶爾略過花影的手心，引得她渾身一陣酥麻，有時止不住地左手一抖，赤燁感覺到了，便抬起頭來對著她憨傻一笑。
花影紅著臉，嘟囔：“真是傻，說好的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赤少爺呢？一點精明的影子都沒有！”
忽然，花影心中靈感閃過，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個圈，看著一臉憨厚的赤燁，狡黠地笑了起來。猛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赤燁突然沒了水源，皺起了眉頭抬頭看她，好看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無辜。
“想吃麽？”花影壞笑著對著赤燁晃晃左手，“想繼續喝水的話呢，就回答姐姐一個問題。”
說完，也不等赤燁點頭，花影自顧自地問道：“我問你，你有沒有像掘墓這樣的奇怪的愛好？”
赤燁聽了立刻皺起了眉頭，把頭搖得如同一個撥浪鼓：“不喜歡……骨、骨頭”
赤燁這樣子使花影忍俊不禁，她像個慈祥的母親一般，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赤燁的頭，繼續問道：“那我再問你，你上歸元寺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赤燁皺著眉頭片頭想了想，緩緩地吃力地答：“蘇玉骨……想見她。”
花影一愣，她沒有想到會是因為這麽個簡單的理由——她先前確然是帶了偏見，總覺得赤燁上歸元寺，其背後的原因一定不會簡單。
但是赤燁畢竟是個男子，一個男子遇到一個女子動了心，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更何況，赤燁遇到的是像蘇玉骨這般琴棋書畫皆精通，還生得如此貌美的祭品。
花影想起來，前些日子她托周越幫她盯著赤燁。周越那時也說，赤燁幾次上棠花閣，其實每次都是為了見蘇玉骨。
不知為什麽，花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忍不住嘟囔：“你就真的這麽喜歡她？她有什麽好？”
赤燁看著花影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十分不知所措，愣了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扯扯她的袖子，怯生生地喊道：“姐、姐姐……”
“噗——”
花影一下子破功笑了出來——她之前自稱姐姐其實也就是個順口，也沒想怎麽占赤燁的便宜，但是赤燁一臉小心翼翼地喊他姐姐的樣子，真的是太可愛了。
花影心中的陰霾瞬間被一掃而光，她伸出右手又搭了搭赤
燁的額頭，依舊很燙。
她抱著赤燁，盡量用自己的身體給他降溫，嘴上卻是忍不住惡趣味地道：“乖，小燁燁睡一覺，到了明天早上，就不燙了。”
赤燁是在第二日清晨醒來的。
渾渾噩噩了將近兩日，到了第二日，他的燒漸漸退了下去，才覺得整個人似乎恢複了一些力氣。
赤燁甫一張開眼，就看到了靠著他睡著的花影，右手還搭在她的額頭上，而昨夜放了寫的左手，被做了簡單的包紮，隨意地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花影睡得並不安穩，僅僅皺著眉頭，輕聲地咕噥：“怎麽燒還沒退？”
這是在說夢話。
赤燁靜靜注視著花影的睡顏，忍不住嘴角眼角眉梢都含山了笑意。
昨日他雖然發著燒，記不得一些事情的細節，但也記得一些的。
他難受著喊著要水喝的時候，她隔開手心放血給他喝，他其實是知道的。
尤其是長劍劃過手心時她那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在那一瞬幾乎要烙進了他的心裏。
小姑娘靠著他的肩頭哼哼了幾聲，並未醒來。
赤燁眼中的笑意卻更深。
他想，那個齜牙咧嘴的神情，或許不僅僅是在那一個瞬間烙進了他的心裏，可能，這一生他都不會忘卻了。
花影這個姿勢，睡得並不算舒服。但赤燁曉得花影這兩日來一向淺眠，便隻好一動不動，生怕她醒來。
山洞中寂靜得連蟲鳴都沒有，赤燁看著花影睡著的樣子，卻並不覺得時間過得太慢。
甚至有一個瞬間，他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希望時間就靜止在這一刻——這山洞便是一方天地，天地之間，僅有他和花影兩個人。
赤府。
“要你們何用——”一聲怒吼從房中傳出，驚飛了屋外枝頭停著的鳥。
赤府的屋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氣得渾身發抖，鐵青著臉扔出去一個陶瓷茶杯。
“兩天了！都已經整整兩天了！為什麽還是沒有消息！”
老者正是赤府的管家，常總管。
自兩日前，赤燁為了見蘇玉骨一麵，跟著上了歸元寺，誰知卻造人截殺，自此失去了音信。他排除了大量的人去搜山，竟搜了整整兩日卻一無所獲。
他也曾差人去棠花閣向蘇玉骨問過，但她卻說從未見到過赤燁。他不好再追問什麽，隻能無功而返。
這件事兒還不能讓赤家的主母知道，老夫人愛子如寶，若是知曉赤燁已經失蹤了兩日，定會著急得暈過去。
底下有個家丁看
著常管家著般著急，忍不住出聲勸解道：“總管莫急。我們雖未尋著少爺，卻也並未見到屍體，這至少說明，少爺還活……”
話還沒說完，就又有一個瓷杯在他的腳前碎開，常總管等著家丁怒喝：“混賬！少爺吉人天相，當然不會有事！”
家丁自知失言，立刻噤了聲，將頭愈加壓低了幾分。
常總管這才麵色稍霽，隻是那擰在一起的眉毛卻仍舊是如同打了個結，並未解開。
話是這麽說沒有錯，但是實際上，他的心裏比任何人都更沒有底。
整整兩天，可以出現的變數太多了。
更何況，尋骨期限將至，少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山間呆的時間越長，危險就越多一分。
可是歸元山就這麽大，少爺能去哪裏呢？
一時間，底下的一眾家丁都不敢再出聲，隻是默默垂著頭，心甘情願地接受著常管家的訓斥。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常總管的心卻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心中十分清楚，在這種時候，對著家丁發火也是完全無濟於事的。他們必然也都是盡了全力。至於少爺的凶吉——
他也隻能不斷告訴自己說，少爺或許得貴人相助，已經脫離了險境，離開了歸元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