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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蒸上了蟹,點翠催促袁知恒去招呼客人,她自己又起了爐灶。


  蒜頭薑末糖醋醬油勾芡,簡簡單單的燒了濃汁,澆到了前頭煎炸好的魚片之上,隻澆一半,另一半是雪白色。取來一個石臼,加入草果、茴香、砂仁、花椒末、水薑、胡椒,又撒了熱鹽,搗碎為細細的末。點翠取了一些這樣的末兒灑在另一半的魚片之上,這道雙色魚片既成。


  擺上石桌的,除了這道雙色魚片,尚有川椒鰱魚頭,蔥燒白鱔段兒,油潑黃鯉,茭白魚餅,汆魚丸,草魚湯,油炸湖鱭,槎頭油鯿用濃油赤醬燒製了也端了上來。


  光有魚,沒有菜,總歸是單調,點翠又做了幾道時令蔬菜的小炒,鹹香可口的釀瓜小菜兒自然也少不了。


  燒滾了花雕酒,那蒸好的大螃蟹也上了桌兒。


  今晚之菜不似京中貴人們常吃的那般精致講究,但勝在味道絕對的鮮美,菜色又新奇。就那道雙色的魚片,一半是甜酸口兒,口感柔滑細致,一半是椒鹽味兒,口感是外酥裏嫩。


  喝酒用的也不是玉盞琉璃杯,而是青瓷白碗。這般的不講究,正好激發了在座各位少年二郎的意氣與豪情來。


  酒過三巡,菜肴已經下去了一半,點翠起身招呼著信兒她們將那炭火爐子抬了過來。


  炭火爐子之上放了一方薄薄的幹淨石板,旺盛的銀絲炭火在爐下點燃,映照著諸人臉龐通紅。大夥不禁停了下來,卻見丫鬟捧上一大盤切得又薄又勻白鱔魚片,又一大盤同樣片薄雪白的鬆蕈。


  點翠在那石板之上刷了兩遍油,石板很熱,那層薄薄的油片刻便熟熱了。又以長柄竹鑷夾起盤子裏的白鱔魚片、鬆蕈片,一一擺到了石板之上。


  不一時那白鱔魚片便成透著金黃的白色,卷了起來,白鱔魚片油脂豐厚,滴在了石板之上又被鬆軟的鬆蕈給吸了進去。


  點翠趕緊以醬油加入了前頭在石臼裏研磨成的全料末兒,而後以毛竹刷將這些醬料細細的刷了每一片白鱔魚片與鬆蕈片之上。


  頃刻間,異香撲鼻,混著一股辛辣麻香之味,尤其的誘人。


  這白鱔魚片與鬆蕈片切得十分薄,熟的也快,點翠迅速的以竹鑷撿了那熟了的夾進了瓷盤中,讓丫鬟端了席麵上。


  “快些嚐嚐……”點翠話音還未落,裕王郡王早已迫不及待的下了筷子。


  “哎呦,燙……”郡王捂著嘴道:“不過真真兒是美味!這才叫人間美味!”


  他的兄長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尊容,本想教訓他兩句,但今夜大夥兒都吃的半醉,這小子撒歡便撒歡吧。


  他還在愣怔的片刻,


  那盤裏的幾片便被齊王都夾走了。


  “齊王兄,你可說過若是師娘做的吃食不合胃口,是一口都不吃的,今夜我看你吃的比誰都多啊。”裕王世子笑道。


  齊王白了他一眼,其實耳根早已經被酒熏染的紅了,這次再紅也瞧不出來了。


  “夫人,你且先席間坐著吧,這炙魚片奴婢已經看會了,交給奴婢就好。”青青一直給點翠打下手,這炙魚片與鬆蕈片看著不難,講究個火候和起鍋的迅速。


  炙好的魚片一一被送了過來,每每都是一片不剩。眼見著這桌上的菜都見了底兒,點翠低聲吩咐了丫鬟,丫鬟乘了小筏子而去,兩刻鍾之後,邢大娘帶了食盒上了水榭。


  “諸位貴客嚐一嚐我家嬤嬤做的小餛飩,可是京城一絕。”點翠笑道。


  眾人聞言,也不推辭,特別是齊王,素日裏很少吃這種街邊小吃,如今吃起來竟覺得有趣可口。


  “慈姐兒可回來了?”眾人吃著,點翠起身去送邢大娘,便問道。


  “尚在歸府,老太太留了用晚膳,又遣人來說小姐今晚在北院留宿。”邢大娘答道。


  “也好,祖母她疼慈姐兒,舍不得她走也是長情。”


  “聽說老太太那邊為小姐尋到了一個稱意的師傅,是個女師傅,說是以後讓她教小姐拳腳功夫。”邢大娘又道:“那女師傅是嶽家大人身邊的一名小將呢,女子從軍可是聞所未聞。這次聽說是到了年紀,嶽將軍不好再留她在京中,才遣了回來。”


  “想來定然是個不俗的,”點翠笑道:“嶽家大人這些年來駐守北疆,戰功卓著,英武之名震懾北疆。”


  主仆倆說笑間,邢大娘上了筏子又上岸。水榭之上的眾人亦都是吃飽喝足,湖上提燈籠的筏子一條接一條的護送著諸位貴人上岸。這筏子上一手提燈一手護腰的可都不是尋常之人,那些個王孫公子哪裏就能隨隨便便的在外頭吃喝了,邊上自是帶了功夫了得的護衛。莫說是這湖麵上,就是岸上袁知恒也都吩咐了府內護院全部看守。


  月至中天,恭王齊王都是半醉,裕王家兩位卻是醉了個七成,尚有另外兩位老王爺家的世子亦是熏然。


  “先生今日留我等吃酒,明日怕是要起不得床來,不若明日大夥兒也休沐一日。但觀先生這院子幽雅又不是拙璞,明日我等早些過來,好生瞧一瞧這院子,可好?”裕王家的郡王在上馬車前,對著袁知恒一揖,笑著說道。


  恭王哈哈一笑,道還道是郡王弟弟醉了,原來是沒醉,師娘做的飯菜太可口,今日沒吃夠,明日借了看院子的口來再吃一頓。


  “無妨


  ,你們若想來,臣婦明兒個一早吩咐下人們去采辦些新鮮的食材,再做些不一樣的吃食來。”點翠大大方方道。


  “甚好甚好,謝謝師娘。”諸人這才搖搖晃晃上了馬車,各回府院。


  目送著他們離去,袁知恒牽起點翠的手來,心疼道:“今日可累壞了,明日他們再來,無需你親自動手,讓下人們做就行了。”


  點翠微微一笑,也不言語,隻跟了袁知恒回了房去。


  夜裏,點翠睡不著,抱起袁知恒的胳膊,小聲兒問道:“那匹馬兒,可還好?”


  “被斬了馬首,許皇貴妃著人查了半日沒有所獲,便就地斬殺了。”這事兒他是通過義兄李桑那裏得到了信兒。


  點翠聽了歎了一口氣,又鬆了一口氣:“如此,也好。”


  在袁知恒做諸皇子師之後,她便費了些心思在那幾位貴人府中。


  齊王將將從皇子被立為王爺,從皇宮搬出在外頭另立府邸,府中下人多有些外頭招進的。有那麽幾個不起眼的好財好酒的外院小廝,素日裏雖然接觸不到齊王,但是關鍵時候也起大作用。


  比如說那位專管給馬廄掃糞的低等小廝,著人使了幾個銀錢與他,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馬廄中加了點不易察覺的料,使得比試當日那馬狂性大作,也不是不能。


  她做這些的時候,沒管對與錯,甚至也沒有管善與惡。人活在世上,又豈是這四個字能概括的。前頭她說的若是日後相公殺人,她便幫忙埋屍,這不是空話兒。自打來到京城,她便知道這事兒才剛剛開始。


  袁知恒摸了摸點翠的頭,安慰道:“汗血寶馬乃是戰場利器,為戰而生,被豢養在京隻供玩樂,也泯滅了意誌,再說這些年來齊王張狂沒少騎馬驚市,傷在馬蹄下的無辜百姓又何其多。”


  “今日瞧著齊王也不是那般暴虐不堪之人,隻不過是年幼寵慣出來的性子,本性還是不錯。”點翠又道。


  袁知恒良久不語,最後歎了口氣道:“也許是不錯,可他身邊親近皆是些豺狼虎豹,他便注定做不成真正的良善之人。”


  齊王聰穎好強又好學,若旁邊都是忠義良善之人,那他定然是差不了。可許皇貴妃與許家又是何等人物?

  “可我瞧著相公是喜歡他的。”點翠又道。


  袁知恒不語,齊王的性子其實與他頗為相似,他自是喜歡的,莫說他喜歡,就連皇帝也是喜歡的。袁知恒不相信這些年來許家所為皇上會一無所知,之所以一直縱容,也是因著珍重寵愛齊王的緣故吧。


  第二日,這幾位果然又駕著馬車遲遲而來。


  袁


  知恒帶了他們去看園子,點翠領了丫鬟們折了些桂子,遇見袁知恒他們,便遞了籃子過去,要他們路過後院的時候,順便敲些棗子回來。


  敲棗子這種活計素日裏都是慈姐兒和小葉子他們幹的,今日孩子們沒在家,倒落了他的頭上。


  眼瞧著先生老老實實的接過縫了碎花尺頭的小竹籃子,以兩個手指頭拈了,大步又有些別捏的走到前頭。


  諸位忍不住在後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吭吭哧哧的想笑不敢笑,尤其是齊王那臉兒憋得通紅,看袁知恒這樣子竟比他贏了射箭比賽還出氣哩。


  袁知恒胡亂的敲了幾下,撿了半籃子便咳嗦了幾聲,肅聲吩咐了身邊的袁福給夫人送去,莫要耽誤了夫人用處。


  袁福去了很快又急急的來後頭院子尋他:

  “老爺,老爺不好了,前頭傳來消息說小姐她,她跟羅家大房的小少爺鬧了架……如今羅家的人找上了們,正在前廳與夫人沒好臉色的說話呢。”


  袁知恒眉頭一皺:“慈姐兒她可受著什麽委屈?”


  “這倒不知道,隻是羅家那位小少爺今年都十一二歲了,生的又壯實,聽說還動了手,他此時正在嚎哭。”


  “慈姐兒可哭了?”袁知恒便匆匆的隨他回正院邊問道。


  “並未聽到小姐哭。”


  “好樣兒的。”


  ……


  “先生,何不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何事?這小孩子打架也總得事出有因。”恭王輕聲插言。


  “慈姐兒雖然頑皮但不會隨意欺負人,羅家那幫子人素來蠻橫,招惹了慈姐兒挨了打又讓大人出麵……這有什麽好問的。”袁知恒哼聲道。


  恭王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這樣護短的人,整個京城也找不出另一個了。


  “羅家那小胖子是挺能惹是生非,平日裏橫的很。”這次齊王開口竟是幫著袁知恒說話,不過他這話兒卻讓恭王哭笑不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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