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人
入了秋,原本繁茂的萬物一下子有了垂敗滄桑之感。西院兒裏那棵參天的梧桐樹,葉兒也漸漸的變了黃。
盧曼與點翠的關係愈發的親近,隻她的心情卻是日益的空落落。
今日點翠去國子監送飯回來,盧曼照例來尋她。點翠則將在國子監的所見所聞說與她聽。
其實在點翠的心中,盧曼便是嫂子,自然而然便會多說一些兄長的事兒。盧曼見她如此,亦羞亦喜。連點翠都瞧出了自己的心思,為何那歸伯年他就是不開竅,尚且還要躲著自己。
盧曼心中苦悶,可她性情高潔恬靜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又不能學那般大膽的女子,親自跑去歸伯年麵前,問上一句,你究竟是有意無意?
若他說無意,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如此說來,這盧曼的性子竟與那歸伯年的性子有八分的相似。都不是那等厚臉皮的,但卻又總愛多想多思。
“今日晌午會試放榜,我想著大哥他們這會子該去了皇城前門大街了。”盧曼沒什麽興致,點翠亦是懶洋洋的說道:“也不知道那位雲清公子躲了那會試的名額,這次可得金榜題名了嗎?”
盧曼似是沒聽見,隻怔怔的看向西邊那棵搖搖的梧桐樹,也不知在想什麽。
“曼曼姐可想一同去湊個熱鬧?”點翠見她沒精打采的,便提議道。
盧曼這次卻是聽到了,隻搖了搖頭,輕聲道:“今日皇城前門大街必定擁擠異常,我倆便別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點翠點點頭,每年去看放榜的人都是人山人海的,一個不小心便會被搡嚷踩踏到,著實危險。
“小姐若是好奇,奴婢這幫你就去瞧瞧?”信兒坐在門口,此時回頭一笑道。
點翠好像的瞧著她,道:“你是自己想要出去玩兒吧,罷了,你也別自己去了,讓杜小竹與你一道兒去吧。”
信兒笑著應下,就要起身。
“去了別隻顧著看那皇榜了,留意著大少爺他們些。”點翠不忘吩咐道。
“是,小姐。”
從歸府到皇城前門大街,不過兩刻鍾的車程,信兒與杜小竹去了,卻直到申時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二人皆是一臉的慌張。
“不好了,小姐,信兒匆匆的進了內院來,上氣不接下氣兒的急說道:“大少爺與袁公子他們犯了事兒,聽說此時正在國子監裏受罰呢!”
“犯了事兒!”點翠與盧曼麵麵相覷,齊聲道:“犯了何事?”
信兒結結巴巴的說到:“究竟犯了何事奴婢也不詳知,不過聽說是他們七個人一同將太子少保家的雲三公子給打了!”
盧曼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點翠更是不信,問道:“你們確定是他們七人一同打的人,不是袁公子自個兒打的?”
這七人裏麵,除了袁知恒會些拳腳武功,嶽六哥性子歡脫些之外,旁人可個個都是那規規矩矩的文弱書生,怎會打人!
“這……”信兒因著並未親眼所見,隻是聽說,也隻得回道:“到底是袁公子一人所為,還是七人都有份兒,奴婢的確也不知啊。”
“不管是誰打的人,這其中總該有個理由啊。”盧曼心中亦是擔憂,直叫自己的丫鬟也速速出去打聽。
可惜這事兒,國子監那邊卻是瞞的嚴嚴實實的,誰也問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直到天黑了,盧曼不得不先回了家去,隻留下點翠開始有些著急,又不敢告訴娘親,怕擾了她動了胎氣。
隻得哭著去找了祖母。
若真是將雲家的公子打了,這可不是小事。
若是打的輕了尚能盡力賠禮求情,若是打重了,那雲家再不依不饒,他們幾人的前途可就完了。
老夫人聽著她哭著將事情說了,臉色也立時難看了起來。
那雲家老爺可是太子少保,比那名不正言不順的羅家,可就尊貴多了。那雲清公子更是自幼養在宮中,頗得盛寵,哪裏是旁人說打就能打的。
“你且別哭了,一遇上事情便哭哭啼啼的,有什麽用!”老夫人瞧著自己這唯一的嫡親孫女兒,不由得皺眉斥責。
“先頭沒哭的,是見到了祖母,這才敢放心哭。”被祖母斥責一頓,點翠這才擦幹了眼淚,道:“孫女已經著人守在了國子監門口了,一有動靜便回來稟報。也著人去了嶽公子家,將此事告知了嶽夫人。”
“你做的很好,既然已經做了這些,便等著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都是命。”老夫人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人,越到這時候越是沉著冷靜。
點翠在北院兒陪了她一會兒,便吩咐下人扶她去睡了,自己則直接去了西院兒大哥的院子裏等候。
隻等了一夜,也沒等到人回來。
在國子監門口的杜小竹和李青山,更是一夜未歸。
第二日,點翠還是早早的去了祖母的院兒,祖母亦是早早的等在門口,點翠鼻頭發酸,對著祖母搖了搖頭。老夫人便知道那幾位至今未歸了。
祖孫二人都沒甚胃口,隻略略的喝了幾口粥。
“你母親那裏依然要先瞞著她去,”老夫人囑咐道:“左右不過打了個人,再不濟賠了咱們歸家這幅身價去,也會保得你大哥的命來。如今你母親懷了身子,她這人又是個好操心受不得
刺激的,萬不可讓她知道。你可記得了?”
她那個兒媳婦兒,能幹是能幹,就是太過在意幾個子女。看似性子急但又極軟受不得刺激,先前點翠丟了的那段時日,整個歸府叫她鬧得雞犬不寧家宅不安的。
她這樣兒做,一則是為了她那未出世的小孫兒,一則是為了這歸家的安寧,老夫人蒼白著頭發,深深的歎了口氣。
為了不叫娘親看出破綻,從老夫人那裏出來後,到了東院,點翠也隻是略略的一坐,便借口鋪子有事兒,匆匆的走了。
鄔氏被蒙在鼓裏,並不知歸伯年他們惹下的大事兒。
且說國子監裏,曲祭酒審問了一夜,這七人咬口不認他們打了那雲清公子。
“你們還想狡辯,有人可親眼目睹了你們幾人將雲公子拖到了巷子裏,暴打了一頓,如今竟還敢狡辯!”這七人說來算是國子監裏至為出色的學子了,與他們打交道,曲祭酒隻覺得心累,嗓子都啞了。
“究竟是何人目睹,祭酒大人不妨叫出來一問。”李桑冷聲道。
他們揍那個雲清公子的時候,可是左右都瞧遍了,根本無人,況且還有古光耀把風呢,怎麽會有人瞧道,還親眼目睹。
“就是,這完全是誣陷!隻為著這莫須有的罪名便將我等讀書人縛了審問,真真是極大的侮辱。我等不服,要上衙門狀告那誣陷與我們的人!”嶽公子瞪著眼,非常的不服氣。
“既然無任何證據,祭酒大人便審問與我們,還私設公堂,恐怕不妥。”袁知恒懶懶說道:“我記得這審犯人該是京兆尹與刑部的職責吧。”
“對,還有督察司,唯獨沒有國子監祭酒啊。”歸伯年與袁知恒他們待在一塊兒時間久了,語氣裏有時候難免沾染幾分他們的陰陽怪氣的習氣。
“你!你們!就憑你們幾個,還妄想受督察司的審,真是可笑,真要去哪督察司,且等你們有希望加官進爵之後的吧!”曲祭酒真被這幾人氣了個半死。
“祭酒大人,他們幾個是學生,打架鬥毆的事就別把我一個助教摻和進來了吧。”唐助教笑道。
“你還有臉說,”曲祭酒也不顧了讀書人的斯文,指著嬉皮笑臉的唐助教罵道:“你一個助教,整日裏不知為人師表,日日與這些個窮學生廝混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般不學無術,怎麽對得起將你拜托與我的你家父兄?”
“我家父兄?”唐助教受了笑意,諷刺道:“他們將我拜托與祭酒大人,究竟安了什麽心,難道祭酒大人不知?”
唐助教當年與古光耀差不多,都是神童級的人物,年紀輕輕便
考取了舉人。還想再往上的時候,卻被他父兄給阻了,送到國子監裏做個閑散的助教,一待便是八年。
此時曲祭酒舊事重提,不怪唐助教不氣憤。
曲祭酒自是知曉唐家的情形,也知他的才華是可惜了,可誰讓他隻是個庶子呢。嫡子尚未出息,輪得到你一個庶子?
“祭酒大人說我等是窮書生,可是瞧不上窮書生嗎?”唐助教說完了,秦舉人接著說道:“所謂人窮誌不窮,我等自是有一番誌向,不敢辜負祭酒大人的期望。”
曲祭酒哭笑不得,他說的窮學生自然是李桑袁知恒之流,這秦學生的家世旁人不知他還不知,江南河道總督的兒子能窮到哪裏去。偏他還說的煞有其事義憤填膺的,是為了氣死他吧!
曲祭酒已經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攪得頭疼欲裂,直接著人帶上了人證。
認證帶到,瞧著眼前這幾位雖然被縛住雙手,但個個長身玉立,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不僅有些磕絆,道:
“你們……莫要抵賴了,我明明瞧……瞧見了你們從巷子裏出來,得意洋洋的揚長而去,身形不會錯,尤其是這位小少年,相貌雖然沒看到,可衣裳分明就是國子監的!”那人說著指了古光耀道。
這國子監裏個子最矮,都是小少年,自然便是古光耀了。
“冤枉啊祭酒大人,學生沒有打人!夫子都知道,學生是從來不騙人的。”古光耀立即喊冤。
他確實沒動手,不過就是負責把風而已……
袁知恒瞧了那人,冷哼一聲道:“這麽說,你並未親眼看到我們打人,就連咱們的臉都沒瞧到了?光靠一個身形,便想要誣陷我們,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
“就是,就是,”嶽公子仔細看了那人,突然喊道:“怪不得麵熟,我知道了,你是羅京身邊的小廝對不對?”
“哦?原來是羅京的小廝,在我朝,這羅家與雲家的關係如何,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來便是你奉了你家羅公子的命令打了雲清公子,再來誣陷與我們吧。”唐助教雙目灼灼,直逼視的那小廝後退了好幾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